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瑗切了一声，伸手在小桥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少装傻，有胆子秀恩爱没胆子承认吗？说起来，这回可有我的一份功劳，结婚的时候不许忘了我呀”
小桥的脸蛋红了红，眸子闪着光，却还在顾左右而言他，“好了好了，这里不能停太久，你赶紧上车吧……”
傅越明唇边漾着笑意，砰地一声合上后车盖。“小白你别缠她了，过几天我请你吃饭。”
说着走过来，很自然地揽住小桥的肩，在她的头发上吻了一下。
白瑗没料到他这么大方，小桥也吃了一惊，稍稍挣扎了几下，脸上的红晕更加深了。她个子高，这些年来过于消瘦，原本看上去总有点苍白，然而只是休了短短十天假而已，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突然焕发出幸福的光彩来。
白瑗下周开始就要去欧洲当交换生，还有些手续要办，所以把小桥和越明送回家就径自去学校了。
小桥坐了半天的飞机，腰酸背痛的，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去浴室里泡澡。傅越明随手拿了本杂志，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打发时间。
朝南的玻璃窗半开着，微风拂来，拨动吊灯上的水晶璎珞发出清脆的声响，混合着浴室门缝里传来的哗哗流水声，催人入眠。
傅越明放下杂志，将目光投向窗外的艳阳，心里有一种安静平和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小桥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傅越明枕着胳膊靠在沙发上，以为他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像只小猫似地蹲在他脚边，悄悄打量他的睡颜。
屏息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地点了一下他挺直的鼻梁，见对方没有反应，又顺着轮廓慢慢滑下去，碰了碰嘴唇上新长出来的胡茬。
“懒虫，该刮胡子啦……”她轻声笑道，没等说完，傅越明忽然闭着眼凑过来，在她顽皮的指尖上吻了一下。
“就知道你装睡，”小桥扑哧一笑，顺势靠在沙发的软垫上，“怎么还不回去，一堆行李都没有整理呢。”
傅越明睁开眼，目光停在她半干的长发上，随手勾起一缕，缠在自己的指头上。
“好香。”
“松开，松开，我还没擦干呢。”她开玩笑地伸手来夺，却被他一把扣住五指，牢牢地攥在手里。
“别动，让我握一会儿。”他低下头，又吻了吻她的指头，低低地道。这份感情失而复得，过往的一切都无意回顾，如今看来，最美好的时光也不外现在这般，彼此相伴，在每一个普通的夏日午后。
小桥蜷起身子，安静地伏在傅越明的身旁，过了一会儿，轻声问道，“握了这么久都不放，难道还想握一辈子吗？”
傅越明深深地望着她，“握一辈子有什么不好……小桥，嫁给我。”
事情发展的速度未免快得出人意料了。
“我18号就要回国，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那些求婚的噱头，不过订婚戒指总要买的。”
小桥支吾着不知如何是好。
“你还在担心什么，不相信我？”
“怎么会不相信你，”她连忙解释，“只是，会不会有点太快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只是选块石头而已，实在不行，就闭起眼睛来随便指一个吧。”
“可是……”
“还有什么不放心么？”
小桥叹口气，“我们家的境况你也知道，结婚的话，你会遇到一大堆麻烦的。”
“这时候还说这些干什么，你信不过我？”
“不是不是，你总得给点时间让我跟我妈解释啊，她那个人，罗嗦起来简直不得了……”
傅越明挑眉一笑，“那有什么关系，我一回南城就去登门拜访。”
“越明，你原本不是要回国工作么，怎么说结婚就结婚……”
“其实那晚去你家，看到你喝醉，又听你对白瑗说了家里的事情，我就决定留下来了。不过那时候你犟得很，我不敢一下子说明白，只好试着慢慢来，一点一点接近，总能化解你的心结。这次我回去只是向父亲说明一下自己的决定，他身体不好，希望把家里的生意交给我接手，我总不能一句话不说就远走高飞。”
他说得极诚恳，小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能把脸藏在他的胸膛前，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越明，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又贪吃，又懒惰，长得也普通……”
傅越明撑不住笑了，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怎么又讲这种话？小桥，你虽然有一些不愉快的经历，但那并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受过挫折，别老放在心里了。我说过，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从十三岁那年你第一次坐在我身旁的座位上开始，对我来说，这些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过。有点信心好不好，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嗯，好……我相信。”小桥窝在他的怀里，极力忍住眼泪，用力点了点头。
选了个日子去蒂凡尼挑戒指，美女店员察言观色，知道这一对是打算结婚的男女，下足了力气推销自家商品。
