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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纸上诗经

我要把那一只蝴蝶喊出来华万里

我不同紫藤花对语,我只在它掩映的窗口

凝视,我想把那只蝴蝶喊出来

没有其他的事,我只是想多看它几眼

我只是不想它在她的春梦里睡眠太久,折损了

翅膀和花纹。因为,我知道,爱情

就是一只苦闷之蝶,来自情感的蛹。蝴蝶容易

轻易负伤,喜欢落泪。我要把它喊出来

我的词语为其生,而不能

成为笔画的灰烬。我的诗歌因其惊艳,也许我就能

因一只蝴蝶的爱恋而怒发冲冠。我要把它

喊出来,从闺房的花苞。我要把它

喊出来,那朵花里,不能只有半边春天……

(选自《星星》诗刊2014年第1期上半月刊)

作者简介

华万里,重庆人,中国作协会员,参加《诗刊》社首届“青春回眸”诗会。诗作曾获四川省第一、第二届文学奖,重庆建国四十周年文学奖,中国当代诗歌创作奖(2000-2010),何其芳诗歌奖,2013·中国《星星》年度诗人奖等四十余项。散文获首届重庆散文奖。诗作和小传收入多种辞典和选本,并翻译到国外。出版诗集《轻轻惊叫》等。

导读

华万里要把那只蝴蝶喊出来,他宁愿忘却同在他诗歌中经常出现的紫藤对语,宁愿忽略其他蝴蝶的爱慕和追随。因为,他认为“爱情/就是一只苦闷之蝶,来自情感的蛹。蝴蝶容易/轻易受伤,喜欢落泪”。他将它喊出来没有太多的奢求,“只是想多看它几眼”,多么单纯的愿望,多么深沉的爱怜。诗人甚至认为,他的词语就是为蝴蝶而生,词语绝不能成为笔画的灰烬。他斩钉截铁地近似于呼叫地说道:“也许我就能/因一只蝴蝶的爱恋而怒发冲冠”。他不是吴三桂,他胜似吴三桂;他不同吴三桂比刀剑,他同吴三桂比文字。他把那只蝴蝶“从闺房的花苞”喊出来的最大心愿是让它“不能只有半边春天”。华万里是中国当代艳体诗之王,写爱情诗的真正高手,72岁的他自称“70后”,诗写得比年轻人还年轻。庄周梦蝶、梁祝化蝶、美人扑蝶,蝴蝶引出了许多美好的梦幻和场面。华万里要喊出来的那只蝶,也许是他的最爱,或者是他爱的总象征。(唐诗)

老灵魂靳晓静

她晚睡从来如此

从子时开始双眸发光

她的太阳不止一颗

高处的星群低处的灯光

照着她的眼睛和血流

从小如此在白日的摇篮

酣睡夜里睁眼嬉笑

母亲一关灯便哭闹不已

外婆摇头叹息说:

我家有个夜哭郎……

这孩子长得很慢她经过乱世

外婆被遣返回乡

父母争吵不休小弟八方惹祸

这孩子躲进夜里

和星星说话她夜夜仰望天经

便有流星落下

星空下她幻想有温暖的

大手抚摩她的头顶

幻想着有个哥哥正在来路上

然而最爱她的舅妈和

梦想中的哥哥都要在很久

以后才能到来

眼下能保护她的是星空下的

安宁还有草木的暗香

老灵魂接应她通灵

让她躲开白日的纷争

这沉淀了千万年的无意识

因爱怜而牵引着她

在与世隔绝的初美和安静中

夜夜仰望星空

(选自《诗潮》2014年第1期)

作者简介

靳晓静,女,《星星》诗刊副主编。诗集《献给我永生永世的情人》获中国首届处女诗集出版大奖赛诗集出版奖、成都市第二届金芙蓉奖。2009年出版诗集《我的时间简史》。部分作品被译成英语、日语。

导读

晓静的这首《老灵魂》,显得很宁静,整首诗,通过“她”因受乱世影响而形成了白昼酣睡、夜晚兴奋的习惯,从千万年沉淀出的老灵魂那里找到通感般的通灵,入乎其内、出乎其外,流露出希冀“在与世隔绝的初美和安静中/夜夜仰望星空”的大彻大悟之心。反复诵读,其意境如同金色的蛹从银白的蛾中脱出,词语新鲜,文字照眼,让读者能够得到一份较大的沉思分量和审美快感。诗的标题叫《老灵魂》,而诗中却很少提到老灵魂,只在关键处画龙点睛般点出:“老灵魂接应她通灵/让她躲开白日的纷争”……读着读着,仿佛此刻真有神灵从头顶的天上经过,它们是蓝色的,又亮,又近。(华万里)

瑟缩的老母陈美明

曛晚。想象不出在这个时候

没人接听电话的理由

接到她的回拨,一块石头落地

她对嗔怪的幸福解释是躺下了刚要睡

我告诉她,顺路给她带些吃用东西

车到楼下后,让司机给送上去

我还要赶路,就不上去看她了

一眼望见她等候在楼下

接过东西,叮嘱一番。催我要走就趁早

车离开后的一次下意识回望

发现路灯在一楼防盗门前晃动了她焦急的身影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拖沓着鞋

仅穿着线衣线裤。想必她急于下楼

忘带了钥匙。我看到料峭晚风

正推搡着我瑟缩的老母

(选自《世界诗人》总第73期)

作者简介

陈美明,1963年生,辽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人》社长。曾获中国当代诗歌奖·新锐奖(2011-2012)。作品散见于《诗刊》《诗歌月刊》《中国当代诗歌导读》《中国当代爱情诗选》《中国新诗300首》《中国当代诗歌选本》等。著有诗集《商心·诗魂》《中年的山冈》等。

导读

北京诗人杨典说:诗歌就是故事,故事贯穿在一切文学样式中。好的故事来源于刻骨铭心的体验,戏剧的跌宕、细节是它的试金石,冷抒情其实就是不动声色地叙述,像素描那样自然的原始的呈现,做到了,自然由衷感谢缪斯的又一次光临。诗人的信条是主张诗人的诗与读者之间要有缝隙,有一定距离,没有气孔的物质不会有生命,包括石头,所有的物质都有呼吸。通过这首吟诵母亲的诗自然联想到家乡农民经常翻耕土地才能带来好收成的真理。(左岸)

恬淡课方文竹

生活已被生活淹没一场雨的加法中

我的内心正在施行减法

这即我的恬淡课像宛溪河畔的石马

石头是石头马是马

若石头与马相加就是一千年的沉默

为找时代的出口需要消除梦幻的把柄

拦路虎显示它的八面威风

在洁白的纸张上不置一字

报复呢喃

假装不是手法内心的风景让她永存内心

重述一遍就是迷宫

就是将一台舞台剧搬到生活的中央

一朵花可以摆开一顿盛宴

一滴水可以击退一座大海

一个恬淡的人喝退背后的十万座大山

你和我一起可以拉扯出耀眼的火星

可是我减法之后所剩下的

除了石马的骨骼

就是无边的虚空

(选自《草原》2013年第4期)

作者简介

方文竹,男,20世纪60年代出生,安徽怀宁县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硕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诗集《90年代实验室》等各类著作19部。获安徽省政府文学奖(2005-2006),中国当代诗歌奖·创作奖(2011-2012)。

导读

首句“生活已被生活淹没”,是拷问吗?由此我们能想到烙上北岛特点的一些诗,“在内心施行一场雨”,很高明的用法,如此运用现代汉语,实为一大突破,这让我想到方文竹倡导的滴撒诗歌理念:“通过语言滴撒的美学形态,找到汉语诗歌的纯构成境域……”他似乎正是在践行这一原则。这是当代诗学最为可贵的探索,一些关乎人类生存生活的话题,隐隐感觉他已经把握住了方向。石头与马相加,是一千年的沉默。还是无言,无言是大境界,大艺术。关键是石与马这一风貌的保存,保存在一颗经过洗练的内心中。后面果然就有“时代”二字的出现,而在众多的淹没中,这种时代就有了介乎“坟墓”的意义。就像一场剧的上演,变幻的是手法,所谓的迷宫也只是一种虚幻。后面进一步虚幻了一朵花,一滴水,都是为了映衬“恬淡”,有无数的能指与所指。“适量未知”是好诗的标志之一,这首诗思想艺术俱佳,显然是高标准的。(梅府军)

杀鸡记野鬼

昨天下午

我出门买鸡

农贸市场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空气中

弥漫着烂菜叶的腐臭气息……

鸡贩子把鸡

关在一个大铁丝笼子里

旁边还竖立着一台脱毛机

脱毛机的四周一地鸡毛

当我靠近鸡笼时

鸡们惊恐地挤成一团

我指着看中的一只鸡

让鸡贩子过秤

当鸡贩子将他

那只沾着几片鸡毛的手

伸进铁丝笼子时

那只面临灭顶之灾的鸡

竟然一动不动

当真印证了

那个耳熟能详的成语

——呆若木鸡

称完了重量

鸡贩子举起

一把寒光闪闪的刀

对准鸡的脖子

用力一抹

一股殷红的鲜血

霎时喷涌而出……

随即

那只鸡

被扔进了脱毛机

然后

鸡贩子舀了一瓢

滚烫的开水淋了下去——

那只鸡惨叫连连

引得笼子里的那些鸡

也一阵阵骚动……

哀鸣声

终于微弱下去

直至消失在寒风中——

鸡贩子

早已开动

脱毛机开始搅拌……

只一会儿工夫

一只光溜溜的鸡

就在我的眼皮底下

被一刀一刀斩成鸡块……

这时

铁丝笼子里的鸡们

也已平静下来

它们

又开始啄食主人

喂养的饲料

有的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

有的打鸣

还有的互相打斗抢食

好一片和平热闹的景致

同伴的命运

似乎和它们没有一点关系

刚才发生的一切

也似乎只是一场噩梦

如今

一切又复归平静……

(选自《新世纪诗典》第二季)

