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场,已经是傍晚时分,按理这会儿必定是该静了,可惜将军府里却是一片嘈杂。
“你说我清儿,败在了那个苏明雪手下?”蒋将军怒喝一声,质问门外跪着的那个假大夫。这人实在没用,自己千挑万选送了他过去,却竟然没有成事!
“是,将军,属下无能,”他立刻认错,蒋将军在战场上太多年,任何时候都是在战场上的那一套,不会迂回曲折的对待别人,更是听不见别人的进言。
“胡说!”蒋将军一掌拍在桌上,震的桌上的各色瓷器弹起来又掉回去,叮当一阵儿响,“我清儿聪颖过人,会败在区区一个苏明雪手里?”
“将军,怕是蒋妃一事也和这个苏明雪有关,”他头低的更厉害,可是又很快抬起头,“当日蒋妃分明把人叫到了别处,是有人从中作梗才会……皇后那几日和这个苏明雪走的很近,怕是她出的主意。”
“好个苏明雪,竟一连害我蒋氏两个女儿!”蒋将军冷哼一声,一把捏碎了手里拿来把玩的核桃,“明日,我要去会一会这个人,倒要看看她是怎样的能耐!”
“将军,要么我去吧,你一个男人家去她那院子里,总还是多有不便,不是么?”将军的正妻系出名门,并没有什么大的能耐,一直是靠着自己的娘家,和对蒋将军的忠贞到了今日。
所以细说起来,蒋将军对她并没有太过信任,更是觉着,她不能成事。因此,他大手一挥,拒绝了这个提议,“本将军要自己去,夫人便在家里呆着吧。”
这个提议,其实是最错的一个提议,只是最后的最后,蒋将军也没有明白过来。
“王爷,蒋将军在门外,”小多子敲敲傅天佑的屋门,担忧的扭头看看天色,太阳也不过刚刚升起来而已,难得今日休沐不上朝,却要被人吵醒,怕是王爷会发怒吧。
“谁?”傅天佑睡眼惺忪,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披好衣服走到门前,一把拉开门,“蒋将军?清儿的爹?”
“是,王爷,小的这就伺候你梳洗,”说完,小多子就冲身后挥手,让丫鬟们把梳洗的东西往屋里拿。
傅天佑抬头看了看发红的天空,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这么早就来,必定不会是好事,大概是听说了昨天清儿投湖,今天来兴师问罪的吧,“小多子,人请进来了么?”
“这,还没有……”小多子跟着他进屋,伺候他洗脸,把帕子递给他,神色不好的回答,“蒋将军还在大门外,骑在马上不肯下来,他要您和王妃一道去迎他。”
“要我和谁?”傅天佑擦干净脸,眉头却皱的更紧。蒋将军,蒋思清的父亲,来,也明明应该是让蒋思清和自己一道去迎,却非得让雪儿去,这明明白白的找事儿了。而且弄的这样明白不含蓄,还真是不屑于给他这个韩王留颜面了。
“和王妃前去迎接,”小多子这样喜庆的一个人也笑不出来了,他哪儿能不知道,这就是来找茬的,可他一个下人,遇到这样的事儿,不禀报还能做什么!
“你去,告诉苏明雪从侧门出去,躲着,知道么?”傅天佑穿好外衣,坐下让丫鬟帮他梳头,他看了一圈,挑出一个银丝秀祥云的束发帛递过去,既不上朝便不用戴冠,但身为王爷的银丝祥云,他今日必须带上。毕竟他的岳父,乃是堂堂蒋将军。
“王妃不在府里……”其实这才是他真正紧张的原因,这么一大早,清音园里却没有苏明雪,而自己居然问不出她是刚刚出门,还是彻夜未归!
“去哪儿了?”傅天佑当然也有着同样的疑问,他看着头发束好,慢慢的站起来喝茶漱口,想了一会儿又问,“昨夜在府里么?”
“院里的丫鬟说,昨夜掌灯十分还在,晚上她守夜的时候,屋里也还是有人的,可小的方才去找,王妃却不在……”小多子说完,又赶紧解释,“奴才是想,王妃衣裳繁复发饰也较为复杂,所以先叫她起来再来喊王爷您,并没有旁的意思。”
“嗯,我知道,你先让人去打听她去了哪儿,再找人告诉清儿她爹来了,不过,本王猜想,她定是知道的,”傅天佑已经穿戴整齐,这会儿,该去迎他的岳父了。
韩王府是四开的大门,往常日子里,除了傅天佑下朝回府开正门外,都是开着旁边的侧门方便进出。
可这会儿,四扇门却都大敞着,一干男仆站了两行在门前,一个个垂首而立,静静的不出一声。
“岳父大人别来无恙,”傅天佑走到能看见门的地方,就已经有些不爽。蒋振东带着他几个贴身侍卫骑着马堵在王王府的门前,也就五六个人,却硬是把马横着,把这样大一个门堵的严严实实,进不去,出不来。
“那个女人呢!”蒋振东并不下马,夹着马肚子让骂往前走了两步,趾高气昂的问,“傅天佑,你的王妃呢!”
