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害你。
这是顾九星睡梦中被告诫的一句话。
禾娘说有人想让她死,是谁呢?她到底是和谁结了怨,要治她于死地?
她耳边不散的,是一连串的尖叫,刺耳且诡异。
又是高烧,她做了噩梦。
额头冷汗不止,她又冷又热,后背似乎已经被汗浸湿,小衣黏在后背上,她感觉极不舒适,翻了个身,手指突然触到一个凉凉的东西,她下了一跳,忙睁开眼。
是一个脆甜枣,不动声色地躺在她旁边。
肚子不应时地叫起来,她抓起甜枣往嘴里填,浑身没力气,连牙口都没劲,枣填入嘴里,可怎么也咬不动,再用力,也只是在枣皮上留了一串凹凸不平的牙印,无奈只得作罢。
不知什么时辰,她只得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时,天已经亮了。
洞中却不见易南,她仰头看看四周,除了禾娘,不见任何人。
再不回去,父母该担心了。
她微微颤颤地站起,去洞外寻他,又见那匹熟悉的乌骓马被拴在树旁,几步远便见着易南练剑,剑划过空气的声音,悉数传入她耳中。
易南虽背对着她,但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步子,他将剑收入剑鞘,朝九星吩咐:“去把禾娘带出来。”
不待九星发问,他朝自顾自地去牵马。
“哦。”见犹豫不得,她只得返回洞中。
进了洞中见禾娘已经苏醒。
“哼,你没死?”禾娘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我是没死,不过我感觉你快了。”九星睇她一眼,伸手拽住她的衣领,欲将她拉起,可禾娘却死活不起,狠狠地往下压。
见她如此,九星作狠狠状,佯装放手朝外走,语气无奈道:“如果不想走你便一个人待在这儿,这儿碎石多,潮虫也多,吸人血的夜燕更多。等我何时想起来了,我再来给你这具白骨收尸。”
“等等!”禾娘面色惨白的叫住她,“快带我走!”
九星暗笑,回头看,禾娘脖子一侧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禾娘拉着脸,面色沉如苦水,极不情愿地被拉走,“你把我带回去我也不会告诉你们什么的!”
她朝九星怒视。
“无妨,你如果不说,顶多也只是以妨碍公务无视大唐律法的罪责诛你五族,而后将你的尸首褪去衣物悬挂与城墙之上示众,让你后代三代子孙不能参与科举而已,倒也没什么。”她轻吹一口气,似笑非笑,但苍白的脸使她看上去眼窝深陷,唇也失了血色。
“无耻!”她嗤一声。
“谁更无耻?”九星挑眉反问她。
洞外,乌骓马的白蹄与乌羽在一眼看不到边的林子里显得格外突兀,旁边的人儿还是一身浅蓝圆领锦丝窄袖长衣,风吹来,人儿的发丝微微飘起,给这无情的林子倒添了几分韵味。
侧耳听得一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响起,愈来愈近,激起路边水坑中的水溅在那人的靴子上,那人扬鞭策马,停在了乌骓马旁。
“先生,属下来迟!”杜文骑马拱手。
易南颔首,命他下马,将禾娘拽上马带走。
杜文应声,迅速下马从九星手中拉过禾娘,连拖带拽地将她扔上马,自己牵过马绳,勾马前进。
这边易南也翻身上马,留出身后一空,向地上呆呆站着的九星伸手。
“上马。”他冷冷道。
九星一怔,忙摆手。
“我步行回去也可以。”她扯出一笑。
“别耽误时间!”
“……”
无奈,她只得将手送入易南手中,他的手中还有刚才练剑时与剑摩擦的温度,原本冰凉的手被裹到温暖的手掌中,温度似乎瞬时蔓延开来。
可她抬眸看易南的神情,却发现根本和温暖扯不上边。
他的神情,永远都是渗着寒意森森,透着戾气。
快马加鞭,九星虽坐在马后座,不可避免地贴着易南后背,为着避嫌,她坚强地往后打着挺,也只是拽着易南的衣角,不敢贴近半分。
驾马直奔知安司,窄巷子人多且杂,从中过去必定会惹人注意,易南绕了个路子,从东市而过,但比从巷子过要远一些。
“先生,我们将禾娘抓获,是不是这案子就要结了?”
风刮在脸上,九星扯着嗓子朝他问。
“没这么简单。”他微微侧头,半晌启唇,而后又语气轻转:“倒是你,一夜没回去,就不怕顾明府担心?”
“担心是肯定担心的,不过好在是没有白忙活,抓到凶手,父亲应该也是开心的。”她咧嘴笑着。
“你马上就要是安家的新娘子了,半夜不回家却同其他男子待在一起,这样传出去,顾娘子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也可以在天黑之前将禾娘带回去的。”原来他已听去了七玥说的话,她权当是在取笑自己,立声狡辩。
“带回去?就凭你这已经中了毒了身体?”
“……”
她哑口无言,也不想再说下去。
到了知安司,禾娘被关入私狱,九星虽去过牢房,但也只是在门口停留了一小会儿,并没有真正进去过,此次进去,虽是进去审讯,但还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冷汗不断,见这无数的刑具,她背后汗毛直立,似是能听到绕着墙垣的哀嚎。
阴暗的墙面只有高高的窗户投来的光。
混着潮湿泥土和鲜血的味道,禾娘被捆在了十字木桩上。
一桶冷水从头浇下去,她顿感一阵眩晕。
“书是谁给你的?太医署的管事太监跟你是什么关系?”易南坐在她对面的木椅上,冷冷开口。
“书是我自己的,是我下的毒!”禾娘挣扎着吼。
死亡面前,她已全然顾不得身份礼数,本该以奴自称,可她却大逆不道地以我自称。
“自不量力。”易南冷哼,“我劝你考虑清楚,谋害皇室,可不只是凌迟处死这么简单。”
听罢,禾娘狠狠怔住,仰天疯笑两声,眸子里似是透着血气,红而亮,就连迸出来的泪水都仿佛是掺着血的。
“我被她折磨的生不如死!我每天,只是期盼着她能少打我,少骂我,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可为什么她要如此对我!”她歇斯底里地吼着,额头青筋爆出。
易南不言。
“我本是进宫而来的良家女,可偏偏伺候德妃,我恨她!”她咬着牙,眼泪滔滔不绝。
“你从哪里得来的鸩毒?”
“买的。”
“从哪买的?”
禾娘又猛地抬起头,刚才的崩溃使她没了力气,现下只靠捆着她的绳子吊着她。
“从太医署。”她反常地淡淡。
“是从那名管事太监手中?”易南又问。
“嗯。”她淡淡。
“你说谎!”九星突然跳起来,“鸩毒价格不菲,太医署根本不会有,那管事太监更不会有钱去买鸩毒。”
“他也是从别处借的。”禾娘有气无力地接道。
借?鸩毒价格如此昂贵,就连市面上都很少见有卖的,若想获取鸩毒,就必须捕获鸩鸟,用其羽毛或粪便下毒,他若真是借的,还真是奇怪了,这一点九星和易南也是清楚的,。
“你真是嘴硬!”九星恨不得再泼一桶冷水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