作者简介

野鬼,1965年生,本名张智。生于四川巴县凤凰镇,文学博士。现任混语版《世界诗人》季刊执行总编、英文版《世界诗歌年鉴》主编、希腊国际文学艺术与科学学院外籍院士。1986年开始发表文学和翻译作品。部分作品被翻译成二十余种外国文字,曾获多国诗歌奖,出版编、译、著一百余种。

导读

读本诗你会有种紧张感:这是一首寓言诗吗?可以说:是的。这是一首有关人类命运的诗吗?可以说:是的。没有过时的诗体,寓言诗照样可以写得充满现实的质感,而任何关于它主题的揭示都大不过诗本身。从办刊上看,野鬼属于一根筋的那种人,特有耐性特能坚持的那种人,诗如其人,我相信他在诗上也能走得很长远,我相信这样的诗不会很快过时。(伊沙)

入殓师绿袖子

真的不应该——

不应该看见那些寂寞一样的稻田,像落日,像死亡

蛊惑的大提琴,一会儿在D大调上停顿

遥想,沉默。一会儿是e小调

泪流满面,在田坎上和爱人挥动的情绪

恐惧的视线,往往藏着一潭湖水的自由,熟透了的自由

我喜欢他隐藏的一双手

还有陪伴他的一幅劳作之画。像大量的油彩

和一些不动声色的画笔,任由他临摹,意淫

像久石让的《礼仪师之奏鸣曲》

我听着听着,夏就出现在眼前

看完一次,悼念一次,夏,瘦弱一次

包括生命的遗言,背影,脚步声——

有时候,一个镜头冲过来,像他额头上的比目鱼,封住一道道晚钟,罄,木鱼

包括远方的灌木,游客,小路,和寺庙

——仿佛宁静

仿佛歧途,仿佛万物无常

和那些唯美的音符比较,那些世俗又能左右什么呢

谁都不用说出口,他的夏天,落日,稻田——

往往比死亡要快,比生命要淡定

(选自《特区文学·读诗》总第13期)

作者简介

绿袖子,本名周蓉。郑州大学金融专业毕业,四川大学工商管理研究生。作品散见于《星星》《中国诗人》等文学刊物。作品入选《中国当代短诗三百首》《中国地理:女诗人诗选》等。出版诗集《流向》《异调》双语版。

导读

“死亡”是一场彩排。诗人通过为死者还原未死之状态——完整面容和身体的入殓师的“隐藏的一双手”,实现了生与死“熟透了的自由”的转换。全诗先是“像”,最后是“仿佛”,一系列的排比,意象纷呈,句式讲究,最后的“落日,稻田”之重复回应了开头,使全诗循环互应,内气充沛,绚烂通透。绿袖子的如此写法读来似乎摸不着意脉,后查知《入殓师》原是日本一电影名,其主人公拉得一手小提琴,却找不到工作,尝够“那些世俗”,只能选择做一名入殓师(日本正是该职业的诞生地)。“乐手”与“入殓师”的内在勾连,这个事实本身即是一首现成的诗,诗人加以涂抹之后,其实是诗、音乐、意象、画面等通过诗人平静语调的叙述展开,看似恐惧的情节,完成了一场华美的艺术盛宴。主人公的命运线索和生存样态包孕于具体的象形对应之中,体现出诗人不凡的语言表现。尤其“入殓”也像“演奏”的暗示,让个体的命运接续了终极价值的引发与追问,还有什么比“死亡”的演奏更能洞穿人性的秘密呢。(方文竹)

莫高窟王家鸿

十个朝代住在一列洞窟

是有些逼仄了

难怪他们互相挤压、推搡

都想在最富丽的宫殿

铺设舞台

让仙女、僧人、乐师、王公贵胄

一同演出

当风翻到最后一页经书

我看到长河与落日一起狂奔

被冲走的朝代骨骸发出轻叹

落日烘干的诗句

正在慢慢收拢宽大的翅膀

洞窟中打坐的高僧

还在捻着沙粒的佛珠

为远征万里的将士超度

我是千百年前倒下的孤魂

扛着自己的尸体

游走在滴血的黄昏边缘

(选自《特区文学》2014年第1期)

作者简介

王家鸿,布依族,1964年生,贵州镇宁人。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诗人协会副主席。1986年至今,已在一百余种报刊发表诗作四百余首,并入选数十种选本。1990年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曾辍笔十余年,2010年恢复写作。著有诗集《第五个季节》,主编、参编《安顺诗歌30年选》《中国当代汉诗年鉴》等。

导读

莫高窟承载了佛文化千年历史。作者对传统的莫高窟千佛洞进行了艺术解构,意象的活性组合与交叉运行,多向度感悟历史沧桑、人文变迁以及信仰与存在、生命与慰藉等复杂况味,令人感慨万端。其中,定音鼓般起句之后,“长河与落日一起狂奔”不仅恰切到位,而且两个意象也是分别带动后面意象群的逻辑起点:由“长河”衍生出“冲走”“朝代骨骸”“发出轻叹”,揭示一切付诸东流的空叹;由“落日”派生“烘干”“诗句”,“收拢”“翅膀”呈现出滑动、变幻的诗情。进而以“高僧”“超度”等展示其努力却徒劳的荒诞。诗性历史画卷,意象奇崛立体,翻卷参差有制,边塞氛围也可圈可点。结尾三句百尺竿头更进步,诗人回到现实,也回到自我,但“我是千百年前倒下的孤魂/扛着自己的尸体/游走在滴血的黄昏边缘”,实在令人震撼,甚至不寒而栗。其意义在于,将历史与现实重合,显现出古往今来普遍的人性困惑、精神迷惘及无家可归。(张无为)

新年好大雪李尚朝

新年好大雪,地狱都被掩盖起来

小女孩已不卖火柴,她到城里打工

领不到工资,火车继续开往她的家乡

她沿着行道树,茫然向北行

看到冻死的蝴蝶

至死都不肯合上美丽的翅膀

(选自《世界诗人》2013年2月号)

作者简介

李尚朝,本名李尚晁,重庆人。出版诗集《天堂中的女孩》《风原色》等三部,散文集《那流光一幻》等。诗歌《月上中天》入编大学中文专业教材《20世纪中国文学作品选读》。

导读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疼痛,一个阶层有一个阶层的悲伤,一个群体的坚韧与向往。小女孩是谁?她在哪里?新年在哪里?家乡在哪里?谁又是冻死的蝴蝶?我们不明白,我们也明白,这个明白的白和大雪之白是一个白。景语皆情语,情语皆景语,不刻意说、无痕迹最好。明白的人很多,都会读诗。(晓风)

一分钟的鸟左岸

走在路上,身体渐渐向

两侧的风景线扩散去

不知什么原因,一只鸟儿

落上了我的肩头,可能它太累

不得已而为之。看见此景,我站住了

屏住呼吸,尽量让它有一种安全感

它在我的肩头很快乐

叽叽喳喳欢叫不停,一次次用喙梳理它

灰色的羽毛,像老农翻地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分钟

它头也不回地飞远,忘记带走小小的体温

(选自《诗选刊》2014年11-12期合刊)

作者简介

左岸,本名杨庭安,辽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人》编辑。曾获中国当代诗歌奖·创作奖(2011-2012)。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等全国百余家报刊并撰写四十多万字的诗歌评论。著有诗集《一只晴朗的苹果》《灵魂21克》。

导读

诗人以心灵体验歌为我们拾起了那些我们能觉察到却无法表达出来的细微影像。生命不分大小,则以善为魁首。既然生命的不同角色科学地存在于自然之中,必然遵循老子的自然之道。就是相互尊重相互依赖,享有同一片空间。对于一分钟瞬间的拿捏,诗人做足了功课,情感的倾泻置放于独特的细节中,以小鸟留下了它小小的体温作为结局,留白颇觉空灵:一种怅然的失落抑或对于美好事物的无限追忆,恐怕都在其中延伸。(吴浪)

人间东岳

外面在下雨

我在敲打键盘

楼下老冯家的鹦鹉

在喊老冯吃饭

(选自《新世纪诗典》第三季)

作者简介

东岳,1971年生,1993年毕业于西安交通大学。主要代表作有短诗《烟疤》和组诗《法院系列》等,著有诗集《烟疤》《你有权保持沉默》等3部。

导读

久违了,东岳!自2012年2月1日推荐《梨尸》至今——从他的3.0到4.0,中间隔了857天,毫无疑问,这是个人轮次间相隔最长的纪录。中间,他错过了两本书,掉了六个轮子,这还是在投了数十次稿的情况下发生的。他确实应该反省自己的写作,但在今天,我只有祝贺:与那些流失者相比,这是光荣的记录,也请原谅愚兄之心狠!(伊沙)

带父亲回北京周瑟瑟

我怎能舍得让父亲孤独地留在山上?

半夜我被雷雨惊醒,父亲一个人睡在山上的雨里

在异乡我失眠,我渴望梦见父亲

梦中父亲还像我小时候一样在池塘边劳作

那时他只有我现在这个年纪

只要听到他低沉的咳嗽,我就知道是父亲回来了

我们父子的声音何其相像

我没有模仿父亲的咳嗽,那是同一个声带发出来的

我一路带着坟上一包黄土与父亲的遗像

飞机穿越云层,我带父亲回我北京的家

在长沙的君逸山水宾馆,夜里我起来看行李箱里的

父亲,他的眼神与嘴角的微笑在夜里传递给我力量

现在我的书桌上,新鲜的黄土没有了故乡的腥气

这是父亲的墓床的一部分,我将脸贴在上面

我感觉到了父亲的心跳,我闻到了父亲这一生的味道

头七二七三七,七七四十九天,母亲说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父亲的魂去了哪里?他为何不回家看我们?

