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再说也就真没了意思了。接着吧,这戏就和苏明雪无关了,该由想演的人去演。
第二天晌午刚过,上都就彻底的乱了套。
来玉这一路跑的,到了门前几乎都成了滚进屋了,弓着身子扶着椅子半晌也缓不过来,好一会儿才对苏明雪说,“小姐,不好了,苏公子被绑在了城门上!”
苏明雪眉头都不挑一下的,一口一口慢悠悠的吃着碗里的安胎药,直到一碗见底,才看着已经站起来的来玉,不急不缓的问,“承昭刚刚还来看望我了,又是哪个苏公子?”
来玉指着屋门,扭头看看,又转身看看,再扭回来,半晌才讪讪的说,“梨儿在门口求呢,小姐,要么,去看一眼?”
苏明雪听完才想起来,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没让来玉知道,梨儿虽然一直跟着苏玉箫,但是和来玉一定还是有几分交情,能来求她,说明梨儿求的更厉害。
想说明白,又觉得多此一举,慢慢放下手里的碗,“不去。”
“小姐,梨儿在侧门磕的头都破了,眼睛哭的红肿一片,可怜的不行,您不能帮帮忙吗?王爷这会儿这样疼你,您要是开口……”
啪。
苏明雪把手里的碗狠狠的往地上一摔,抬起眼一脸静默的看着颤颤巍巍的来玉,半晌却也不说一个字。
这事儿细说不怪来玉,她什么都没说清楚来玉哪儿能知道,但她还就是不爽了,自己最信任的人跑来替对头求情,怎么都让她心里不舒服。
“出去。”
“小姐,奴婢,奴婢知错了,”来玉吓得不清,抬头看着苏明雪那一脸的凝重,又气愤的表情,就更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苏公子终究也是半个苏家人,这会儿被人绑在城楼上,哪儿能真的不管!
“出去!”
她倒也没生气到那种程度,就只是不想看见人在这里哭闹,怪烦人的。再一个,有人在旁边哭,对胎教实在不好。
来玉讪讪的看了她几眼,慢慢的站起来弓着身体往后退。人都说有了身孕的女子喜怒无常,见小姐这几个月都好端端的,哪儿想到这会儿却闹起来了。
来玉一走,屋里就真没人了,冷冷清清的让人受不了。
一个来玉、一个来翠、一个来喜,三个丫头这会儿就剩了一个陪着,越想就越是不敢去想。
“章周,死出来!”
她冲到门口放声大喊,无所谓是谁出来都无所谓,她要出去看戏!这里她是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东门,安定门,往日里是出城必经之路,今日却聚集了半个城的人,站着,看着上面吊着,半晕的苏玉箫。
却奇了怪了,硬是没一个人敢上去救的。
倒是说,方才有人救过,只是上去一个活的,扔下来一个死的,这来来回回死了七八个人,就硬是再没人敢上去,都等着京兆尹来收拾这个摊子。
“何人在城门上!快将苏公子放下来!”
齐磊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可惜前面围观的人太多,就算是喊着京兆尹前来,竟然就没人让开,一条街而已,竟然就走了两柱香时间。
“苏公子?你们竟然叫这个人渣为公子?”蒋航等到了正主,大大方方的站在城门楼上,冲着下面围观的人群喊,“这个苏玉箫,堂堂苏公子,诓我不过是个武夫,哄着我和他一道某朝篡位!你们,你们一个一个的,倒是看清楚,这道貌岸然的人渣!”
“蒋航,你一个逃犯,还不快束手就擒!”齐磊带了一队弓箭手,刚搭上箭,蒋航却往下一落,稳当的落到的苏玉箫身边,那一脸的嘲讽,和苏玉箫毫无血色的脸这一对比,还真是刺眼的要命。
他今个儿来,身上就是穿了藤甲的,莫说是一般的弓箭,便是把寒铁铸的剑往过扔,怕是都不一定能伤他到死呢。
“若是你杀了人,你手里的剑有错,还是你有错!”蒋航没等回答,又继续说下去,“难不成,要放过你去责罚你手中的利剑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齐磊素来严谨,更是不会随意污蔑任何一个人,见着有疑点的事儿,也不会就这样揭过去。
“我,便是苏玉箫手里的一把剑,可你们却不责罚他,而是要我死!”
绳子并没有结实到承受两个成人男子也毫不在意的程度,他在这边喊话的时候,就已经能感受到绳子的晃动了,多少有些担心,真掉下去这事儿就完不成了,毕竟还有一个主角不曾到来。
“是你自己要死,韩王带你上朝堂时便对本官说,你不过一时冲动,让本官关你几日便放出来!”齐磊盯着那根绳子,冲手下示意让他们绕过去,只消割断绳子便能将蒋航抓住,也不至要了苏玉箫的性命。
一个正直的让人反感的人说出来的话,比一个看着就奸猾的女人说出来的,要真实千百,甚至上万倍。
起码这会儿的蒋航,是实实在在的相信了苏明雪所说的一切——傅天佑不想他死,从来。
“你在做什么!快放了玉箫哥哥!本公主命令你下来!”
