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辰淡淡道:“无碍,我们正待回去,天气寒冷,韩昭仪也早些回去吧。”
说完他便牵着水月微转身就走,却听韩宓儿在后面道:“皇上可否稍留片刻,臣妾有些说话想与皇上说。”
水月微很识趣,笑道:“皇上,既然韩昭仪有事要说,臣妾便在梅林外等,皇上说完话再来寻臣妾吧。”
景辰略一皱眉,见水月微神色并无异常,就颌首道:“阿微小心,朕很快就回来。”
水月微朝他挥挥手,便隐入梅花林中。
她并没有生气,不管韩宓儿怎样,只要景辰没这个心思,她便犯不着计较,后宫美人那么多,她防得过来么,关键是景辰的心。
她心情甚好,还折了一枝红梅,预备回去插瓶供养赏玩。
还没出梅林,突然前面一个身影一闪。
“谁?”水月微冷冷喝道。
那人仓皇回头,却是慧嫔袁玉蓉,她看见水月微,忙转身行礼道:“贵妃娘娘万福金安,臣妾见这里梅花开得甚好,便来走走,赏赏花儿。”
水月微见她妆容精致,显然是精心打扮过,身上披着黑狐裘,正是腊八节赏赐那件,便浅浅一笑道:“慧嫔好兴致,不过来得不巧,里面已经有人了呢,下回可得早些,别让人捷足先登。”
袁玉蓉听水月微话中有话,也有些怕她看穿自己的心思,不由得惶恐:“娘娘明察,玉蓉没有别的心思,真的只是赏花而已。”
水月微见她紧张,便笑道:“本宫也只是说笑罢了,慧嫔不必多心,不过皇上确实在里面与佳人约会,你去冲撞了也不好。”
袁玉蓉偷窥水月微面色,见她神色自若,不由得心里暗暗纳罕,皇上与人幽会,贵妃可真沉得住气,还让她不要打扰。她也大着胆子笑道:“既然有幸在此遇到贵妃娘娘,玉蓉便斗胆请贵妃娘娘到永福宫喝杯茶,不知贵妃娘娘可赏脸?”
永福宫离紫阳宫也不远,回去也差不多算顺道,水月微想了想,颌首道:“本宫还未去过永福宫呢,去瞧瞧也好。”
她怕景辰寻她不见生气,刚巧怀里有块白帕子,便揉了些红梅花瓣,沾了花汁写上:已回。然后把帕子系在梅枝上,满意地拍拍手,笑道:“走罢。”
两人慢慢走回去,袁玉蓉态度挺好,一路奉承着说话,水月微对她也算客气,两人是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太液池,若是在夏日,此处是莲叶田田,各色菡萏争艳吐芳,风景甚佳,如今却是连草也没一根,风寒水冷,一半还结着浮冰,显得萧瑟冷清。
在这冷飕飕的水边居然遇到陈修容,陈修容见过礼后道几位姐妹相邀在湖心亭玩耍,请贵妃娘娘也赏脸去坐坐。
袁玉蓉道:“可是亭子里那几位姐姐妹妹,这大冷的天也在那里顽。”
水月微看过去,果然见远远水面亭子里有几位女子,只是隔得远,看不清面貌,也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
陈修容举止有礼,说话也和气,平日给人的印象挺好,水月微见她盛情相邀,也不好拒绝,反正自己现在也无事,去坐坐也无妨,难道还怕几个妃嫔不成。
水月微点头道:“便去瞧瞧罢。”。
陈修容道亭子狭窄,让宫人不必跟着,水月微出来并没有带宫人,自是无所谓,三人便沿着蜿蜒曲折的朱栏石桥往湖心亭去。
亭子离岸有数十丈,待行近了,方看清里面是林贵嫔、叶修仪、公孙才人几人,她们见水月微到来,忙起身行礼。
见过礼后陈修容遣退宫人,又对水月微解释道:“贵妃娘娘别见怪,这儿地方不大,人多了倒显得挤,让他们退下我等说话也便宜些。”
水月微见亭内石桌上摆着些果脯、干果、糕点之类,还有个火炉子,上面搁着黄铜水壶,想来是煮水烹茶,便笑道:“你们倒是会玩,这大冷天的跑到此来开茶会。”
从水月微到来叶云裳便一直低着头,此刻却抬头冷冷道:“贵妃娘娘独占圣宠,我等不入圣眼的可怜人,只能自已乐一乐罢,如何有贵妃娘娘活得那般和美畅快。”
叶云裳言语尖酸,目光隐含怨忿,看来是积恨在心。水月微虽然心里不爽,但念及她家逢巨变,懒得与她计较,不过此地也不能待下去了,于是淡淡道:“各人有各人的缘份,叶修仪何必迁怒于人,既然不喜本宫在此,本宫便告辞了。”
“你别走!”叶云裳伸手扯住水月微的衣袖,怨忿道:“我就是迁怒你又如何,若不是你霸住皇上,皇上会这么久都不召幸我们么?皇上会正眼都不瞧我么?皇上会对我那么狠心么?如果我能有些宠爱,我爹就不会死,我家人就不会为奴,我姐妹——”她越说越激动,攥住水月微衣袖的手也在微微发抖,“她们就不会被卖入那种地方,都是你!你占着皇上,你迷了他的心,你——”她眼神怨毒,一字一顿道,“你、该、死!”