那一夜,母亲终于听到堂屋里有椅子在地上拖动的声响

母亲起床迎接我的父亲,可是什么也没有

父亲走了,一个教书匠,一个父亲干干净净走了

生前他来过我异乡的家,死后我只能带着他的遗像

与埋他的黄土、他戴过的眼镜、他的一件衣服回家

(选自《诗选刊》2014年第10期)

作者简介

周瑟瑟,诗人、小说家、导演。著有诗集《17年》《松树下》等8部;长篇小说《暧昧大街》《中关村的乌鸦》等5部,以及30集战争电视连续剧《中国兄弟连》(小说创作)、《周瑟瑟文集》等。曾获第十八届柔刚诗歌奖、2009年度中国最有影响力十大诗人等多个奖项。百集纪录片《馆藏故事》总导演。

导读

现代诗要不要控制情感?其实没有答案。这是一首表面看来没有控制情感的诗,失去父亲的痛苦伴随作者了好几个月,父亲去了天国,而作者时时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父亲对儿子的影响,作者似乎到今天才明白:这一生不可能失去父,原来父是一个人生命的一部分,命中注定的事情不多,而父已经进入了命中。但诗人在写这首诗时,分明受制于多年写作的训练,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写作习惯,作者写的看似为全部真实的感受,其实做了强力控制,去掉了许多细节,留下的只是片断。不知别人如何在死亡面前做到理性,不知要过多久,作者才能从父的影响中回到麻木的生活中?恐怕不可能了。每个人都有父,也就有不同的关于父的诗篇,作者似乎害怕写父的离开,但总归要写下。(卡丘)

耳聋记唐欣

清晨的医院汹涌的人群

这儿是要开运动会吗

夏天鲜艳的花朵此刻

在绿叶的衬托下灼灼开放

被带进密室戴上了耳机

暗自得意一些细小的声音

被他捕捉到了但检测员向他

宣布他的听力已经受损

耳聋这可能么他倒真认识

几位耳聋的诗人难道

现在轮到他了吗

治疗室像一次政治学习

他们围坐在沙发上每个人的

头顶都悬挂着输液器

托尔斯泰伯爵说得有理

幸福相差无多可是

痛苦却有许多形式

要命的是这根本无法形容

像是孙悟空被念了紧箍咒

哦世上居然有这样的疼痛

这里唯一的巧合是

从前因为软弱和愚蠢

小伙伴们曾送他外号叫唐僧

(选自《新世纪诗典》第三季)

作者简介

唐欣,1962年生。文学博士,诗人、评论家,现在北京石油化工学院任教。1984年开始写诗,出版诗集《在雨中奔跑》(1999)、《北京组诗选章》(2010)等多部。编著《有个地方你从未去过——中外名诗101首选读》(2013),作品被收入《百年中国文学经典》《新世纪诗典》等上百种选集和辞典。2010年获“御鼎”诗歌奖,2014年获“长安诗歌节”现代诗成就大奖。

导读

很难想象,一个人会用这种方式描述自己的耳聋。开篇4句,简直是在向热烈的夏天撒娇。被医生宣布耳聋了,也只一笔带过。紧接着,如同思维发散一般,飘忽开去,饶有兴致地发现“治疗室像一次政治学习”,再紧接着是疼痛,但唐欣甚至有闲心从孙悟空的紧箍咒这个比喻产生了新的联想,一下让这首诗飞回了童年,顺手自嘲了一把。唐欣只是在写他的诗,不是非要去写耳朵聋不聋,诗里看似也没说什么,但恰恰就是这样,竟天然地呈现出丰富的人生状态。(沈浩波)

希默斯·黑内徐江

在加班的间歇看到这个人的死讯

说是今天

考虑读时午夜已过

应该说——昨天

更准

希默斯·黑内

早先我叫他“希内”

决不接受他们叫他“希尼”

每一个诗人离去的时分

烛火熄灭

大星在黑色天幕上晃了晃

然后稳下来

那是死

让新的人重新读起了诗

持久付出血汗

然后缓慢地

挪进空出的位子

当蝉声被蟋蟀取代

熏风开始把图章移交给凉爽

希默斯·黑内不再

名望不再

走狗不再

第三世界吸血的牛虻不再

贝尔法斯特的枪声不再

乔伊斯笔下勃鲁姆的猪腰子在

诗在

所以上苍

请把一代代大师收去

正如你曾温柔地

送他们来

(选自《新世纪诗典》第三季)

作者简介

徐江,诗人、作家、文化批评家。1967年生,1991年创办《葵》。著有诗集《杂事诗》《雾中杂事》等多部,诗学论著《这就是诗》《现代诗物语》、文化史《启蒙年代的秋千》等多种。主编《1991年以来的中国诗歌》。

导读

同样的感受,我从未叫过“希尼”,一直呼其“希内”,徐江改呼其为“黑内”,我准备改呼其作“黑泥”(既然我把伦敦改称为“蓝灯”)。这路诗可以统称为“致大师”,是徐江最擅长的一种诗型,知识分子们也喜欢写这路诗,徐江比他们先进的两点是:一、对大师有个人心得,而不是集体言志;二、有中国的接受现场,而不是从书到诗的读后感。请欣赏徐诗。(伊沙)

冻疮女孩黄亚洲

冻疮女孩,只要到了春天

你的冻疮就好了,这是你的妈妈跟你说的

你妈妈怎么会骗你

到春天,嫩嫩的桃花瓣儿就会做成你的

光滑的皮肤,烂肉全让黄莺儿叼走

一定是这样的

妈妈和爸爸半夜里才能回家,他们

从城市的管道里和隧洞里回来

他们倒头就睡,他们连呼噜都像下水道那种

沉重的冒泡。他们哪里有时间给你

热水泡脚,再说,热水又在哪里

地下室连冷水龙头都没有

冻疮女孩,妈妈说的是对的

春天可好着呢,无非就是迟来一点

也许春天跟你一样生了肿肿的冻疮,鞋子不合脚

再说,春天怀里的那群小黄莺儿

还没有学会吃腐肉呢

有一句话没有告诉你

因为你小,还听不懂

我们这个社会冻疮很严重

祖国,烂了一块肉

(选自黄亚洲诗集《男左女右》)

作者简介

黄亚洲,1949年生。现任中国《诗刊》编委、中国诗歌学会理事。曾任第六届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1970年开始诗歌创作,1980年开始小说、散文、影视剧本创作。已出版各类文学专著30余部,其中诗集18部。诗集《父亲,父亲》获浙江省优秀文学作品奖,诗集《行吟长征路》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诗集《狂风》获首届屈原诗歌奖银奖,组诗《行吟孔子故里》获第二届李白诗歌奖金奖。

导读

“冻疮”是个丑物。黄亚洲先生写“冻疮”这个丑物,并不只是想要展现“丑是一种反价值”(克罗齐语)的价值。诗歌从“妈妈”的安慰开始,由“桃花瓣”、“黄莺”为那美好“春天”代言:“桃花瓣”做成皮肤,腐肉让“黄莺”叼走。这轻巧温情的许诺像童话一样美,但丑陋的现实紧跟着就来了:从半夜回家到连冷水龙头都没有的生存窘境,否定了一切幻想。于是,童话开始显露其作为谎言的真面目:“春天跟你一样生了肿肿的冻疮,鞋子不合脚”,“小黄莺儿/还没有学会吃腐肉呢”。小女孩还能抱怨什么呢?还有什么理由来抗拒那块腐肉?冰冷疼痛中,她或许只能默默坐在台阶上哭泣。同时,生存的现实因为一句谎言而显得越发丑陋而可憎,这正是反价值的价值。因此,这首本无一“泪”字,无一行“泪”意的诗作,却让人感到字字浸在泪水中,不忍卒读。(啊呜)

美丽呀张晶

今天。第一次午后不想读诗

于我而言是件难能可贵的事

睡午觉也好,赏花也好,品酒也好,聊天也好

这些无异于是件快乐的事

都是一种精神的愉悦,一种升华

我为午睡击掌

通过午睡,解除紧张、压力给我带来的慵懒,淡化睡眠为我雕刻的花痕,加深一朵花的明亮与欢唱

我被春情绝唱点燃

谁没有流金岁月的笑靥

谁没有皑皑白雾的缭绕

谁没有蹉跎香茗的清廖

岁月已然点破现实的阴冷与刁酸的额头

不是看不清尸体上的锈渍与木乃伊上的跋扈

不是不懂冷风卷起的事物,水下深埋的诱饵

有害于雪花咬破的伤口

时光熨烫的生命容得了这些定语存在

没有一个象形文字说出,我胸口的澎湃

我的意思是:再恶臭的事物也一样自己滚出手掌

嫩绿一样发出新芽

我被浓浓的圣迷夕吸引

润滑的口感死死地拴住我的双唇,它的智慧在我的血管里回荡,告诉我一个是容颜,一个是暮晚;一个是风暴,一个是袅袅晨曦。像一位喜水的老者,光是永恒的

聊天自然也是茶余饭后的甜点

它洋洋洒洒地倾斜,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女,还有为人的自己

这一一话题,像是无边的天

深陷迷糊和憔悴的烛光暗影之中

生疼的词汇无一不戳穿自我的惨白

忧伤时而出入眼帘

潮红时而袭上脸颊

心跳时而无处躲藏

这平仄起伏的春天,就是易安君活在今日也难敌这月中的断肠

我怀疑春的隐秘性,和谐了掌声的圈套和烟圈的诡异

山南海北的话题,像聊天凸起的棋子

开放着,战栗着

晕暗的灯光下,我常常迷失在诗行里

不说孤独,不问希拉娜清单、色彩和桃花的心事

诗歌是我的情人吗?

有时有些憎恶有些恨

诗歌为我做了些什么?

寂寞的深夜,多情的眼泪,见行见瘦的倒影

我憎恶它踩着喉咙的装腔作势

它有时又像我的爱人

它占有我的生命,我的肉身,我的血液,我的疼痛

它用柔情明亮我的潮水,此起彼伏

在月亮柔和的光线中

清冷描述了两座大山的守望

我坐在地平线中央

一只耳朵被光晕咬住,一只耳朵被鼾声拉响

有人说,一粒沙的重量大过一片海

OK,OK!新绿顶开了花瓣

也就征服了世界。我是与黑夜同行的人

我袒露胸脯,我开满善果,我用尽排比句为你歌唱

仿佛赤身裸体的小草

疯狂又平心静气

坐在春天的午后

美利坚西部午后的脚下

一个湛蓝碧绿,气息清爽,一段向上的花影里

欣赏春风从晨曦吹到夕阳西落

欣赏雾气从山巅覆盖至峡谷

阿尔卑斯山掩映的光照和尘埃的扑朔迷离

为了我而更加明澈的信仰

它们保持沉默、深绿、荡动

甚至坐在浪花上熠熠发光

啊,美丽呀!

