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您也说不过一个出云,何以如此奔忙?”傅天佑并没有靠近,他对蒋振东或许并不十分放在眼里,但是蒋航并不是一般人。
“老夫说要去就是要去,你竟敢拦我!”蒋振东放声大喊,甚于有动手的意思在。
傅天佑猛的往后退了几步,腰间和靴子上系着的铃铛就哗啦啦响了起来,他看着蒋振东变了颜色的脸,又往一侧猛走几步假意躲开他,故意弄出杂乱的铃铛声,“将军,自然是要拦你的,倒并非因为年老,蕊蕊还小,我这一去日子太长,总是要有人陪在她们母女身边才好。”
“吵死了,吵死了!”蒋振东怕声,他只能听见叮铃铃的铃铛声干扰着别人说话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混杂在一起,嗡嗡作响,就好像有人在他耳中放着炮仗,响的他恨不得把脑袋劈开把放炮仗的人抓出来才好。
“将军,本王说的每一句都乃是肺腑之言,毕竟是战场,清儿和蕊蕊总还得有个人照料着,谁也比不上您,即便是蒋航也不成,”傅天佑把话说的委屈,就好像现在蒋振东的动作和病症无关,而是单纯的不想听,“便由我出征,您留在上都陪伴清儿不成么?”
“吵,吵死了!”蒋振东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听,他的耳中回响的,其实就只有铃铛声,人的窃窃私语声,不晓得哪里传来的咳嗽声,以及殿外的鸟叫声,所有声音混在一起,吵的他几乎要疯了。
“蒋将军,韩王所说并非毫无道理,您又为何如此抗拒!”傅天南听着那细碎的铃铛声,大概也明白了一点,他拿起桌边的镇纸,轻轻的叩击着桌面。这种声音在一般人听来几乎是不会被察觉的,但若是被疯狗咬过的人听着,便很容易发狂。
“皇上,韩王,微臣的爹这几日风寒的厉害,睡的不好因而精神不济,不大能听清楚旁人说了什么,请勿怪罪,”蒋航冲过去捂住蒋振东的耳朵,尽量让他的狂躁减轻一点。绝不能让朝中的人知道,蒋振东得了这样的病症!
傅天佑抖了抖脚,嘴角含着一抹诡异的笑容。不听见声音,便没事了么?哪儿有这么容易。
“便让蒋将军歇着不成么,蒋航,你做儿子的,为何要让自己的爹劳累,”傅天南重重的叹了口气,却又是一脸实实在在的担忧。谁看,也只能看出一个帝王对老将的怜惜。
“微臣的爹,唉,”蒋航却径直跪在了地上,也是一声长叹,“微臣的爹一生戎马,这会儿即便是病着却也忧国忧民,如何亦放心不下,总是觉着上唐的任何一场战事,都必须要参与才成。实在不是微臣不劝,而是无法劝。”
这话说的多好,怎么听都是个忠臣对上唐的在意,如何也不能责怪。
“平身吧,这事儿也不怪你,”傅天南继续叹气,眼睛却扫着屋门,那里站着的守卫的帽带迎风轻摆,可惜了,只是微风还不够惹人着急的地步。
“喵。”
傅天佑的嘴角狠狠的裂起,看着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的蒋航,再看看门前伸着半个头的猫。
“喵呜。”
猫的声音变得更大,它嗅到了这大殿里的鱼腥味,这里的人又安静,在它看来似乎只是一间空旷又有鱼的房子而已。
蒋航的浑身的汗毛却都因为这只猫的到来,狠狠的炸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蒋振东,却已经来不及阻挠了。
“嗷,嗷!”
蒋振东一边发出怪声,一边冲那只猫扑了过去。猫收到惊吓之后,想往外逃,外面的护卫却拦住了它,猫只能在大殿内乱窜,任由蒋振东追赶。
“父亲!父亲大人那只是一只猫!”蒋航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他赶紧冲过去,试图抓着蒋振东。
只是蒋振东好像疯了一样,撞着面前的人,推开那些慌乱的文臣,拼命的追赶那只窜上蹿下的猫,猫爬上柱子,他就在柱子下怪叫,猫在地上,他就猛的扑到地上用手去抓那只猫。
整个大殿一片混乱,所有人东奔西逃,却只有傅天佑静静的站着,捏着手里刚刚从蒋振东身上掉下来的玉珠,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猫窜上了高台旁的花瓶,蒋振东巴着高台怪叫,蒋航被几个慌乱的文臣拦着,所有人都是惊恐的脸,王座上爱卿爱卿喊个不停的傅天南。
所有的一切似乎被定格住了,唯一在动的是一个快速冲向花瓶的玉珠。接着就看见花瓶四散开来,里面的水尽数泼在了蒋振东的身上。
“啊,嗷,啊啊啊,嗷!”
