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的几天,王府里变得异常寂静。
王爷和王妃闹了别扭,谁也不搭理谁,侧妃关在了紫竹居里不能出门,各位美人吸取了林美人的前车之鉴不敢轻易靠近王爷……
整个王府里,突然就变得死气沉沉,似乎连树上的小鸟都不会叫了。
“王爷!王爷不好了!”
底气十足的男声在王府里不停的回响,惊起了树上的鸟儿,吓着了湖里的鱼,也吓醒了正午睡的苏明雪。
“出什么事儿了?傅天佑怎么不好了?”苏明雪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抓着旁边的一个丫鬟就问,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丫鬟不是来玉,又喊,“来玉,出了什么事!”
不能怪她紧张,背后的黄雀还不知道是谁,很可能就害死傅天佑,连带着整个王府都没有活口,她不要死!她现在好不容易混起来了,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还有皇后这个靠山,这个时候要她死?她不!
“侧妃投湖了,”来玉一脸的嫌弃从门外晃悠悠走进来,挥手让小丫鬟们都下去,端了一杯温热的水,到苏明雪身边,把水递给她让她捧在手里,“没事儿,不是王爷不好了,是王爷,不好了,侧妃出事了。这人不会喊话,才会引起误会。”
“投湖?好大的筹码,”苏明雪喝完水就静了很多,靠在垫子上坐好,拉过衣服披在身上,“也不怕真的把孩子弄掉了,这么冷的天。”
“不怕,大夫就在呢,刚喊的就是那个大夫,蹊跷吧,”来玉帮她把被子掖好,又过去把窗户都关了让屋里暖一点儿,才接着说,“王妃,你要去看看么?”
“等会儿去,她这会儿大概正在王爷怀里拼了命的哭,拼了命的诉苦,我去打扰人家不好,”苏明雪把杯子递给来玉,冲她笑笑,“随便拿件素一些的衣服,我一会儿去,哭,丧。”
其实如果细说,紫竹居到湖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所以蒋思清一路吹着风再回来,这会儿已经有些发热的迹象了。就算她投湖是假,风寒却是真,何况旧日情谊总还是在的,何况蒋思清这会儿瑟瑟发抖,泪如雨下,眸似星辰,颊若明霞,一头长发湿漉漉的披散,一身纱衣熨贴的浮在身上。
落难的美人总还是美人,又凄楚的让人心酸。
这样的一个有旧情、有自己孩子、又有惊人美貌的佳人,让傅天佑的心立刻就软了。
“清儿,你也真是糊涂,便是和本王置气,又岂能投湖?”他想说更多来安抚她,不过话到嘴边就又都咽了回去,蒋妃那事儿,的确还不清不楚,劝也不晓得要如何去劝。
“王爷,臣妾并非和您置气,臣妾实在是寝食难安,臣妾总是听到蒋妃娘娘的惨叫,她,她怪臣妾不去救她,怪,怪臣妾先跑,王爷,王爷臣妾真的难以心安!”蒋思清一边抽泣,一边扒着傅天佑的肩膀,那个药是真的让她很抑郁,每一天都觉得活着是痛苦的事情。这,一点也不能作假。
“蒋妃不会怪你的,清儿,不要太过自责,她是自尽的,”傅天佑心里略有一些不爽利,这个他都不晓得能不能提的事儿,就被她这么随便的说出来,好似这事儿是他做错了一般。
总还是怀疑她的吧,前前后后做了那么许多,却阴沟翻船,败在了皇后等人的手里。却不是因为她失败了才嫌弃,也怕是并不嫌弃,多少还是想保护她,免得她因为这事儿受到牵连而枉死。傅天南的心胸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样宽大,雪儿是跑出来报信了,什么也没有看到不知道事情如何发生发展,但倒在附近的蒋思清,却不一定。
这个道理他懂,怕是全天下都懂,所以灭口,怕也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那会儿的确是这样想的,才故意冷落了她,故意把她关在这里保护着。现在看来却是自己多虑了,右闾里一天天上演的戏,蒋家紧闭的大门,蒋妃自尽的事实,以及傅天南得到的聘礼,似乎,并没有想灭谁的口。
“可,可我没有保护她,”蒋思清想到这里,就真的悲痛起来,她那天明明就和蒋妃一起等着收网,哪儿知道却被人打晕,醒来就已经回到王府,却听说蒋妃和人通奸被远嫁的消息。尚未缓过神来,就听到蒋妃自尽,而自己也被幽闭在此,一连串事情下来,打击的无所适从。
“没事儿的,当真不怪你,”他却说不出更多,即便是安慰她,却也总觉得这事是她自作自受,只是这会儿如此楚楚可怜,要他还怎么能再让她心伤。
他是不舍得,总有人舍得。
比如,苏明雪。
“妹妹!妹妹你没事么?我,我给你带了姜汤,快喝一些!”苏明雪一进门就冲到了床边,一把把蒋思清从傅天佑怀里拽开,拉着她的手用力的捏,“妹妹的手心这样烫,该是受了风寒了!我这儿的姜汤是方才熬好的,还加了醋,我晓得妹妹你好酸,来,喝了吧!”
又是一份黑乎乎的汤,冒着酸气和一丝丝的辣味,腾起阵阵水雾,看着就晓得必定不好喝。
“我,我不……”蒋思清在食物上已经栽了两次,这第三次,她实在不想再栽。
“不能不喝!”苏明雪早就知道她会拒绝,立刻截住她的话,拼命的摇头,“妹妹你是孕妇,孕妇是不能喝药的,会伤着胎儿,可你染了风寒必定会不舒服,更是会让胎儿不舒服,就喝些吧,出出汗会好很多。你说是么,王爷?”