这包含一不小心就生锈的身体

这种满垂柳,种满花间词的湖水

让你抚摩,给你爱情

——这难以言表炽热的爱情

还有什么比这奇迹更为现实的?

我居住在唯物主义的镜像里

颠覆人妖重叠的假象

展开那件湿漉漉的外衣

我不再揭晓阴暗深处的模糊不清

不再看重山石隐退的轮廓和夕霞与暗夜赤条条的勾肩虚伪

一滴水总要滴落

总要倾听花……开……花……落……

我站在倾听者的一边

聆听科罗拉多讲述的深度与宽度

讲述的裂变与狰狞岬角

聆听影子的叫喊,烟雾的黄昏和劲风的肆虐

我有条不紊地梳理午后的思绪

我十分清楚自省和知觉的内涵

清楚灵魂的秀色,肉体羽化后的裂缝

我久久凝望它明亮的悲伤,充满野心的背影

不可抗拒的光轮透过窗台靠近自己

是那么的安详,如同一个神祇的降临

啊,美丽呀!

在阵雨般飘散的美丽里我无法解救自己

无法阐述这美丽的完整性、细小的愿望和持久的岛屿

在写满神秘、长满荆棘的诗行中,词汇鸣啭着

像飞翔着的小鸟,又像好奇的幼童,卑微着

漂泊的那朵酡红

在溪流和山脉,在春天画卷中飞来飞去

美丽的身影,碧绿有声

(选自《诗选刊》2014年第9期)

作者简介

张晶,笔名红太阳、夏一一。新闻传播硕士,职业撰稿人、高级记者,主编。1986年开始写诗后搁笔,1995年再次提笔习诗至今。2008年开始发表作品,有作品散落在《世界华人周刊》《人民日报》等报刊,获金迪诗歌奖优秀奖。

导读

“我胸口的澎湃”是张晶《美丽呀》的一句诗,较好地呈现了这首诗的“情感具形”。我一直在想,这么长的一首诗从头至尾没有“物象”的导入或牵引,单靠“美丽”的自明与朗照来推进情感的精进,这需要多么强的“情感内力”呀!偏偏张晶在一次“消费午睡”的精神战役中拉响了生命“影子的叫喊”。在张晶看来,意志生命本体自身就是诗一般地沉醉、升腾、勃发。她的诗有一种超个人、超主体的原始般的充满激情的“精神实体”,这个实体是永动和矛盾、苦恼和极乐的“交织物”,只有它能使感性个体深挚和坚强。其实,一位诗人的使命就是把自身中蛰伏着的生命力发挥出来,从而与超个体的生命本体合欢,这本身就是澎湃的诗,张晶的《美丽呀》正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并以富于宏大、沉醉、华美的生命为追索境界。诗人因天禀生命力而具有无限开发的可能性:我,永远在创造,在促进生存;我,万物之母,随时用这形象的变化来满足自己。正如尼采所言:生命力本体本身就是诗,就是美。(卢辉)

囚邢昊

杀人犯单独和他的看守在一起

这不算是悲剧性的

另一种情形是

囚车上还搭载着

侥幸免于一死的同伙

杀人犯践踏着一片黑乎乎的烂铁

沿着车边儿打磨他的光头

(选自《新世纪诗典》)

作者简介

邢昊,原名邢少飞,1963年生。作家、诗人。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发表作品。作品入选《2006中国年度诗歌》《2008-2009中国诗歌双年巡礼》等五十余种重要选本,获美国亦凡文学奖诗歌奖等四十多项大奖。出版诗集《房子开花》《人间灰尘》等多部,与人合编中国年度诗选《沸点》。

导读

在某场长安诗歌节上,我将山西来的邢昊称作“晋国第一诗人”——此话既非戏言,也不过誉,在那片被古老黄河冲刷过的土地上,现代诗的种子似乎很难结成果实,邢昊是我眼中唯一的现代诗人。他是有生命爆发力的,有一种内在的狠,但所有这一切都是通过现代诗的形象传达出来的,一如此《囚》。铁马敲风评语:这是一首短中见大,被自身撑爆的诗。直白的语言,平淡的叙述,却蕴含着一种内在的狠。杀人犯和看守,谁是囚?看看这些语词吧:单独与同伙,搭载与侥幸,烂铁与光头,践踏与打磨等。囚犯囚车,囚与被囚,囚与反囚,即将到来的枪子儿,营造出一种双向的悲哀。(伊沙)

鸽子西可

灰、白的鸽子

静静地立在黧黑的屋脊上

肥沃的鸟粪落下,长出青草

我总是在每个黄昏斜倚窗前

看着对面街口孤独的养鸽人

等待最后一只鸽子归来

鸽群呼啸而过

我知道准备一些简单的米粒和水

但是最小的那只鸽子,始终没有再飞回来

(选自作者诗集《西可短诗选》)

作者简介

西可,原名杨维周。1962年生于甘肃陇东。1982年开始诗歌创作,1990年曾赴深圳入N·P·L诗画工作室,主持流浪诗人诗展和“现代风”画展。1992年起主编《大西北诗报》,近年旁涉小说、散文写作。作品收入多种选集,曾被聘为多家刊物及协会的创作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芮河弯弯》《故垒》等十余部。

导读

这首三节的短诗,头一节先是呈现这样几个词:静静,站在,黧黑,屋脊。唯一用了一点力的词汇是“站在”,显现了整群鸽子的静默存在。静默之后,作者并不着力,只是悄然一个转折——“肥沃的鸟粪落下,长出青草”。第二节,视角转换,作者和养鸽人相互之间构成两个角落的“共在”:黄昏的时间,是时间的,是养鸽人的,也是作者的。整体上是“孤独”的气氛,可是这“孤独”,与其说是孤独,不如说是静谧,以静谧方式呈现的等待。第三节,鸽子在回归。养鸽人的等待,也是作者的等待——甚或作者的期待更要过之。“鸽群呼啸而过”,只是盘旋,只是欲归未归的盘旋。铺垫到最后,末了两句,不是写实了,而是忽而转向作者内心的点题:“但是最小的那只鸽子,始终没有再飞回来”。诗人内心的期许,由鸽子而起,而此刻已经并非是鸽子了,不过是借别人酒杯,浇自己块垒。“飞不回来”,才彻底击中了世人内心最为柔软的那一点。那“最小的”,竟然可以如此……如此的让人感慨。这首诗的魅力,也许就在这里吧。(人邻)

祖国,有一片处女地迪拜

祖国,有一片处女地

它刚刚耕耘,有玫瑰已静静绽放

爱,绮丽尽染

祖国,有一片处女地

只愿,有更多的玫瑰把它红遍

美丽,就扎下了根

那处女地,刚刚耕耘

以后,各种花儿只会更艳

那时一定更好

祖国,正日渐浩瀚

而我,也准备启程,心爱的人

他已在处女地把新的花儿栽下

我要深深地吻它,青春的火焰

吻着它

就是吻着祖国无限的光年

既是求索,风雨难免

即使一草,岂会相怯

若舍身于大地,则如凤凰涅槃

祖国啊,亲爱的祖国

浩瀚里又将有你新的光芒

安详于你的容颜,我愿爱与被爱

(选自《作家报》2013年5月总第874—875期)

作者简介

迪拜,本名吴晓方,1971年生于安徽省安庆市。加拿大北美中西文化交流协会理事,混语版《世界诗人》季刊常务副总编。2012年获黎巴嫩纳吉·阿曼国际文学奖。2014年获第九届“作家报杯”全国文学艺术大奖赛诗歌类金奖。出版诗集《美少年抒情调》(中英对照)。

导读

这是一首“科幻题材”与“国家”相连的作品,以其写作方式来看,极具前瞻性。“祖国,有一片处女地”,开篇就自豪于“祖国”在太空领域的不断探索与开拓,言简意赅。这首作品独具魅力,与过去很多关于太空的文学艺术作品都不相同,对于太空本身,没有进行任何具体描述,仅仅以“玫瑰”代之。因为,太空的探索是永无止境的,但“玫瑰”代表“爱情”,代表了“人类无处不在的爱情”,提供给你“最简单,最永恒的想象”,对于诗歌艺术来说,这样的表达相当洗练。“安详于你的容颜,我愿爱与被爱”,想来,应是“一切爱”的至高境界。这是一首独具一格的爱国诗歌,这是一首如此明朗,如此充满希望的爱国诗歌,品质上,更区别于过去相当多的家国主题的文学,是以,衷心希望它能静静地穿越时间。(莹雪)

间瞬永恒急——题旅美艺术大师李洪涛先生同名油画

姚园

浪静后风依然携着一缕温润

与原始悸动游离

此刻去哪里比在哪里

似乎更易成为瞬间的一部分

此刻你在与不在

都不影响风的走向与步伐

生命是从相信开始

不管那背后跋涉了怎样的山水

我都坚信一朵绿会融化岁月坚硬

一朵蓝的盛宴是心情十八弯的从简

这时一个含苞眼神便是一句话锦瑟永恒

还未启齿热血就已高涨在千里之外

(选自《北都文艺》2013第2期)

作者简介

姚园,重庆人。为美国某出版社社长,美国《常青藤》诗刊主编,中外散文诗学会副主席。近年来在国内外报刊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千余首(篇),并有作品入选数十种诗文集。被选入《国际诗人名人录》。有诗被收入中学、大学教材。曾获全球征文比赛一等奖、第三届中国最佳诗歌编辑奖及多项其他文学奖等。已在海内外出版社出版十余本文学书籍,其中散文诗集《穿越岁月的激流》荣获“中国当代优秀散文诗作品集”。2012年出品海内外第一盘散文诗配油画的DVD高清专辑——《流淌在时光之外》。

