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用过餐后,江珩躺在床上小憩了片刻,梁景骁未作休息便又赶往了后山。
“姐姐,给。”江珩才睁眼,一只小手便递过来了一个洗好的青绿色的果子。
江珩起身接过:“小昭?你怎么没休息一会,这是哪来的果子?”
“姐姐,小昭不困,小昭怕姐姐醒来有事情吩咐找不到我,从院外的果树上摘了这些果子回来便一直在这里。”小昭乖巧答道。
江珩摸了摸她的小辫子:“真懂事。”而后想起了什么:“这几天我们都会住在这里,过阵子才回鄞都城,帮你找找你的弟弟妹妹吧,好不好?”
小昭听后连连道谢,倒让江珩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她不怕麻烦,只是担心在这乱世,若是那两个孩子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自己无法面对小昭。
问了小昭的弟弟妹妹的名字,江珩便托阿季帮忙去找,这种事情,自己远不如他有经验。
虽然她名义上是王妃,可却也不习惯吩咐下人做事,何况她从未将他们视作下人。
“麻烦你了阿季,可能有点难,尽力吧。”
“王妃哪里话,这是小的该做的。”阿季接到任务后便立即去办了,不得不说,他们与朱雀平日里虽打打闹闹,可真的办起正事来,毫不拖沓。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日,这三天梁景骁除了早晨同她一起上香祈福,来无影去无踪,不知在忙些什么,江珩也没有多问,只是每日祈福过后,多多少少是有些无聊。
“啊呀,阿珩,你看你梳的,是什么呀?我头发大把大把掉,你就给我梳成这个样子呀?”朱雀蹲跪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这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抱怨着。
江珩无聊到实在不知道做些什么,便摆弄起朱雀的头发来。
而与江珩这几日形影不离的相处,朱雀算是明白了,压根不需要将她当做王妃,因为她确实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你再让我弄一次呗?下次我绝对不这样了,你上次给我梳的那个头发,我觉得好好看,我想学会以后也给自己梳。”江珩拿着满是头发的木梳,讨好地道。
“还有下次?您可饶了我吧,等你学会了,我也成秃子了。”朱雀撑起手准备起身。
“别别别,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你要是再让我试一次,我就给你放假,放半个月,怎么样?”江珩压住她的肩膀,商量道。
“一个月,一天都不能少。”朱雀伸出食指,语气坚决。
“成交,我们再来一次。”江珩握住朱雀的手,并趁她不注意亲了她一口。
“阿珩!”朱雀的脸红成一片,她哭笑不得,从未见过哪家的王妃这般不得体,可却又是这份不得体,让她更是喜欢自家这个不走寻常路的主子。
在江珩的不懈努力下,她梳的发髻终于是能看了,而相比于她,朱雀才是那如释重负的一个。
“朱雀,我发现你们这的人,皮肤都真好,连黑头都没有。”江珩盯着朱雀的鼻子道。
“黑头是何物?”
“就是鼻子上的脏东西,你看我,我就有。”江珩凑近朱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朱雀嫌弃地躲开:“恶心死了,我不看。”
“你看看呗,你都没看过,看看,看看……”江珩恶作剧般地凑近她,看着她无处可避的样子,觉得甚是搞笑。
正闹得欢快之际,阿季敲门称有要事禀报。
“王妃,人是找到了,可……”阿季吞吞吐吐,表情满是为难。
“没事,你说吧。”江珩握了握拳,预感不妙。
“小昭的妹妹倒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她的弟弟发了一次高烧,又无处求医,退烧后命是保住了,只是……变如今已经变得痴傻。”阿季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江珩心里堵得慌,她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若是将此事告诉了小昭,她会如何呢?
“嘭——”门外瓷碗碎裂的声音告诉他们,现在就是想瞒着小昭,也来不及了。
最终作为姐姐的她,还是鼓起了勇气毫不犹豫去见了弟弟妹妹,于她而言,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江珩试图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她的弟弟妹妹,自己也会照顾,可小昭不愿麻烦她,若是自己的弟弟正常倒也罢了,姐弟三人可以一同入府为奴,也好为江珩做些事情。
可弟弟如今这副模样,让她怎么再好意思接受江珩的恩惠?
