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起来是粉色的鱼，叫做彤黎鱼，”阿福开始慢慢地说起来，“彤是一种很红的颜色，黎是黑色。”
秦雨生仔细端详起水底的大粉鱼来，若是用自己熟知的鱼来形容的话，秦雨生觉得这彤黎鱼的头比较像没有胡须的鲶鱼，尾部比较像娃娃鱼，身上却又是鲤鱼一样的大块鳞片。
“它离开水接触到外面空气的时候，就会变成日暮时候落日的耀眼红色，看起来非常美丽。对了，我嘱咐厨房拿它来做了一道刺身小菜。”阿福继续说道，“高温烹饪之后，就会变得黑黝黝的，所以合起来是彤黎两色。”
秦雨生见这彤黎鱼安静地在水草中呆着，一动也不动。也不知它是否知道自己头顶正是会让自己灭顶之灾的地方。
“雨生哥你慢慢看，”阿福说着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彤黎鱼熬汤，汤色奶白，鲜美无比。”
秦雨生抬头望去，水面一直延伸到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
“正吃莲藕的季节，以焯水生吃为最佳。”秦雨生还在大脑里想着什么的时候，阿福的声音传过来。秦雨生这才注意到，桌上已经上了一道菜。
一盘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粉色藕片，用荷叶样子的盘子装着。
阿福慢悠悠伸出筷子夹了一片，笑眼示意秦雨生赶快尝一尝。
秦雨生抽出一双旁边墨绿色竹筒样式的筷筒里的筷子，夹了一片藕。
日日都在吃惊的秦雨生又吃了一惊，世上竟有如此好吃的藕。若要说进行了什么厉害的烹饪，秦雨生是没有尝出来，唯一的是淡淡的盐。
舌尖在刚刚触及到藕片时，大脑完全没有预料到竟是冰凉的触感，却又不至于冻麻舌头。在接收到凉爽的瞬间又接收到一股清甜的味道，一瞬间似乎口鼻连通了起来，鼻腔里出现的莲藕香气混进口腔里，更是清新甜爽，一切都恰到好处。当牙齿咬断藕片时，一股巨大的清甜味道席卷整个舌头，脆爽的口感令牙齿感觉软硬恰到好处，是和眼睛看到的一样口感。
“怎么样，雨生哥，不错吧。”阿福说着又夹了一片放进嘴里。
秦雨生点点头，这么棒的食物，以后要带......
猛然间，秦雨生打住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他想到，若是白小小吃到如此美味，一定脸上会洋溢起开心的傻笑。
罢了，这么棒的食物，估计自己光是用语言形容出来，她都会满眼闪烁着羡慕，脸上露出像吃到一样的开心神情。
我开心她就开心，她开心我就更开心。
人果然是受情绪影响一切的生物。秦雨生想着，到口的第二片藕似乎失去了些风味。美食还是无辜的吧，秦雨生继续想着，在咀嚼中仍旧是感受到食物带来的短暂却又真实的快乐感。
“几乎原生的味道，用最少的材料做最美味的食物。”阿福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可以在这会儿暂时忘记。”
秦雨生听着阿福说话，想起这个阿福从见到开始一直到现在脸上都是洋溢着笑容，他会有什么烦恼呢。
钱太多了？
秦雨生自己都觉得好笑。
店家很快上了第二道菜，是一道小吃。
糖油果子？
秦雨生见有蓝色镶边的碟子上摆着六个满是芝麻的金黄色圆球，像极了自己认知中的糖油果子。疫情之后，到处的餐饮都受到限制，自己很久都没有吃到好吃的糖油果子了。
“快尝尝，得趁热。”
秦雨生夹起一个，还没送入口中便闻到一股滚油和芝麻的香气。牙齿刚刚咬到皮上，便是酥脆的感觉，再咬深一点又是绵软却不缺劲道的体验。秦雨生咀嚼起来，香脆的外壳和软糯的内里，伴着芝麻和油气以及内里可能是糯米的香味，整个并不粘牙，却又有恰好的黏性。甜度刚好，不腻不齁。
“好吃吧，”阿福刚吞下嘴里的一口便和秦雨生说起话来，“做法虽然不算太难，但是配料、火候什么的掌握可是很重要的。算是这家店的隐藏宝藏，每次吃到都觉得很赚。”阿福说完便满脸愉悦地又吃下一口。
吃东西能够带来的满足感，大抵如此了。
不仅会忘记等待的时间，或是之前遇到的事情，仿佛吃的那一口，一切都值得了。秦雨生看阿福吃东西便生出这样的想法。自己吃东西都感觉自己赚了，可能拿来比喻这个糖油果子很恰当。
但人类总是情感生物，秦雨生吃第二个的时候却一直想起自己家外面一条旧街的某个路口，那家由一个妇女每天下午四点以后，骑着小三轮摩托车边炸边卖的糖油果子。约么食物被加以情怀，味道也是不同的。