导读

读过姚园诗歌的人,都会对她在诗中表现出的人生哲理及隽永婉约的风格留下印象。她的诗句凝练,带着几分抽象思维;她的语言用隐喻打开了世界,对人的存在和人生经验能够上升到形而上的层次去思考。这就使她的诗即使在抒情中也能表达出一定的哲思,譬如此诗中描述的“去哪里比在哪里/似乎更易成为瞬间的一部分/……生命是从相信开始/不管那背后跋涉了怎样的山水”等。(梁元)

细小苍茫巩本勇

秋雾氤氲,河流淹没月色

乡间道路的一角,湖边村落的一角

山林的泥土滋润出清凉

夜的幻影,缠绕故乡的门窗

跑动的山峦,正在天空中哭泣

炊烟亲近白云,陷入沉思

一滴坚硬的水,滴落这个季节

白天黑夜开始告急,覆盖飘拂

和散落的树叶,一起窒息

牛和牧童,把风景移开

灯光衬托摇曳的树

暮鸟的啼叫让原野静了下来

(选自《星星》诗刊2014年第12期)

作者简介

巩本勇,笔名奔涌。现为山东工业职业学院客座教授、桓台县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诗歌入选《中国诗歌佳作100篇》《中国诗歌精选》等。诗作散见于《星星》诗刊、《山东文学》等。著有新闻文学作品集《故乡泥土芬芳》,散文集《祖坟》,诗集《秋日红莲湖》《戏马台》等。

导读

巩本勇短短的十二行诗,有一种浓郁、优美、恬淡、阴沉、负重的田园情怀,他为他的这首乡村诗赋予天才的文学领悟力和新鲜感,乡村许多司空见惯的景致通过他的修饰和升华,浮现出一种海市蜃楼般的精神家园。诗人对乡村的道路、月色、村落、山林、牛、牧童、炊烟、鸟鸣等一系列鲜活而美好的诗意描述和淳朴新颖的抒情,执着地完成了一个诗人的使命。跟随诗人的行笔,我们不可遏制地萌生了对乡村的“亲近”和“沉思”。我们感受到了乡村的质朴、美丽、沧桑、痛苦、坚韧和宽容,诗人创造了广阔而深邃的乡村意象,使这首诗的空间呈现出新奇的广阔与深邃。诗人用全新的生命体验激活了有冲击力的诗意,语言有别于流行诗人的流行语言,更是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洋滔)

此去经年赵目珍

寂寞乡关,秋风未满

矗立在城市的顶峰

似一只失群的孤雁

我情非所愿

拼命遥指梁山泊的春天

那些故乡的影子,它们好慢

愉悦的青草,欢快的群山

桃花若隐若现

抱着无尽的辽阔

我要倒回去,与我的河流重新相见

其实,哪里有经络

哪里就有我的家国

此去经年

秋风不远

一些往事仍旧在空中飘着

(选自《北京诗人》2014年第1期)

作者简介

赵目珍,笔名北残,1981年生,山东郓城人。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文学博士。写诗,兼事诗歌批评。诗歌及批评作品散见国内纯文学及理论刊物,诗作多次入选重要年度诗歌选本。选编有《80后朦胧诗选》,著有诗集《外物》等。现任职于深圳职业技术学院。

导读

在80后的一批诗作者中,赵目珍有“计划”地进行着诗歌系列写作,很多诗已紧紧地串联出:主人意识—悲剧经验—族群夙愿—英雄欲望—自省恍悟等“情愫链”。《此去经年》这条“情愫链”:“寂寞乡关,秋风未满/矗立在城市的顶峰/似一只失群的孤雁/我情非所愿/拼命遥指梁山泊的春天”。不难看出,是主人意识的驱动让他满眼都是“寂寞乡关,秋风未满”;是悲剧经验衍化出他自身“似一只失群的孤雁”;是族群夙愿、英雄欲望让他“拼命遥指梁山泊的春天”。而《此去经年》的第二节“那些故乡的影子”更是充满着“主人意识”的那份牵挂和担当。至于他的“自省恍悟”总是横亘在他的诗行中:“其实,哪里有经络/哪里就有我的家国/此去经年/秋风不远/一些往事仍旧在空中飘着”。的确,在当下很多诗人偏爱:在场、即兴、随机、偶得的诗写方式之时,赵目珍却坚守诗歌是“计划”的精神演绎和“计划”的悲情演示,仅就这样的“计划”而言,我拍手称快!(卢辉)

追杀二月蓝

我和风都是异乡人

古铜脸庞,柿子叶色衣袍

只带猎犬,决不将乌云

驮在马上

我去追赶前方,黄沙滚滚,花朵也能驰骋

利剑如同闪电出鞘

不劈落日,只斩妖娆,那匹

偷袭过我爱情的母狼

休想逃掉

山像伤痛在奔跑,雪飞扬,谁最后留下

与马蹄言说?谁钝在了

我的刀刃?还有谁

像红氅女侠

飞驰而来,撞坏了我的悲歌,然后

相视一笑

纵缰绝尘而去……

(选自《中国诗》2014年第6期)

作者简介

二月蓝,重庆作协会员,曾在《诗刊》《星星》诗刊等数十种报刊和网络发表诗作。现供职于某政府部门。

导读

这不是一首情致缠绵、词意婉约的诗,而是“于剪红刻翠之外别立一宗”,以侠骨豪气将大漠孤愤一洗而空的短小痛快之作。这首诗有两个特征:一是诗中的英雄气概;二是文字的古典意味。英雄不分雌雄,她纵马飞驰,剑指前方,“不劈落日,只斩妖娆”,包括“那匹/偷袭过我爱情的母狼”,让人从中觉出“黄沙滚滚,花朵也能驰骋”的雄健、豪放和紧迫。在文字上,作者采用了一些宋词小令的遣词造句方式,意象古典而鲜明,节奏短促而铿锵。比如:“山像伤痛在奔跑,雪飞扬,谁最后留下/与马蹄言说?谁钝在了/我的刀刃?”将“怨已深,痛已巨,而怒已盈”的红粉侠客情怀表现得不在十分风月处,而在亡命追杀的刀光剑影里。全诗诗风清肃快捷、语言典雅奇峭、形式完整纯美,既有除尽人间妖狐的英雄化赋格,又有警策复仇心理当如冰雪融化而去的暗示。(唐诗)

只是安静这个词鲁橹

只是安静这个词

只是这个词

仿佛只是需要

也仿佛从来就在

只是安静这个词

只是这个词指引

你看见油菜花红花子树木

你看见海、溪流、岩石

静静地存在心若止水

可那些汹涌的根茎、摇晃、崩裂、暗暗地光

它们从来就在

只是安静这个词

只是这个词

对喧哗不见对繁荣不见

仿佛放弃的一段华彩

转身之后

万物都会看见自己的归路

只是安静这个词

只是这个词

我抱紧它犹如睡着……

(选自《诗刊》2014年9月下半月刊)

作者简介

鲁橹,湖南人。曾在《十月》《人民文学》等刊物发表作品。现在教育部某青少年杂志社工作。

导读

这首诗从万物的存在与被看见,展示出生命世界的力量存在。被看到的即没有被看到,见与不见属于一回事:“我看见的,我都未见”。诗歌的容器悬挂在那里,好比水墨的大道,好比真理的容器与身体。所谓动静一体,安静并不是一般意义的安静,而是巨大的动。就像沉默就是最大的最有力量的声音与音乐。听得见喧哗的根,它们具有一群顽童的游戏与规则,具有童心在独木桥上面玩耍的乐趣。根之上的鲜花都像世界的化妆,根之内的明镜就有世外桃源的舞台。大地上的鲜花都会说话,大都有自己的喧哗。鲜花的喧哗就成为鲜花的香气。(未知)

三角梅肖仕芬

从春天开始,疼痛

就像一条河流,一直往南

忧伤的美,来自荒诞的

岛屿。她温婉,眉目含情

把疼痛深深埋于海底

五月,她把初夜献给了月光

绚烂的美,让季节瞬间

失去了温度,她的爱

像一场狂欢的节日

花香漫过月光,海水涌向月亮

悲伤往返于季节之外,火焰

在她体内燃烧,所有的夜晚

不休不眠,花香的尽头

她是夜晚唯一的女神

(选自《山花》2013年第11期上半月刊)

作者简介

肖仕芬,苗族,笔名紫丁香,80后,贵州省作家协会、诗歌协会、散文学会会员。参加鲁迅文学院第二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作品发表于《民族文学》《世界诗人》等各种报刊,出版诗集《十面倾城》(合集)。

导读

肖仕芬的《三角梅》体现了她对中国近现代诗歌的追寻和继承,无论是在意象的构建还是语言的叙述上,都能窥见其影子,却又另有新意。在作者的笔下,三角梅化身为温柔细软的女子,她隐忍,坚定,并且决绝,她敢于坦然直面和接受“疼痛”,也勇于炽烈付出和绽放“她的爱”,她不惧过往亦不负此时,她深深知晓“体内燃烧”的“火焰”才是指引自己来往穿梭的星辰,跟随着“火焰”前行的道路上充满花香、海水和月光——在前方,路的另一端,她意欲成为的自己,将与自己为伴。(梅培源)

佛手周开兰

小时候,母亲指我说:那树枝上的果实叫佛手

因为它们极像佛在说法时

伸出的手指,五根,或屈或伸

状态神奇美妙,参差不一

让人一根根去悟,让人浮想联翩,连掌去猜

哪一根是福?哪一根是祸

哪一根是指示?哪一根是抑制

我也听到过,父亲

呼它们为佛手柑,将一枝插在瓷瓶里

不养水,不施露

让那一只佛手,白天指着

对的方向

黑夜指出恶的梦境

让那一只佛手

善,清香袭人。净,如我辈凝视的静美

佛手的名字

佛手的影子

不一会儿就要移到我的心墙上了

我要赶快白

赶快记住

这佛法无边的五指……

(选自《重庆文学》2013年第2期)