“我们这里的钻石，最低都是I色以上，完美切工，净度高……您不喜欢圆钻？那可以看看这款公主切割的，方形比较有个性，适合职业女性……或者这一款复古的祖母绿式样……”
小桥向来懒于逛街，对珠宝首饰也没有特殊的兴趣，被美女店员翻来覆去地征询了半天，早已失去耐心，随手指了指丝绒垫子边缘的一枚戒指，“那个看上去不错埃”
伸手拿过来瞧了瞧标牌，两克拉半，亮闪闪地盖住了指根的皮肤。
“这一款净度高，可是颜色并不好，不如那块小一点的光头足。您的手戴六号指环，让我看一看……”
小桥推了推傅越明，“你别一直站着不说话啊，给点意见。”
他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我对女孩子的东西不太了解。”
“其实我也不了解。算了啦，咱们回去吧，还不如把钱花在实用的东西上呢。”
“订婚戒指总要买的，”他微微一笑，“入乡随俗，量力而行。”
小桥叹口气，“总觉得年纪轻轻的，戴这种东西没什么意思。这些戒指我都不喜欢，以后看到对的再说吧。”
美女店员见她去意坚决，以为她没有挑到自己喜欢的石头，连忙递过来一张名片，“我们这里的款式不全，总部还有更好的，等我上网查一下再给您。”
“不用了，我们还有别的事，以后再来挑吧。”
“那要不要留一下联系方式？”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再见。”小桥忙不迭地道别，拉着傅越明走出店门。一脚踏入阳光中的瞬间，恍惚回忆起从前陪元健之买衣服，也曾经走进来这里。记得键之靠着满柜琳琅的珠宝，开玩笑似地跟她提起结婚的事。
健之说，不如买个戒指吧，结婚的时候总要戴戒指的。
那时候她并没有认真打算跟他结婚，所以也随口回道，好啊，你买给我？没想到他真的买了，当然，让她付了一半的钱。钻石小小粒，嵌在铂金指环里几乎看不见。
小桥对于订婚戒指毫无兴趣，所以当时并没有不高兴的感觉，现在想来，也没有怪他的意思。
然后他们就订婚了，然后他们就分手了。
空气暖暖的，小桥回首望了一眼身后的首饰店，很庆幸刚才没有挑选任何戒指。
晚上去卢卡斯太太家吃饭，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小桥告别了傅越明，一个人朝公寓大门的台阶上走去，刚走到一半，忽然看到台阶顶端挡着一团怪模怪样的东西。
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个人，抱着双膝坐在面前，脸背着光，黑漆漆的看不清五官。
“不好意思……”
“总算回来了啊，这几天跟那小子一起度假，玩得开心吧？我还以为你不认识家了呢”
熟悉的声音刺得她皱起眉毛，“健之，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啊，还能干什么”
“不要这样，健之，你明明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打电话就行了，何必这样纠缠。”
“谁跟你纠缠”他一下子站起身来，用力扯住小桥的胳膊，“刚才那个人是谁，是上次那个姓傅的小子吗？该死的东西”
“放手……”
“走，你跟我走，你以为跟我三叔撒几个谎就能脱身了吗，做梦！你忘了当年是谁把你拉出泥潭了，是谁带你来这里，是谁一直照顾你，是我！是我！是我”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双臂狂舞，扯得小桥一个踉跄。“这些年来，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你说分手就分手，我的时间都白费了吗，臭女人……”
小桥气得满脸通红，奋力挣脱了他的控制，刚要说话，身后突然跑上来一个人，一把扯过元健之的衣领。“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
原来傅越明在后视镜里看到小桥被人骚扰，立即下车过来查看。
元健之目光怨毒，恨恨地骂了一句脏话。
对方面色一沉，扬起拳头朝他脑袋上砸去，健之“唉哟”一声，惨叫着往后就倒。
小桥飞身扑上去挡在两个人中间，“别打了，越明，他并没有对我说什么”接着又回头向元健之喊道，“你还不快走”
瘫在地上呻吟的男人一骨碌爬起来，大声咒骂着跑下台阶。
傅越明刚要去追，保安已经小跑着来到两人面前。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有人在喊叫？”
小桥连忙解释道，“刚才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踩在我未婚夫的鞋上了，你看，把他吓得不轻。”
保安瞧了瞧傅越明的脸色，知道这女孩子是在信口开河，不过反正也没有出什么事，他并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
“下次小心点，你未婚夫好像很生气。”
小桥摊开手做了个鬼脸，拉着傅越明走回车边。他已经恢复了平静，安慰般地揽了揽小桥的肩膀。
“我没事，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看你进去。”
小桥点点头，抱着他的腰安静了一会儿。她认识傅越明十多年，知道他的性格一向沉稳内敛，从没有见过他失去风度的样子。
“刚才那个发火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你了……其实元健之并不是个坏人，跟他分手，是我对不住他……”
傅越明深吸一口气，轻轻扳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脸来。“不要说这种话。感情的事没有对错，你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失态是他的过错，我不希望你有负疚感。”
停了停，望着那双明澈的眸子，缓缓说道，“笑一笑，开心一点。你开心，我就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