罗燊重新回了特工局,出于隐瞒不报,虽摆脱了嫌疑人的头衔,但还是有处分在身,连带整个六组,停了一周任务,作为惩罚,在特工局朝八晚五负责星云资料的规整。
夜莺对他们的处分要求也“并不高”,不过是用他们有限的工作时间,高效运转他们的观察力和应变力,如同人工智能,不间断监控星云出现的梦境情绪异常。
尤其是要对于无立场型情绪的逆向突变进行及时规整统计——毕竟这是当下最关键的任务重点。
目前的夜莺特工局迫切需要搞清楚,无立场型情绪的频繁逆向突变,究竟是短期内的意外还是一个不断进化的大趋势。如果是后者的话,他们可能面临的是一个逐渐逼近限额的工作量骤升。
毕竟整个夜莺特工局不过由六组特工支撑着,即使他们是如何的精英,面对爆发式的犯罪依旧是无从应付的——而且这也远远偏离了夜莺特工局防患于未然的信条。到那时,可能甚至会影响到整个夜莺特工局的战略结构变动。
虽说是惩罚,只是毛月月和石叙达似乎对这样的“处分”还挺乐在其中的。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鹿哥干的……”
石叙达翻躺在操纵台前,与毛月月一起滋遛滋遛地喝着饮料,完全没有在工作的样子。
不用训练、不用出外勤和歹徒斗智斗勇,虽然被关在这小屋里确实有些身不由己,但是杀时间的方法还是很多的,他们对这种处罚可谓是乐此不疲。
“要真是我做的,那我可一定是太闲才想制造点案件给自己找麻烦。”
罗燊目不转睛地监控着星云上的数据网络,这些繁复的海量数据在常人眼中盯不过几分钟便要打起盹来,但是对于他则不然。
这是千万朵绽放着的生命之花。
孟城所有人的梦境情绪,都被保存在这里——夜莺特工局总部的星云网络中。只要有梦境产生,梦醒之后便会自动由他们体内的情绪分析仪生成梦境情绪,上传到星云网络中,交给夜莺特工局监控。
每一次的梦境情绪都由以一份梦境情绪分析折线图的形式呈现,横坐标以喜、怒、哀、乐、爱、恨、惧分布呈现,纵向数值则能够呈现出这七个情绪大项的比例关系。
之所以一直以来无立场型情绪都是夜莺监管的重点,也便是因为无论是有害型还是无害型情绪,在图表上都非常显而易见,应对的措施也直截了当。
无害型情绪的产生较为纯粹,普通的喜怒哀乐爱恶惧一方独大其实都是无害的表现,除此之外,另一类比较容易观察的情绪类型便是有害型。
有害型情绪一般比无害型情绪更为压抑,整体情绪指数低于无害性情绪的平均水平,主要有两种类型,突发型和预谋型。
突发型情绪的恶与惧指数较高,而预谋型的比起突发型,惧的指数降低而爱的指数上升,爱与恶指数在阶时间践中并驾齐驱,因此也是一种较容易被注意到的反常状况。
当有害型情绪的出现,特工们便要开始展开工作,在嫌疑人犯罪之前将其控制。
在星云的海量数据中,无害型情绪总是占有较大比重,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夜莺的存在已经将孟城的犯罪率控制在了一个较为稳定的低状态,因此日常的任务仅仅靠这几组特工便足以游刃有余。
当有害型情绪导致的犯罪几乎被根除之后,夜莺目前的主要工作重点便是对于无立场的情绪的把控。
此类情绪较难分析,出现的情况也较少,这些情绪普遍呈现出长期的情绪杂糅以及短期情绪突变,难以定性,大多为先天性精神类疾病有关,并不是绝对的有害,但是经过后天影响转变为有害的概率较大。
多年来,夜莺特工局联合夜莺研究所一直在联合力量想办法控制此类情绪向着无害型转变,只是至今尚未找到有效的控制方式,只能根据长时间的经验积累,勉强规整出了一份简单的病情对应系统。
这个病情对应系统即能够根据无立场型情绪的数值比例对比出对象精神病症情况的大体方向,便于辅助精神医疗机构对此类人群进行疏导控制以及药物干涉抑制,避免其向有害型突变。
破梦计划的提出,便是夜莺对于无立场型情绪控制的一个尝试。其主要针对的情感缺失症患者即通常会呈现无立场型情绪,其情绪数据图表会呈现七情长期偏低的状态。
拥有无立场型情绪的患者在经过破梦治疗之后会因为潜意识的兴奋刺激提高各项情绪的指数,从来逐渐发展为无害情绪。
只是至于最后那场灾难,至今没有人能够合理解释倪程为何会意外地出现反社会行为。
所谓“负情绪图腾”假说,也便是在那时提出的,即会有一部分人的图腾并不是向善而是向恶的,这些人会在破梦机的刺激下激活潜意识中的负面情绪,对个体产生反向的影响,从无情绪状态发展为负情绪状态。
但是梦终究是虚拟的,破梦机也并不具有监控梦境的能力,这也使得这样的假说并不能够被证实。
于是慢慢地,人们开始倾向另一个更合理的说法,即破梦机对于倪程的影响因为个体差异产生了偏差,使得他身上七项情绪指数提高的同时,恶与惧的情绪相对其他情绪提升速率过快,而未能保持无害,反而突变成为了有害型情绪。
罗燊凝视着星云上的数据,十分专心,嘴中无声地嘀咕着些什么,这似乎是他一直存在的不自觉自言自语反应,就好像机器在反复确认输入的数据流,以保证每个数据存入机体内的瞬间,也便完成了简单的解析。
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郑铭寒那冷冷的注视。
郑铭寒依旧在怀疑他。
他说不出自己直觉上这股诡异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也许真的如同罗燊所说的那般——他有些精神紧张了。
三起案件的事情告一段落,但他总觉得还没完,而且他敢打赌,整个夜莺特工局绝不只有他一个人这样觉得。即使所谓的凶手都已经落得了他们自己的下场,但他们并没有打赢这场仗。
或者说,这场仗并没有打完。
毕竟,他想幕后凶手一定存在,而且,他们尚且无法将其找出来。如此一来,这些所谓的施暴人,其实只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受害者。
也许他并不是怀疑罗燊与这几个案子有关,但是他想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而且就像他先前做的那样,一一隐瞒了下来。
但是没有人能够证实他的猜想。罗燊脸上总是恰当到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的表情,可以代表着是也可以代表着否,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让你赢,但是他如果不愿,你便只能输得彻底。
也许这便是郑铭寒讨厌罗燊的地方——他向来不爱吃嗟来之食。
他别过脸去,把贴在显示屏上的便利贴——他的信条——猛地撕下来丢到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