“雪儿出门,不在府内,”傅天佑脸上虽然堆着笑,但心里却很是烦躁。蒋振东现在这样,已经早就不仅仅是寻衅了,大有拆了他韩王府的架势,莫说薄面,怕是里子也不准备给他留着了。
“出门?去哪儿了?叫她回来!”蒋振东还是不下马,骑在马背上来回的兜转,他来的这样早,就是不准备给任何人溜走的余地,何况每个门他都命人守着了,他真不信这个苏明雪这样早就出了门!
“本王不清楚雪儿去了哪儿,又如何叫的回来,若是岳父大人知道,不妨替本王叫回来,可好?”傅天佑已经有些恼了,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王府,他的门前,不能任由别人在这里吵闹。
“傅天佑,今个儿我若是见不着你那个王妃,这门,我还就不进了!她今日必须过来,跪着让我下马!”蒋振东哪儿受得了人这样同他说话,他昂首挺胸坐在马背上,却还是和不曾下台阶来的傅天佑平视而已,这样,同样让他心里很窝火。
傅天佑冷笑一声,冲他抱拳行礼,毫不在乎的说,“既然如此,本王先回去歇着了,将军,何时找到苏明雪让她回来,何时下马便是,不打扰您在此处遛马了!”
这一下,还真就下不了马了。
“王爷,将军,将军还在大门外……”小多子小心翼翼的站在书房门外,也不敢抬头看傅天佑,这事儿闹的,两边都下不来台又是何苦呢。
“嗯,”傅天佑头也不抬,扫过手里的那些过冬对策,最近怕是要找些新的谋士了,这些法子实在一般,更是寻常,用处不大,“王妃呢,找到了么?”
“在来翠的花坊,据说来翠那里今日有一坛葡萄酒出缸,邀王妃去了,”小多子心里的石头终于还是放下了,旁的不说,为了吃喝,王妃是绝对会起一个大早奔去的。
“这么巧?”傅天佑和小多子一样,其实已经完全相信了。苏明雪这样嘴馋的人,让她半夜过去她都肯。
“昨个儿就让去了,只是侧妃……”小多子没有说下去,侧妃投湖一事都闹的蒋将军来王府示威了,哪儿还能再提呢。
“侧妃这会儿什么态度?”傅天佑抬起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已经过了快要一个时辰了,这会儿,大概也能知道这是独角戏,还是双簧了。
“心急如焚,出去劝了一次,但蒋将军说不见王妃不下马,所以……”小多子其实没有一点儿担心,那人自己把话说成了这样,如今下不来台也是他自己的事儿,谁让他在王府前耀武扬威的。
“那好,你让人去告诉苏明雪,今晚就住在花坊,不用回来了,”傅天佑冷笑,蒋振东实在过于嚣张了些,“另外,去宫里请铭公主来一趟,就说……”他想了想,突然就咧起嘴角,“为兄我找她商议苏家的事儿,她若是明白,就快些过来。”
既然他韩王压不住一个将军,那铭公主和他韩王一起,总压得住了吧。
“这是在干嘛?你们门口为什么不让进人?”铭公主的马车到了王府前,却被几匹马拦住,她粉白的小脸上,立刻就有了怒意,“小多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是蒋将军和他的随从,这……”小多子也是奉命行事,引着铭公主从大门进来,所以这会儿他也紧张,他全不知道王爷是打着怎样的算盘,又哪儿知道要如何回答。
“你们,让开!”铭公主从马车窗里探出头去,对着前面的几匹马大喊,“本公主要去找我三哥,都给我让开!”
军令如山。
这些人都是被蒋将军下令,除非见着苏明雪不下马的人,这时候哪敢让开,一个个都低着头装着听不到看不到,谁敢动?谁也都是怕死的要命。
“我说让开!听不懂本公主的话么!”铭公主自幼就养的比一般的女孩子刁钻,何况傅天佑说的可是来和她商量苏玉箫的事儿,她心里急的不行,巴不得插翅飞来,这好容易到了门外却不能进,哪儿能不生气的。
“公主,要么,您这就下马车,咱们从侧门进去?”小多子是好心,这些人人高马大,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谁又担当的起。
“我让?凭什么我让?我是公主,你们是什么品阶,能高过我去,还是能高过我王兄我母后去!”铭公主对着面前的马大喊,她就奇怪了,三哥的门口居然会被几个武将堵住,这是哪里的错!
“谁人喧哗!”蒋将军早就听的清清楚楚,但对他来说,铭公主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她那个当皇帝的哥见着自己还要让三分,她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