怪叫声在大殿里不停的回响着,那些静止的画面立刻就动了起来,蒋航一掌拍飞拦着他的文臣们,冲向蒋振东,却如何也拦不住一个近乎疯掉的人。
“爱卿这是怎么了,传太医,快传太医来!”傅天南从王座上下来,所有人都恭敬的站着不敢动,自然也没有人会去抓那只惹怒蒋将军的猫。
闹成这样,蒋航也不能再拦着了,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看着太医诊脉,任由太医说出“疯狗病”听着大殿里那些人发出的惊慌的吸气声,却什么都不能做。
这事儿很快就在上都张扬开了,堂堂蒋振将军在朝堂上发狂这件事,立刻就传的沸沸扬扬。渐渐就传的变了味道,蒋家受了诅咒这样的话也传了出来,先是死了蒋妃,这会儿又疯了蒋振东。
“如何,治不好么?”蒋航盯着家里的大夫,再紧张不过的问。
大夫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老夫无能,将军这病实在是救不好了,若是找到毒王把犬毒吸出来,怕是还有望。”
“章周跟着傅天佑,这人我不会用,”蒋航冷笑一声,看着床上昏厥的蒋振东,其实对于这个父亲,他感情并不十分深,这会儿死了倒也没什么,蒋家只要有他,就不会倒下,何况,蒋家这会儿还有旁的人合作。
“章周并未跟着傅天佑,而是跟着苏明雪,他和我一样,都是为了苏家而已,”苏玉箫笑着走进来,走到床边扫了一眼床上的蒋振东,当初霸气威猛的将军,这会儿也变成一个狼狈不堪的老头了。
蒋航头也不回,苏玉箫在自己这里一直都是被奉为上宾,来去自如,所以进来也很正常,“苏家,竟还有如此能力么?”
“有的,百年苏家所积累的实力,并不仅仅是几个人而已,世间多少隐士谋臣,都和苏家有关联,这个章周,和章周的师傅也都是苏家曾经的门生罢了,”苏玉箫探过头又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才说,“怕是不行了,要么,准备后事吧。”
“我还得再努力些才好,要么容易遭人诟病,你可知道蒋思清这会儿如何了?”在蒋航的心里,每一个人都不过是一枚可以使用的棋子,自己的父亲和妹妹都一样,父亲快死了那么就该看看妹妹还有没有什么用。
“失宠了,怕是也用不上了,”苏玉箫当然明白这个道理,都是一样有着大计的人,即便是舍弃了谁也并不十分在意,总还是有更重要的事儿等着自己去做。
蒋航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在他看来,不过只是一枚弃子而已,“送去的那些女人也没有用上?自打她有孕开始,往韩王府里送的美人,不少于二十个吧,竟一个也没有用上?”
“之前倒是有位林美人,可惜被蒋思清害死了,”苏玉箫瘪瘪嘴拍了拍自己的衣摆,漫不经心的说,“女人啊,一旦动了情,就总是希望独占一个男人,并不会为家族着想。”
“蒋思清那样的女人越么不会爱上谁吧,她爱上的只可能是权利,你不会明白一个庶出的女儿,要在将军府这样的地方出头有多么的难,可她做到了,不仅出了头还当上了韩王的侧妃,这样的能力并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蒋航冷笑,他不是不信蒋思清会动情,只是相信她心中更重要的是权利。
“可她已经变了,我劝你不要再对她抱有希望,更何况这会儿傅天佑专宠苏明雪,”说到这个,苏玉箫就有些不舒服,雪儿对自己的态度也变的彻底,何时去问,都只用一句不记得搪塞,更是强调着自己此刻过的如何的好。
“那个女人有这样大的魅力?”蒋航听了这话不禁挑眉,当初他还在上都的时候,就听过关于苏明雪的传闻,那个女人为了韩王的美色,竟然在寺庙中偷窥,逼迫韩王不得不娶她过门。
“雪儿的确很有魅力,”苏玉箫脸上再也没有温文的笑意,他对雪儿是一片真心,无论如何也不许任何人去玷污她的名声,这也是他恨着韩王的理由。若不是他,雪儿才女的名声也不会被那件蠢事毁了。
蒋航自然听得出话里包含的深情,他也不再多说,“蒋思清生了一个女儿,怕是那个女儿也用不上。”
都不是傻子,一个话题被揭过去,又怎么可能再提起来,“朝中能撮合的男孩,多数都已经找到合适的人家了,的确不成。”
“朝堂真是可怕,小小年纪就已经成了父母拉拢人的工具了,”苏玉箫摇摇头,又探头看了一眼床上,“你爹要醒了,我回去了,早些准备后事吧。还有,无论你要做什么,不要伤到苏明雪,她和苏承昭,才是成事的关键。”
“有苏承昭便足够了,”蒋航的眼睛里毫无感情,连蒋振东看也不看一眼,“一个世家的独子,比嫁人的长女有地位的多。”
“两个,你最好都留着,雪儿和承昭,任何一个出事,我们……”他遁了一下,取出自己的折扇打来,从当中撕开成两半,放在桌上,冲蒋航拱手行礼走了出去。
他做的一切,都只是想抢回雪儿,若是雪儿出事,他必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