“来了！”秦雨生听见阿福期待的声音，阿福说话一直很温柔，这会儿却在温柔中带着点兴奋，声调微微抬高了些。
服务员送来了方才阿福说的彤黎鱼刺身。
秦雨生见装满碎冰的黑色食盘里摆着绿色不知名装饰的叶子，还有几片应该是柠檬的柠檬片，以及连着火红色鱼皮的粉色鱼肉。
“雨生哥，你一定要先尝尝不带酱汁的原味。”阿福说着，重新抽了一双筷子，“你一定会赞不绝口的。”
秦雨生见状，虽不知什么原因，但还是跟着换了双筷子，夹起一片鱼肉。粉红色的鱼肉看起来如同凝脂琥珀一般，上面还有交织无规则的白色纹理。
若是说方才的藕片让秦雨生吃了一惊，那这彤黎鱼刺身着实让他咬一口吃一惊。
还没入口的时候，秦雨生闻到淡淡的甜味，接触到嘴唇的时候，秦雨生第一惊，惊讶它是温热的，感受到温热的瞬间，舌头感受到汁水的香甜，和瓜果蔬菜的香甜不同，肉的香甜会在第一时间唤醒整个身体的活力，这又是一惊。接着，秦雨生把整片鱼肉鱼肉送入口中咀嚼起来。明明舌头能够感受到肉的纹理，但吃起来却像是布丁般顺滑。这也是一惊。接下来，秦雨生感觉鱼肉和鱼皮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鱼皮是脆弹可口的，单咬到有一点点酸味，但融合在鱼肉里就恰到好处。明明是鱼皮，却有一种吃满口鱼子的感觉。鱼肉被咬破的时候，满嘴忽然清凉起来，鱼肉汁水爆出在嘴里，让人一种满足感。这已经是每一口一个惊讶了，这些连续的惊讶让秦雨生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表情变化。
“奶汤鱼头。”
正当秦雨生沉浸在刺身里，阿福的话把他拉了回来。秦雨生见两名服务员在桌边，一个往桌上放着火炉，一个放下还在冒烟的黑色砂锅。两个服务员刚刚安放好离开，又一个服务员提来几笼盘子。
秦雨生知道，这个大概是渔捞。金色的金属笼上层层摆放着白色的盘子，每一盘里都是两三片很薄的鱼肉。这会儿看起来还是粉色的。
好香！
秦雨生忍不住看向冒热气的砂锅，砂锅里熬着的鱼汤不单单是鱼汤，秦雨生闻到很多种香气。
“得多炖炖。”阿福招了招手，“不过我们可以先下鱼片吃。”
服务员来帮忙揭开砂锅盖子，开盖一瞬间秦雨生闻到浓郁的味道，除了鱼汤本来的味道，还有鲜香的其他味道。
烟雾散去，秦雨生听得咕嘟咕嘟的声音更加明显，见到汤里煮着自己看不太懂的菜，只有彤黎鱼黑色的头在里面被滚烫的汤汁起起伏伏地熬制着。
阿福已经夹了一片鱼肉，秦雨生能够看到鱼肉几乎能够透光。
“雨生哥，来吧。”阿福没烫几秒钟便捞了起来，夹在秦雨生的碗里。
“谢谢，我自己来。”秦雨生客气地说了一句，趁热夹起了鱼片送入口中。稍烫的鱼片让人感觉到一些来自食物的安全感，秦雨生不知道这么想有没有问题，但可能是人类对于熟食的安全感着实比生食多一些。鱼片嫩滑爽口，却不是入口即化，秦雨生咬了几口发现还有些虾肉的弹牙。之前刺身的清甜味道，在回口的时候依然有。
吃完一片，秦雨生的口腔暖和起来，他感觉很舒服。几乎忘记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阿福有抬起手朝服务员挥了挥，又用手势表达了什么。服务员便带着小碗过来了，给两人盛上汤。
奶汤鱼果然是奶汤鱼，整个汤色像纯牛奶一般白，纵使里面还炖着各色的食材。阿福递了小汤匙给秦雨生，秦雨生便迫不及待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很香。”阿福继续涮着鱼片。
秦雨生闻着浓郁香气的鱼汤，一时间都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汤汁入口的时候，秦雨生又吃了一惊。
不是鱼汤吗，丝毫没有鱼腥味。只有鲜香的味道。
不是浓郁吗，丝毫没有看起来过分浓的感觉，只有恰到好处的丝滑。
秦雨生感觉自己可以喝一整天汤。
“雨生哥，不要着急，还有菜呢。”阿福慢慢舀起一勺汤，优雅地举起勺子吹起来。
秦雨生脑子里现在全是对后面没有上来的菜的期待。
至于欠债？白小小？
那都是想不起来的。
秦雨生一片一片下着鱼肉，一口一口喝着汤，全身暖洋洋的，甚是舒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