“这……”傅天佑原本不想参与,这会儿却也被拉进了纷争之中。他其实明白,苏明雪做的一切都是在报复,报复蒋思清算计她,报复曾经受过的苦难。只是他不忍心看着蒋思清如此委屈的模样,于是,不由得就替她说话,“清儿看着如此为难,就,不喝了吧。”
“不行!王爷你岂能如此不在意妹妹和她腹中的胎儿!”苏明雪夸张的大喊,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愤怒,自己跑过去舀出一小碗汤拿过来,“这可是风寒,若是越发严重发起热来,那时候可是会连胎儿都烧傻了的,妹妹你总不想生出个痴儿吧?”
这种话说出来,谁也不好再拒绝了。
蒋思清一双泪眼盯着傅天佑,想求他替自己说几句话,可傅天佑自己心里也是担心的,毕竟他刚刚才折损了一个孩子,现在这个,他想要,想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出生。
“妹妹你看,若是你没事不乱跑,不投湖,也不用喝这些了,所以啊,这会儿再拒绝也不成的,我可是为了你,和你腹中的胎儿好,这可是王府,乃至这一辈皇族里头一个新生儿,若有闪失,你当真不怕?”苏明雪笑笑,把汤往前递了递,“放心,我没傻到在汤里投毒,若是不信,我在这儿再做一碗给你,成么?”
“妹妹我并未说姐姐投毒,”上次那事儿到最后不了了之,却也是她的丫鬟做错,苏明雪这会儿再提,分明是让傅天佑想起当日重重,忿恨自己,蒋思清恨她所作所为,却不能想出更好的法子拒绝,“只是,只是实在酸辣的难以入口。”
“良药苦口,妹妹你出些汗就好了,酸辣的让你醒醒,不要再乱跑了,你腹中可是王爷的孩子,将来……”苏明雪笑笑,故意不说话,默默的扫了一眼傅天佑,冲他挑挑眉头。
“将来?将来什么!”蒋思清却急了,她看的清清楚楚,苏明雪在对王爷使眼色!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已经商议好,孩子出生就给苏明雪养么?她的孩子要给正妃,要由嫡母去养了么!
“没什么,”苏明雪继续冲着他挑眉,冲着他笑,“王爷的孩子,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是吧,王爷?”
“嗯,”这话没错,而且在他看来,苏明雪重重表现只是想他帮自己劝劝蒋思清喝汤,他并没有想过把孩子给苏明雪养,自然也不会想到那里去。
但是蒋思清却以为,他这个嗯是应承,她的脸色煞白,头上的汗也出的更加厉害,甚至连手都开始微微的抖。她败了?败的如此一塌糊涂?
“啊呀妹妹你看你的汗!”苏明雪眼尖,立刻咋呼着把碗递过去,“快喝,快,乖,一点,对你,对你腹中的胎儿都好。”
“苏明雪!你究竟要做什么!我不喝,我说不喝,拿开啊!”蒋思清尖叫着抬手,她只是想推开这碗汤,何况她心里确信苏明雪躲得开,所以手上的动作就挥的大了一些。
但是她低估了苏明雪反应的速度,更低估了的她的应变能力。自己挥向旁边的手在她的掩饰下,居然就挥向了傅天佑,那一碗又酸又辣又热的汤,就泼了过去,洒满了傅天佑的衣襟。
“王爷!王爷臣妾并非……”蒋思清立刻就往上扑,可傅天佑却已经站起来了,她这一下就扑空,幸亏绿竹在旁边,才不至于栽倒在地上。
“疼么?”苏明雪皱眉看看傅天佑,把手里的碗藏在了背后,“不,不是我的错,要不你先去收拾一下,我在这里陪妹妹把汤喝完?”
“收拾?”傅天佑冷笑,挥开一旁丫鬟递过来的丝帕,“又是醋又是姜,怕是本王这衣裳已经挥了,好在这汤并未泼在本王脸上,要么,这会儿越么已经瞎了。”
“妹妹也不是故意的!”苏明雪反倒先急了,比床上哭的凄凄惨惨的蒋思清还急,“她是和我置气不是你,你……妹妹不是故意的,不过不小心而已。”
“哦,是么?”傅天佑冷笑,盯着蒋思清,慢慢的说,“侧妃,雪儿如此辛苦送来的汤,便喝了吧,莫要浪费。再一个,今后就不要乱跑了,免得……”他顿了顿,扬声说,“自作自受。”
“王爷!夫君!”蒋思清撩起被子就要下床扑过去,却被旁边的来玉和苏明雪拦住,就拦了一下而已,傅天佑已经走的不见人影了。
“妹妹,王爷让你喝完的,来,”苏明雪浅浅的笑着,指着桌上那一大盆姜汤,“我知道你喜欢酸,特别的喜欢,所以,千万可别浪费了啊。妹妹,我这就走了,你休息吧。”
很快,就走的一个人也没剩,蒋思清躺会床上,只一会儿就开始拼了命的咳嗽。
绿竹动也不敢动,她知道这是气着了,这会儿劝可能让气更大。
蒋思清咳的嗓子疼,胸口也疼,她抓住绿竹的手,“绿竹,去,去把爹请来,必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