作者简介

周开兰,重庆作协会员,在《诗刊》《星星》诗刊等刊物发表诗歌作品,现为某杂志社编辑。

导读

佛手,为芸香科柑橘属植物,因其果实顶端有裂纹如手指状或握拳状,所以又名五指柑。周开兰的这首诗,以禅心为骨,佛手为喻,说屈说伸,说福说祸,说善说净,说抑制说指示,说来说去,最终目的归于“顿悟”二字,让人们记住佛手“这佛法无边的五指”,粉碎杂念,纯净性灵。人间大梦虽长,醒来只需一瞬。唯有大彻大悟的人,才能万事万物超然于红尘之外而又了然于心。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株妙清莲花。因此,才能“让那一只佛手/善,清香袭人。净,如我辈凝视的静美”。读完《佛手》,是梦是醒?是清是浊?是善是恶?决不会浑然不觉,依旧糊涂。错过了佛手的暗示和指引的人,不会得到清风徐来,水波荡漾。(华万里)

亲人王更登加

亲人,我们活着时是一家人

死了,埋进同一片墓地

在阴暗墓穴用根根白骨的闪电

相互照亮着取暖

我们还是一家人

我们的身体最终会化为腐殖质

渗进黝黑泥土

或许在一片野花的枝头重现昔日风采

那时,在同一块草地上同一片天空下

风吹着,雨下着,阳光照来照去。我们

一朵挨着一朵,还是亲人

(选自诗集《西去向苍茫》)

作者简介

王更登加,曾用笔名雪山魂,藏族,1978年生于甘肃天祝。2001年开始诗歌及散文创作,在《诗刊》《星星》诗刊数十种文学刊物发表过大量诗歌散文作品。曾获《飞天》优秀作品奖,甘肃省第五届少数民族文学奖等。作品入选二十余本文学选本,著有诗集《西去向苍茫》,系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

导读

我之前似乎从未读过王更登加的诗,也不了解这个诗人。除了个人视野不及,更在于今天汉语为主要写作语种,少数民族作者相对更边缘化。但一经触碰,他诗歌的质地让我惊异,这首诗层层递进,结构缜密:“我们活着时是一家人/死了,埋进同一片墓地/在阴暗墓穴用根根白骨的闪电/相互照亮着取暖……”可能是文化差异,诗人对生命的形式和延伸有不同的感受和表达,或者说是对轮回的一种诗意呈现,有异质,有张力,通过凌虚蹑空掠魂夺魄的联想说出了事物的另一种真实。“风吹着,雨下着,阳光照来照去”,语感非常自然,气韵生动。最后一句“我们一朵挨着一朵,还是亲人”尤为让人感觉到照耀,显豁,敞开。由始至终流溢不温不火的抒情,用“白骨——黑土——红花”三次超时空演变守护了生命的原初状态,唤醒了读者内心最向阳的一枝。同时也隐喻一种不离不弃,不惧黑暗,涅槃重生的精神。无论从艺术原创性或接受美学的角度,这都是一首好诗。(杨克)

告别梦凌

1.

分别在月亮升起之前

就心底深处的某些情感

被搁置在篱笆之外

这一去或许就是一生

2.

再长的路都得自己走

或深或浅不计较是否抵达

偶尔地问问窗前的明月

你在思念谁

(选自泰国《中华日报》2013年6月号文学副刊)

作者简介

梦凌,本名徐育玲,泰籍华裔,1971年生,现为泰国《中华日报》副刊主编、混语版《世界诗人》季刊艺术顾问、泰中文联副秘书长。曾获泰皇奖赏的全国优秀教师徽章、台湾文学原乡奖。出版散文、散文诗、儿童文学、微型小说等著作13本。

导读

两个人的告别是多久?对某些人来说是暂时的,可对某些人来说那是一生的离别。离别后的路有多长多远,要怎么走?那是一个未知数,但忙碌中忘不了的就是情感。短小精悍的微型诗,突出了告别后的无限思念。(文君)

铁一样的内脏文佳君

扔出去扔出去

熟透的秘密

漫天飘落的泪水

抵达不了一杯酒的内涵

这是最后的冬季

冰一样的包围

内脏从此冻为铁

我用眼睛讲出存在

(选自《星星》诗刊2014年第9期)

作者简介

文佳君,1971年生,当代诗人,都江堰聚源镇人。“首届天府文学奖单篇作品奖”得主。获得四川省新闻和报刊副刊奖二十余次。出版有诗集《果然》等。

导读

诗人文佳君的诗歌,让我一眼看出了他的独特个性:简洁、质朴、有力。诗人删繁就简的功夫高强,质朴的语言直抵人心,有力地表达震荡着人的情绪。诗人自己说,在这个功利的世界,人很容易受伤,但是诗人的善良和真诚,又在呼唤人们要摒弃铁石心肠。故诗作一开始就把铁一样的内脏扔出去,由此激荡而出一首明快的佳作。一首小诗在瞬间能够拽住读者的眼睛和心灵,足见诗人写作的功力深厚。(唐诗)

立春的下午和一场雨交谈王祥康

本来是寂寞的午后一杯茶

越来越淡因为一场雨

不远千里的奔跑

我的杯里又起了波澜

阳台拦不住若有若无的声音

它像一枚针春天的消息

被刺痛了一下

湿湿的风把这个三点钟的下午

吹得有点倾斜有点抖

远道而来的人还在路上

他的步伐和表情对我已是陌生

我只想着风的空阔

和路途的险雨斜斜的

正打在我说出的话上

天越来越暗记忆空出来

我没有能力拦住一场雨拦住

这个下午的不安和痛

立春了立春了

我在不断冷去的茶杯中

看见一个人亮起来

(选自《星星》诗刊2014年第1期)

作者简介

王祥康,福建福鼎人,1964年生。1984年开始诗歌创作,在《诗刊》《星星》诗刊等刊物发表作品。出版诗集《夜风铃》《纸上家园》。与他人合编出版《中国后现代主义诗选》。部分作品被收入多种诗歌选本。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

导读

首先设置一个现场,场景很具体,雨,淡去的茶,风声和雨点,将读者引入朦胧的诗境。语言干练,情感细流正如雨水潺潺,掀卷一个个意象,一波又一波情绪的浪花,理性的内涵都隐含在叙述意象之后,避免了架空和平铺直叙。诗歌开头干练切入,虚实转换之间不同凡俗。中间围绕“春天的消息”展开,呈现“这个下午的不安和痛”,感觉不断钝击,刺醒众人的内心。这首诗的结尾简直是神来之笔。“立春了立春了/我在不断冷去的茶杯中/看见一个人亮起来”,先前友人已被虚化,这一个茶杯中亮起来的,就是“我”,一个独立和自尊的人格。一个在立春节气中充满希望和活力的新生命。结束句呼应开头并把诗境很好地拓深,韵味无穷。诗人对诗意的把握,生活的切入,都很娴熟。可见诗人学养和功力。(西海)

每个人心里都隐藏着一把愤怒的刀子李文武

每个人心里都隐藏着一把愤怒的刀子

你看不出

但可以感知

你看过吞刀表演

也看过刀尖上跳舞

那些把戏足以让人把心提到嗓门

但只是把戏

每把刀子都是一出戏

并在黑夜里演绎

隐忍的人们

常常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我们很少看到刀的影子

但它在飞翔

当刀出鞘

定有

(选自《诗潮》2013年9月)

作者简介

李文武,曾用笔名星灭,1975年出生于四川遂宁,现居重庆。90年代末开始写作,颠沛流离的生活导致停笔多年。2010年重新执笔写作,作品散见于各大媒体。有诗作选入《中国当代短诗选》《新现实主义年选》等多种选本。

导读

我知道李文武是因为一首入选《新世纪诗典》的佳作《父亲喜欢打瞌睡》,作为五点半诗群的一员,我却没有注意到他。后来,我在其空间读了一组诗,印象颇深,本诗便是其中之一。当读到“隐忍的人们/常常让人不寒而栗”时,我就有一种说不清的喜欢。直到最后,我看见有刀出鞘、人头落地,忍不住叫道:好诗!(阿煜)

我的手蒲秀彪

抓过鱼,牵过牛,爬过树

拿过镰刀,握过锄头,搬过砖

动过笔,用过鼠标

长过老茧,起过水泡,受过刀伤

扎过刺,拿过猎枪,擦过眼泪

拉过父母的手,拉过兄弟姐妹的手

牵过恋人的手,牵过儿子的手,握过陌人生的手

一次次,我打量自己的手

一次次,我握紧自己的手

一次次,我数着自己的手指头

十指参差不齐,指指连心,手背手心都是肉

我不清楚我的孤独,它藏在哪一个指尖

有时我看我的掌纹,熟悉又陌生

多像我捉摸不透的命运

有时我以手试水,冷热自知

有时我左右手互搏,最终无果

有时我翻来覆去,看手心手背

一面是巍峨的山峦,一面是奔涌的河流

(选自作者诗集《随时随地》)

作者简介

蒲秀彪,1980年生于贵州思南。2003年接触网络诗歌,开始网络写作,作品大多发于网络;有少量作品入选《中国牛诗榜》《中国诗人》等书刊,著有诗集《随时随地》。

导读

直立行走是人类出现的一种标志,结果或目的就是为了腾出手来。出手亦如人行,有经历与沧桑,有情爱与嗟叹,有阻碍与疑惑;而这手并不专属具体之人,其实也是更多人手的综合,其动态贯串着不同的时代、环境与人生境遇……这是这诗的深度或宽度所在;节奏感则使其铿锵有力,遣词造句朴实自然,虚实相间得当,这些都增添了阅读的快感,也使这诗功大于过。(赵卫峰)