水月微正想拂开叶云裳的手,叶云裳已把水月微往栏杆边拖拉,林贵嫔高呼:“不可!”嘴角却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伸出手去,看似去拉水月微回来,其实是狠狠推了一把,
陈修容的手在水月微的后背用力——
这是要逼她跳水的节奏么?这么冷的天,真是狠心呐,她可不愿意,就凭她们几个,还奈何不了她。
叶云裳见撼她不动,心里一急,也不去想是什么回事,伸手入怀,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剪,朝她疾剌而来。
这一下变故太吓人,把站在水月微旁边的袁玉蓉吓傻了。
水月微见叶云裳双眼发红,状若癲狂,不由得眉头一皱,这是早有预谋的谋杀啊,她前有叶云裳,后是陈修容,左有林贵嫔,右边是呆呆的袁玉蓉,还有个公孙晴儿。
若是普通妃嫔自然逃不过这几人的谋害,可水月微是谁,这等场面对她来说连小菜也算不上一碟。
她身形一动,不对,是被人撞开的,一个人软软倒下,倒下前还奋力喊道:“贵妃娘娘快走!”
倒下的是公孙晴儿,只见剪子深深地扎在她胸口,血慢慢洇出,在浅绿的锦袄上濡成一朵红花。
“嗷”的又倒下一个,袁玉蓉这回是真的晕倒了。
叶云裳见倒下的是公孙晴儿和袁玉蓉,不由得呆了一呆,心里恨意并未稍减,银牙一咬,冲向水月微,心想没戳中她就用手掐死她也一样,林贵嫔和陈修容到此等地步也是不死不休,也上前帮忙捉拿水月微。
水月微在心里叹气,好好日子不过,一窝蜂地来作死,不对,是来找死。
贵妃被几位宫妃联手谋害,皇帝大为震怒,虽然贵妃连头发丝也没少一根,受伤的是无足轻重的一个小才人,皇帝还是下令严查严惩。
事情查清楚了,叶云裳供认不讳,她妒忌贵妃娘娘受宠,又恨贵妃娘娘收了她不少好处也不为她说话,导致叶家家破人亡,所以才想弄死贵妃娘娘以泄愤。
至于林贵嫔,是忌恨贵妃娘娘太受宠了,不弄死她,她们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陈修容也是如此说,不过鉴于她还有另一重身份,她是在冷宫里郁郁而死的赵德妃的表妹,因此也不排除报复杀人可能。
当然此事还有蹊跷之处,她们是怎样知道贵妃娘娘那日会经过太液池,而且是与皇帝分开。她们说是在一直等时机,根据手下宫人打探跟踪报告,得知水月微的行踪后才迅速布置的,经过无忧阁和刑部的双重酷刑,证明她们说的是真的。
她们至于受伤的公孙才人,也是偶遇她们,她单纯热情,口口声声说想跟着她们一齐玩,她们也撇不开,想着到时胁逼她作见证,说是水月微自己失足跌下太液池的,多个有力佐证也好。
袁玉蓉不在计划内,原本是想由陈修容去请水月微,既然袁玉蓉来了,叶云裳也不在乎多了个人,她想着把袁玉蓉也扔进太液池好了,就说她跳下水去想救贵妃娘娘,可惜人没救上自己也死了。
逼水月微落水的计划落空,叶云裳情急之下便摸出剪子来,其实这把剪子她一直都藏在怀里,本打算是用来杀景辰报仇的,此时也顾不得了,只想着杀了水月微。
三位宫妃都赐了白绫,袁玉蓉被迁怒,皇帝嫌她带走贵妃娘娘,以致遇到这等事,将她份位一撸降成才人。袁玉蓉一醒来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又晕了过去。
至于见义勇为的公孙晴儿,因为冬天衣裳穿得厚,剪刀入肉不深,并没有性命之忧。水月微虽然认为不需要她搭救,可是人家既然冲了上来,还受了伤,总不能不有点表示,便让人送了不少补品去,还央景辰升了她份位,变成公孙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