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瑶想过轻生的,想过无数次,她的孩子走了,她也不想活了。
那段时间,赵瑶有了前所未有的经历,她很小就在外面玩,经历和阅历都比同龄人多,可不管怎么样,她都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孩子。现在的她,应该刚踏进大学的校门,和同龄人一起享受青春的美好,可这一切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她什么都不要,她只要她的孩子。
一天早上,刘祁在病房陪她,他的电话突然响了,刘祁走到窗边接起来。那通电话刘祁只说了一句话,“照顾好他”,他的声音很轻,如一丝清风,却正好吹进赵瑶的耳朵里。
她被窗外布谷鸟的叫声吵醒的,布谷,布谷,多么动听,世界多么美好。她醒了之后没有动,就那么躺着,连睁开脸皮的力气都没有。
之后刘祁出去买早餐,赵瑶疲惫地睁开眼皮,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在白色的的天花板上她看到了很多东西,她亲刘祁的那个夜晚,刘祁事后在床上紧紧抱着她说爱她,刘祁蹲在她身边听孩子跳动温柔的神情,刘祁一定比她还期待这个孩子。她无意识把嘴角扬起来,口腔就传来因嘴唇破裂产生的血腥味,奇怪,这味道让她清醒起来。
然后,她看到了刘祁对她说孩子没了的时候,他的眼神变得迷幻,赵瑶看不懂。他不安慰她,不抱抱她,把她困在病床上,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之后刘祁回来了,他给赵瑶带了白粥。他把病床摇起来,从饭盒里舀一勺白粥,吹凉后送到赵瑶嘴边。赵瑶转头看着窗外,透过白白的窗帘她能看见不知名的高大树木,她问刘祁,“刘祁,你想那个孩子吗。”
刘祁把那勺白粥放回饭盒里,“赵瑶,孩子他死了,他死了他离开我们了。我们都不想这样,可事实就是这样,我们能做的除了接受没有其他办法。我知道你怪我,怪我冷血怪我狠心。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要像你一样不死不活的吗?”
赵瑶转过头来看着刘祁的眼睛,他的眼神还是那么迷幻,赵瑶再也看不懂了。
“我们的孩子,他一定希望他的爸爸妈妈能够勇敢。”刘祁看着赵瑶的眼睛,她的眼皮浮肿,都要把她的眼珠盖住了。
“我饿了,你喂我喝粥好不好。”赵瑶对刘祁说。
刘祁喂赵瑶喝完了一大碗白粥,那是赵瑶产后第一次吃那么多东西。赵瑶的胃不适应,它在抗议,但赵瑶强忍吐意,把所有的粥都塞回胃里。
然后她躺下睡了一觉,那一觉她睡得很安慰,她还梦见了她的孩子,在她怀里安然入睡。
她的眼角流出来一滴晶莹的泪,刚才喝的那碗白粥给她的身体补充了水分。
那以后,她开始逼自己走出来,她相信她的孩子还没死,那个孩子一定在某个地方等她。她必须变得勇敢,变得坚强,那样她才可以保护好她的孩子。
一个星期前,她坐在阳台上看日落的时候,刘祁走了过去,她问刘祁,想回温市吗。刘祁反问她想回吗,她坚定得看着刘祁的眼睛,说想。然后刘祁带着她回到了温市。令她没想到的是,回到温市后刘家给了她们一套别墅,还为她们安排了一个保姆。
我的颜料染湿了赵瑶单薄的衣物,沁进她的皮肤里,但她丝毫不在意。
房门外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保姆来叫赵瑶吃饭了。
赵瑶起身,我也起来,我的腿像一把筛子,毫无知觉,像飘忽在云端上。我艰难地站起来,在站起来的那刻,我因重心不稳倒在了床上,真丝的被套,好像是蚕丝的的被子,好软好软,我深深陷了进去。我好困好累,我想闭上眼睛,就这样长眠。
赵瑶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还找了个皮圈捆起她黑色的长卷发,厚重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像个30岁的女人。
我们一起下楼吃饭,饭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她的胃口很好,吃得很快。而我在吃了两口之后就吃不下去了,早上吃的那半个三明治把我的食道堵住了。
“这个好吃,你多吃点,看你瘦的。”她看我都不动筷子,给我夹了块鱼。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深夜的那家小面馆里,她是真的饿了,快速扫光一大碗面,我因为不明其意的恐惧,一口也吃不下去。
今天我们已经变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在久别之后重逢,她把她所有的秘密对我托盘而出,我不再恐惧她,只是有太多太多的话想问她。我想带着她一起逃跑,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新的生活,可我明白,那样才是杀了她。
她也有她的害怕和恐惧,但她的孩子为她筑起碉堡,她以为所畏惧。
我好像明白了小学老师教给我们的母爱,不厌其烦让我们学作文歌颂的母爱。
她忘我得吃完了一大碗饭,然后抬头看我完好如初的饭碗,问我,“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王妈的菜不和你的胃口?你等着,我给你叫外卖。”她起身要去拿手机。
“坐下坐下,菜很好吃,但我来之前才吃的早餐,现在还没消化呢,哪吃得进去啊。”我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坐回到位置上。
“你呀就是臭毛病太多,下次记得早点睡,别熬夜,早餐要按时吃。”
“知道了知道了。”
吃完饭后我们回到房间,我打开手机躺在沙发上看新出的电视剧,赵瑶却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两本经济学的书,很认真地看,边看还边做笔记,我保证她上学的时候都没那么认真过。
看她这么认真,我的电视剧也没心思看了。
我给王纯发消息让她给我分享点考试资料,但她没回我,又没心情找易阳,就自己在网上找资料。
我学着易阳搜高考真题,打起十二分精神睁大眼睛理解那串从小学到大的中文汉字拼凑起来的意思。但那些汉字却长了翅膀,凌乱地在空中飞翔,搞得我晕头转向。
赵瑶看我要睡过去了,拿给我一本余华的《活着》,我看着漆黑的封皮就想到的语文课本里那些拗长的课文,实在提不起兴趣,但苦于无事可干,就拿起来翻了翻。
余华的故事写得很好,简明易读,我很喜欢。
那天下午,靠着赵瑶房间高档的窗帘,沐浴着明媚的阳光,我一口气看完了整本书。起来后后背全湿了,额头也泌出细细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