抽刀断水包容冰

远山落霞抚摩过树林温热的尖顶

羊皮筏子在南山寺的晚钟里

被袅袅炊烟招引。停止拉客的年月

牧归的羌笛悠悠传来

走过唐宋元明清的月亮

瞟了民国一眼,停在二郎山巅

观望洮水滋润的岷州

开颜阁遥相呼唤

岷山顶上镇邪纳祥的七星亭阁

我走在洮河岸边忧郁万千

思接千古神驰万里的想象

断裂在一个女人号啕的凄怆里

我不是怀揣细软,出没烟花柳巷

虚度时光的浪荡客。你的嗜酒如命

提醒我,已分清

走向天堂和地狱的路径。于是

悲悯苍生的泪水,在我的眼中流出

但抚慰不到欲海难填的心灵

灾难频仍的人类,欲望

一再那么疯狂,爆裂

谁在逝川的岸边望河兴叹

谁在肉山酒海的港湾酩酊不醒

谁枕着褴褛的衣衫舀洮河水煮茶

谁怀揣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悬念

在梅川的佛塔下结跏趺坐

谁跑断双腿,洗脚上船

背着一只羊皮鼓走村串寨

谁远离肉色的诱惑

守着牙利朦胧的月光,听一丛翠竹

在晚风里簌簌细语……

拥有二十七只麻雀的家产

三十八棵侧柏的丛林

我在晨钟暮鼓里

给归家认祖的灵魂,搭建

修身养性的竹林精舍

祈愿那只单身的麻雀找到伴侣

摇身一变,使它们成为洮河岸边

二十八个修道的居士

(选自作者诗集《内心放射的光芒》)

作者简介

包容冰,笔名舍利,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岷县作家协会主席,《岷州文学》主编。1989年开始先后在《朔方》《诗刊》等刊物发表作品。出版诗集《空门独语》(上、下卷)、《内心放射的光芒》(上、下卷)等多部。作品入选《中国朦胧诗纯情诗多解辞典》《中国年度优秀诗歌2013年卷》等。

导读

“抽刀断水水更流”是一种自然现象,诗人却从中悟出了佛理。这种“悟”不全是诗人静心修行的结果,而是充分利用了诗人的想象力、洞察力和感伤力。这首诗没有采用包容冰“静观默想”的写诗风格,而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尽情想象。这种想象却是低空巡行,甚至紧贴大地:“思接千古神驰万里的想象/断裂在一个女人号啕的凄怆里”。诗中的数字也呈现出诗人的清醒:“二十七只麻雀的家产”“三十八棵侧柏的丛林”和“二十八个修道的居士”。尤其是“祈愿”一词更显示出诗人“善良”及“善心”。诗中富有地方特色的意象也增加了宗教般的神圣感。如“羊皮筏子”“羌笛”“洮河水”,都是他家乡特有的物象。这首诗写出了当代人想远离尘嚣的一种理想:“我在晨钟暮鼓里/给归家认祖的灵魂,搭建/修身养性的竹林精舍”。这两节诗的语言十分精到,不由自主让人想起唐代诗人常建的《题破山寺后禅院》:“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王珂)

季羡林页水山

到处都是变通的新家园

一百张红钞铺就的一平米

有过家就行了,还奢望什么园

故居等不及你刻在汗青

要出名得趁早啊

和你同代的她倒是更明白

你看红高粱的长势多热烈

都从外乡的土地长回了播种人

自己生息的家园

还没有离开,就已成了故居

而现在的我呢,也许就坐在

你故居的上空,发着金光的银座

阻挡着有可能从北面刮来的季风

佛山街只留下几句传说了

你出名实在太晚了

城市的发展等不到你停下

那铿锵进取的推土机

玉泉森信压住了柴火市

还好没有压住你这颗小火星

你跳动、扑朔,然后燃起

直到燎原

故居虽然没有居所了

这一片都成了你的故地

(选自《世界诗人》2013年第4期)

作者简介

页水山,曾用笔名木樨黄谷,原名颜海峰,诗歌译者。中国中文信息学会会员、混语版《世界诗人》季刊客座总编。发表译诗、双语诗、中文古体诗近千首,散见于《中国当代诗歌导读》《诗文杂志》等书、刊。曾获2012年国际最佳翻译家称号。

导读

作者以“木樨黄谷”发表过一些诗篇,格局一仍中国当代诗歌环境其旧,而近年来作者换笔名为“页水山”之后发表的诗,真让人觉得有如另一页山水。从《吸我的血,请缓缓》到这首诗,诗人已经更多地着墨于情爱之外的更广阔的天地,而这种转换也并非平铺直叙,而是有了一些辩证的哲学味道,比如流溢在这两首诗歌里的典型的西式“反发展主义”,让我们这些浸淫在发展中的读者们再次窥探自己的本心,快和不达的辩证,短暂和永恒的相生。(张智)

永兴,荷叶珍珠洋滔

藕海里,荷叶珍珠流动的韵律

伴随相思花开,一泻三叠的声音

情怀荷语,清香结一粒粒水晶

荷花酽醉,叶藏翠,流出善良

美,向春风借雨,已成柔水

匀一滴,里边坐着菩萨的影子

笑比荷花灿烂,吮吸爱的苞蕾

白色淡淡,娇嫩在运筹帷幄的羞涩中

灵犀,等待明媚盎然的蓬勃到来

(选自《星星》诗刊2014年第8期上半月刊)

作者简介

洋滔,真名杨从彪。中国作协会员,西藏作协理事,拉萨作协副主席,原《拉萨河》主编,拉萨市文联党组成员兼秘书长。在《诗刊》《人民日报》等百余家国内外报刊发表文学作品300多万字。出版诗集7部,编辑(编著)出版17部文学作品集。有作品编入《全国名校高/中考语文阅读模拟密卷》《现代朦胧诗》等多种选本。

导读

有言道:“人贵直,诗贵曲。”洋滔的这首诗九行,虽然短,但容量很大,有较高的含金量。人们司空见惯的苞蕾,荷花,荷叶,荷叶上珍珠般的水珠……在洋滔笔下变得鲜活起来,神圣起来,诗情画意起来,“荷花酽醉,叶藏翠,流出善良/美,向春风借雨,已成柔水/匀一滴,里边坐着菩萨的影子”给人一种新鲜的陌生感、震撼感,一股浓郁的诗意扑面而来,特别是读到“里边坐着菩萨的影子”等诗句,不能不惊叹:想象出奇,美得出奇,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诗不要重复人家,也不要重复自己。洋滔的两首诗都很独特,出语惊人,意象新颖,很有嚼头,不失为好诗,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杨新天)

大海图像林忠成

大海是个大质量的洞,它要是张大嘴

阳光会被它扭弯,折甘蔗一样折断

然后恢复平静,等下一拨光线前来送死

一个女人拿着一面镜子来到海边

朝向大海,大海第一次遇到对手

这个长满齿轮、嘎吱直响的机器

马上开始翻译,把一个海盗的命运

源源不断打印在水面:

“三岁,迷失于树林

九岁,把一对鸟翅藏在邻居少女梦里

十八岁,半夜起来放羊

三十岁,挑着一副空货担走村串巷。”

一个人在大海面前要谦卑、保持低调

没有谁比大海更有资格炫耀

“我的血一望无际,我的军队

一直打到君士坦丁堡……”

每家渔民把镜子拿出来

沙滩上一时充满机器低沉的运转声

大海是上帝养的一头梦

没嘴没肠、透明、好吃肉,喜怒无常

常常把生下的小梦堆在屋顶上

下边的渔民睡得喘不过气来

一个没嘴没肠的动物

是世界上食量最大的软体动物

大海是张公用的皮,决不能

带上铁器穿它,海盗最后一次出海

犯了盗规,被罚留在一个小院里

缝补皮上的破洞

镜子是大海的克星,它拥有同样的权威

对一切它都敢以牙还牙

海盗走后,他女人深深跌入一个男人

的眼神,不呼救,连鞋子都找不到

渔村是大海的胳肢窝,怕挠痒

海盗回来时,家里有群莫名其妙的绵羊

在吃棉被、衣服、毛巾

一切能塞入嘴巴的布制品,被大嚼特嚼

海盗的结局是个谜

镜子无法映照出命运的背面

当大海的小梦妖里妖气地在瓦片上发骚

渔民们准备好了一束青草应对它

(选自《诗歌月刊》2013年第11期)

作者简介

林忠成,生于20世纪70年代,现居福建永定。诗歌作品散见于《文艺报》《十月》等报刊。诗作选入《21世纪中国文学大系诗歌卷》《中国当代诗歌导读1979-2009》等,新死亡诗派年刊《大型诗丛》副主编。

导读

在70后诗人中,林忠成的写作有着鲜明的艺术风格。他的诗常常以非逻辑的直觉、荒诞的变形和奇诡的想象力构筑出一幅非现实的幻象。在《大海图像》中,原本感性的现实通过一系列的强指、省略、移置、幻化、重新组合而提升为一种超现实,突破空间所限和俗常情感经验的深度变形所达到的装饰性和戏剧性效果,以及各种幻觉的堆积、转换、悬置所制造的魔幻感与紧张感,重组了人们对“大海”的感知,它充分显示出词语的魔力,表明诗歌完全可以成为指向自身的构成物,在自由扩展的想象力中使世界得到意外的揭示。这种超现实主义的写法是对读者阅读理性的挑战,它不提供某种易于把握的意义指向,也难以解释穷尽,因为现代诗恰恰不愿意被穷尽理解,它唯一要抵达的是一种在多义性中的词语邂逅所带来的游戏般的神秘、惊喜和愉悦。(梁雪波)

鲁迅故居刘年

作为一件礼物

二十八岁的朱安,送给了鲁迅

“我好比是一只蜗牛

从墙底一点一点往上爬,爬得虽慢

总有一天会爬到墙顶的

可是,现在我没有力气爬了

我待他再好,也是没用”

朱安长于针线,烹饪

绍兴话,像若耶溪的水一样软

“这辈子只好服侍婆婆一个人了

万一婆婆归了西,从先生一向的为人看

我以后的生活,他是会管的”

傍晚,朱安会陪婆婆散步

从鲁迅故居出来,要经过两棵淡白的桂花

“我卖先生的遗物,是因为没有钱过活

我也是先生的一件遗物,你们怎么不管呢?”