小昭决定带着弟弟妹妹投奔济南舅舅家,虽路途遥远,可姐弟三人,也有个照应。
“姐姐,您给小昭的,小昭这辈子都无以为报,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再相见,只盼姐姐日后求得所求,愿得所愿。”小昭向江珩磕了头,她是真的感恩,也是真的不舍。
而江珩也明白小昭要强,说再多也无益,给了他们些盘缠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后便随了他们的心意离开了。
“朱雀,虽然小昭才来了三天,可她一走我这心里怎么这么不舒服呢?”送走了他们,江珩与朱雀坐在院中,她鼻子发酸,感慨道。
“这个孩子我也蛮喜欢的,又懂事,做事又麻利,我像她这个年纪,比她差远了。”朱雀也瘪瘪嘴,低落着道。
“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也没加个微信……”江珩脱口而出。
“什么信?”朱雀没听清楚,问道。
“哦,我是说,不知道写信要往哪里寄。”江珩胡编道。
“说起写信,你什么时候能学一学认字,你见过哪家的王妃连大字都不识一个,还不如我一个丫鬟。”朱雀的关注点则是在这。
“我也想学,可太难了,你们的每个字都跟画一样,我像看天书一样,反正你在我身边,我不用学。”
“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江珩的确是不想学,让她再去学另一个版本的中文,她真的做不到!
况且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何必浪费这个时间呢?
江珩望着天上的星星,真想赶紧回家啊。
正说着,阿川慌慌张张跑来,梁景骁在后山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们这几天做的事情,很危险吗?”江珩听后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起身便往后山赶去。
她一直没有问过梁景骁这几天在做什么,或许有些事情是机密,是不能让她知道的,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这几天做的事情,竟然会有危险!
向后山走的路上,她大脑一片空白,手心的汗擦了又生,生了又擦,她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慌,可是指尖的颤抖却不住地在提醒自己此刻有多么无措。
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由心生出的恐惧逐渐占了上风。
从前遇到任何事,几乎梁景骁都在自己身边,大事也好,小情也罢,无论发生什么,梁景骁总能有办法。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潜意识里,一直在依赖他。
江珩匆匆赶去阿川说的地方,不知何时起,阿川和朱雀没了踪影,而她看着眼前绚烂璀璨的烟花,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来时黑漆漆一片,她看不清眼前的景物,而此刻在烟花的照耀下,自己目光所能及的每一处,那漫无边际的花海都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仙境。
“生辰快乐,阿珩。”头顶处熟悉的声音响起,将江珩拉回了现实,她这才明白,原来一连几天,梁景骁都在准备这些。
她自己都忘记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若是自己的朋友同自己说起这样一番生日惊喜,江珩必定觉得,这个男生俗气到家了,这种生日惊喜,和土味情话同等让人无语。
可现在她只觉得,原来眼泪真的会控制不住,原来泪腺真的是身体中最任性的。
她在这个陌生的年代,陌生的城市,在此刻,第一次有了归属感,这种感觉是当初在秦府,在花房都没有的。
她背对着梁景骁低声抽泣,本以为烟花的声音能远远盖过她的呜咽声,可细心如他依然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她的情绪。
梁景骁从背后扶住江珩的肩膀,转过她的身子使她面对着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他除了方才那句“生辰快乐”什么都没有说。
“谢谢你,梁景骁,我……我……”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只拼命地用手擦着脸上那从眼中源源不断掉落的泪珠。
过了许久她才的心情才平复下来,与梁景骁二人枕着双手并排躺在这片花海中,她淡淡开口:“梁景骁,谢谢你。”
“你从方才,就一直重复这一句话,倒让我觉得好像自己是为了赚你这句谢谢了。”梁景骁笑道。
“你做这些,很辛苦吧?”她转过头问道。
“不觉得辛苦,见你喜欢,只觉得满足。”
“梁景骁,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很自私,一旦我能回家了,我会头也不回转身就走,我不会留恋任何事,任何人。”
“阿珩,我做这些,不是想让你给我什么或者觉得亏欠我什么,我的初衷只是为了让你开心,其他的,我从未想过,你也同样无需去想。”
这次庆生是她计划中的变数,或者说梁景骁,是她回家计划中的变数。
她的感动是真的,酣畅淋漓的痛哭也是发自内心的,可即便如此,也无法撼动她那颗毫不动摇的心。
她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竟然如此冷血,她拼命告诉自己,这只是梁景骁的一厢情愿,自己无需愧疚,仿佛只有一遍一遍如此重复着,才能让她更加坚定一点点。
“小昭走了,她找到了弟弟妹妹,他们要去济南。”江珩道。
“我听阿季说过了,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他语气平平,其中有怜悯,但似乎,也只有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