好,该来的人总算是来齐了。
齐磊唬了一跳,整个上都有谁不知道铭公主倾慕苏玉箫,更是有谁敢招惹这位大小姐,“铭公主,此处嘈杂混乱,您就……”
铭儿立在人群之中,漂亮的脸蛋让人一眼就发现她,那一身湖蓝色的长裙在暮春天气里十分耀眼,头上精致的银簪泛着阳光,这可就是刺眼了。
这么耀目的一个人,却也被这个男人骗的团团转,可真是大罪。
蒋航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的对着下面大喊,“铭公主,你可知道这个男人想要你的哥哥们死?啊,不,你大哥就是死在他手里,你可知道!”
“你胡说!”铭儿没准备说太多话,反正嫂子交代了,不住的反驳哭闹,适时的喊几句就成。
“我胡说?铭公主,我问你,他可曾对你说,先皇对不起苏家,你同他是世仇,不能娶你过门的话?”说这话的时候他就在附近,听的清清楚楚一个字也不差。
“你,你怎么知道……”铭儿脸色惨白,本来她来是受三嫂之托,但是现在她却觉得浑身一阵阵的恶寒,城墙上挂着的苏玉箫,早已不见了平日的风流倜傥,衣裳皱皱巴巴,鞋也掉了一只,头发乱糟糟的散落,哪儿也看不出是苏公子。
人总是好色。
铭儿也只是个人罢了。
她对这个男人的迷恋,算是彻底的湮灭了,只是心里却有一股子怨恨,她昂头瞪着城墙上的蒋航,大喊着质问,“本公主在问你,究竟是如何知道的!他说的世仇,他说的娶我,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在!他同你花前月下的时候,我也在!”蒋航说完却开始仰头大笑,他的笑声让低语的人群彻底的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听不着,“他是不是还说,他不是真的苏家人,并非苏家血脉,要你去找苏承昭,捧他做皇帝!”
“不,不是的!那是因为大哥无子,玉箫哥哥说让大哥认承昭做义子!”
她真的慌了,这些话她连苏明雪都没有说过,这会儿却要被整个上都的人知道,她要如何自处,她听了一个骗子的话,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啊!
“你傻么?铭公主,你果然是个傻女人,你以为你是头一个被他骗的女人么?他不过一个小白脸!”城墙上的蒋航笑的越发大声,他知道的很多很多,这会儿大概也是真的疯了,什么都敢说,也全不在乎了。
“滚下来,你闭嘴啊!”
铭儿抓起一旁弓箭手弓箭,搭箭就往上射,虽然是公主,但她也算是文武全才,何况这会儿在气头上,拉一个弓对她来说并不难。
“公主!”
箭压根就没能近蒋航的身,半路上就被司璟射出的飞镖打落,他瘪着嘴看看旁边的苏明雪,算是解释一样的说,“好大一场戏,这就散了多无趣。”
“铭儿可是受尽折磨,这些话她都没有对我说过,”话是怜惜的话,可惜说出来的语调却分明是——活该。
“下去么?”司璟看一眼远方,傅天佑已经带着一对御林军赶来了,“喏,你的夫君来收拾残局了,你不过去迎合迎合?”
“去,自然要去。”
傅天佑只是看了苏明雪和司璟一眼,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却很明显拉着苏明雪的手,跟他一道往前走。
那里早就一片混乱,哭到声嘶力竭的铭儿,抓着苏玉箫的蒋航,不知如何是好的齐磊,一众围观却不觉着好看的民众。
“蒋航,你若放下苏公子,本王饶你不死!”
御林军比任何军队都要训练有素,很快就为他开道,又列好了队,一个个半蹲着准备射杀蒋航。
面对如此阵仗,蒋航却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他单手抓着绳子,另一只手拍打着自己的胸膛,骄傲的说着,“死?我不怕死!我是战场上厮杀过的将士,死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个笑话!我今日就是要这个伪君子同我一道去死,来,来杀了我!”
这是什么意思?苏明雪挑挑眉,抬头望着同样一脸不解的傅天佑,原本的计划里,并没有这一出吧。哪儿能在这里求死,这不是乱来么?
“皇兄,杀了他啊皇兄!”铭儿扑到傅天佑面前,整个人趴在地上,哭到声音都变得沙哑,不住的捶打着地面,懊悔的整个人都不好了,“杀了他啊!”
蒋航看着非但不怜惜,却更是落井下石,“杀?我不怕,来杀啊!左右我信错了人,让我全家都死在这人渣手中,不过无妨,铭公主,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倒也不孤单!”
“闭嘴!他说了娶我的,他说过的!”铭儿转过身指着他大骂,湖蓝色的衣服被地上的尘土染脏,脸上满是泪痕,一双眼睛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眼泪,变得通红一片。
是真的抓狂,这份疯是装不出来的。
“铭儿,不要闹,”苏明雪迈了一小步,在同她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蹲下,把她脸上的乱发拨到耳后,“是你遇人不淑,岂能责怪别人。”
活生生的落井下石,不过可惜,心不狠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