婆婆死后,她就一个人散步

放学的孩子都叫她朱安婆婆

小脚的她,走路会像乌篷船一样轻轻地摇

从鲁迅故居出来,直走一百米,就是三味书屋

从鲁迅故居出来

直走,四百米,就是沈园

(选自《天津诗人》2014年夏季号)

作者简介

刘年,本名刘代福。1974年生于湘西永顺,现居北京。诗作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等杂志,曾参加诗刊社青春诗会,出版诗集《远》。2012年获云南省新闻出版局颁发的优秀编辑奖。

导读

刘年思考的触须也抵达了历史的纵深处。当大家都在对鲁迅与许广平的爱情唱赞美诗的时候,刘年的《鲁迅故居》将笔触对准了被历史忽略的“朱安”。朱安作为一个悲剧性人物符号,不仅缺乏“女性”价值与尊严的肯定,甚至连“人”的尊严也失去了。诗歌呈现的是完全被历史物化了的朱安。“作为一件礼物/二十八岁的朱安,送给了鲁迅”,这是一重“物化”,“我也是先生的一件遗物,你们怎么不管呢?”这是二重“物化”。从鲁迅妈妈送给鲁迅的“礼物”,到成为鲁迅的“一件遗物”,简明而残酷地概括了朱安的一生。最后一句“从鲁迅故居出来/直走,四百米,就是沈园”,宕开一笔,貌似闲笔,实则内含陡增。从宋代的唐婉,到民国的朱安,在一个超稳定的男权家族文化结构中,女性的命运只是男人的客体和陪衬。这种结尾拓展了历史空间,富有历史纵深感。(赵思运)

残韵——给陈佳露

袁行安

手指终于涌出滞留之红

念珠如回声增响、断绝

她觉晓你来了

出神似相望

而一阵钟响二十倍叠加

她呢喃天理

急忙似人血烧灼她心脏

消逝

木鱼咬住她头发

白如尾巴

你凝望风在吹响那塔

上一次似上一世:

热病待治,梵语模糊

你滤过那些药草

蜿蜒之白隐没

像黑暗中撕一张生宣

道统是地藏王菩萨噫语

她眼泪穿破水浪

哀绝

他是道统之子

而猜度

一刻悸动躺下是恒久冥思

浮尘落叶照耀夕阳

你低头虔心扫去

(选自《海拔》2013年第6期)

作者简介

袁行安,1993年生于江西省乐平市,现为浙江交通职业技术学院2012级学生。“进退”诗群同人。著有长篇小说《无韵歌》,诗作散见于《山东文学》《天津诗人》等报刊。

导读

袁行安是“进退”诗群的异类,也是“90后”诗群里独特的“这一个”,他的诗歌彰显出绝对异质于同龄人的诗学品质。袁行安直接跨越了青春期写作阶段,一开始就以高度的自觉状态进入诗坛。他的诗作感情饱满而不滥情;他讲究修辞而不玩修辞游戏;他冲击难度写作,而不故弄玄虚。他通过精心的遣词造句与繁复的意象构建,有节制地呈现出来。在《残韵——给陈佳露》这首诗里,袁行安极其节制的情绪表达和极其节制的语言节奏,呈现了一部现代版的“白娘子传奇”。“进退”诗群的共同点是“古意”的开掘,炎石、独孤长沙、七客等人均具有浓厚的复古主义倾向。而袁行安的现代意识更敏锐。《残韵——给陈佳露》通篇古雅的诗句和意象,但结构方式却是以后现代腾闪跌挪的镜头组接来连缀成篇。他借助一个古典故事,隐晦曲折地表达在边缘状态下逼仄而出的孤傲、痛感、喑哑、绝望与坚持,通过精心的遣词造句与繁复的意象构建,有节制地呈现出来。每一首诗的诞生,都是对袁行安进行的灵魂与诗学的双重磨砺。(赵思运)

空巢王佑国

鸟飞走了

窝还蹲在屋前树上

黄昏降临

风中的窝叫个不停

沙哑的声音像母亲

在呼唤走失的孩子

出门去看

两根羽毛

掉在头顶

如弹片

(选自《王佑国诗选》)

作者简介

王佑国,1932出生,重庆人,1980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诗集《放牧南高原》《午夜花枝上的笑声》等多部。

导读

用冷静的语言,将在风中“叫个不停”的“空巢”展现在读者面前。在客观叙事中从整体上揭示了自然现象和人类情感的契合。鸟大离巢,孩大离家,看似平常,但舐犊之情,本性使然。因此,风吹“空巢”,“沙哑的声音像母亲/在呼唤走失的孩子”,“出门去看”,触景生情,“两根羽毛/掉在头顶/如弹片”。“弹片”,是尖锐的情感对作者和读者内心世界的直逼与穿透。“空巢”背后是不舍、空虚、痛苦和悲哀,是矛盾的心理和深深的人情味。平民意识入诗,写普通人生活中对生命的深切观照,并将这种复杂的人之常情写得细致入微,生动逼真,简约,内敛而犀利。读者会由此联想到自己生活中类似的体验。诗人将这种体验与共鸣化作具体的生活画面,极富感染力。“空巢”既是客观物象的比喻,又是主观情思的呈现。整首诗笔锋机智,引人思悟。(谭明)

卖凉粉的汉子赵应

投石的吆喝,被路人置之

不理,单肩挑的担子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我做证,他卖的都是真货

卖凉粉的黑壮汉子,不比

自家的猪更会安身

立命,四口之家的口粮

全靠他一年四季

反复追求,他儿子时髦

喜欢玩微博,有一天

突然对他说:爸

咱俩互粉吧

(选自《新世纪诗典》第三季)

作者简介

赵应,1993年生于山西大同。作品发表于《星星》诗刊、《飞天》等几十家刊物及选本。曾参加第七届中国·星星大学生诗歌夏令营、第三届《中国诗歌》新发现诗歌夏令营。2014年8月出版诗集《微神》。

导读

《新诗典》从来不以年龄、写龄论资格:未满7周岁如游若昕者,上了;写诗7个月如易小倩者,上了,将满20岁写诗不到两年的赵应当然也可以上。我读其诗时统统不知道这些背景,觉得是一首非常成熟老到的妙作,甚至于他转行的技巧运用十分娴熟并富于匠心,这个小时代的青春偶像将诗说成“敲回车键”——白痴碰巧说对了,诗歌就是“回车键艺术”,看谁敲得妙。(伊沙)

那么多鸟声令我欢欣郭毅

这里大光明,我问候你们,树窝里的家,

炊烟弯曲如锡银,砸响古典的词语,

弹拨凝挂的晨曲,像从天宇斜落的露滴,

诠释了掩饰一生的永恒意义。

如何倾听才能去摘取那些辞章?

才能真正融入那生息繁衍的美丽屏障?

这绿潭澄明如镜子,没有多余的尘灰,

像刚出浴的少女哼唱着的一首流行歌曲。

不用在意,与灵魂融为一体的事物,不需要提醒。

那歇在槐花间的喜鹊,极有可能是天使,

故意摆弄的一把素琴,引领更深的欢颂,

持续生前的爱,把那生活播放。

我看到了前朝我坐化的荒原,筋脉如伸展的枝丫,

连着天空,又抱着大地,在这些滴绿的叶脉里,

微动如魂魄的摇曳舞姿,载着节律和词语,

在风中剔透似彻底的流水,成为土地上安静的一滴。

(选自《星星》诗刊2014年第12期)

作者简介

郭毅,笔名郭遇、郭川北,1968年生,四川省仪陇县人,大学文化。自20世纪80年代起发表作品。著有诗集《行军的月亮》《银河系》等6部,散文诗集《向上的路》等3部。作品收入三十余种重要选本,并多次获奖。

导读

当代诗人善于面向自我进行深入地挖掘,这种挖掘有时深入骨髓,深入灵魂,深入到自我辽阔的内心。当我们读完郭毅的这首诗,耳畔仿佛响起诗人在自我挖掘中发出的各种声响:有欢愉的鸟声仿佛砸响了古典的词语,像有少女在哼唱流行歌曲,像有喜鹊将灵魂与素琴融为一体的声音……各种美妙的声音把前朝的我惊醒了,我忍不住重新出现在诗人自我不断地挖掘中,这种挖掘激活了自我,我变得无比高大,能够连着天空和拥抱大地。那么多鸟声不仅令表象的我欢欣,更令本我和灵魂苏醒。我在鸟鸣声中获得了内心的宁静,自己似乎又成了大地上安静的一滴水。鸟声能够激荡自我,激活灵魂,又能够让活跃起来的灵魂归于平静,让处于挖掘中的诗人的自我获得新的发现和提高,闪烁出新的光明。(唐诗)

焉支松文立冰

是最后一个匈奴的浑邪王

被汉室追到了绝壁

纵身一跃

留下的魂

是一只鹰

把利爪下的这块巨石

当成了野兔

想要提上天空

是我,是我

对一个人今生今世的思念

双掌合拢许下的一个愿

(选自诗集《染脂》)

作者简介

文立冰,1969年生于甘肃山丹军马场,甘肃省作协会员。在《诗刊》《星星》诗刊等发表作品。著有诗集《风中英雄》《纸项链》《染脂》。

导读

在焉支山某一处绝壁,作者看到了苍劲挺拔的焉支松,于是,诗兴勃发,展开了奔放不羁的想象,写下了《焉支松》这首短诗。诗中先是连用两个动感十足的意象——“是最后一个匈奴的浑邪王/被汉室追到了绝壁/纵身一跃/留下的魂”、“是一只鹰/把利爪下的这块巨石/当成了野兔/想要提上天空”来描绘焉支松的风姿,然后笔调陡地一转,化动为静,把焉支松比拟成我的一个愿望,“是我,是我/对一个人今生今世的思念/双掌合拢许下的一个愿”。短短的三节小诗,意象间转换自如虚实相生,在生动塑造焉支松饱经岁月沧桑的立体形象的同时,还给其灌注了屹立千年的英雄灵魂,读来荡气回肠。(芦笛)

某个轮回里 我也是一颗草莓吉祥女巫

离开那片繁茂的园子,已近三天

青青红红的影子

在眼前,晃动了近三天

此刻,时值夜晚

月色中的它们,愈发清晰起来

恍然中,我隐约成为其中的一颗

盎然的绿意中

彤红着一颗,若然之心

风里雨里,日出月落的守候

只为等待一只命定之手

在必然之时,使命般探向连接我生命的茎脉

轻轻用力……

一颗草莓的爱

在此际,便得到永恒。

(选自作者诗集《镜像》)

作者简介

吉祥女巫,原名秦爱云,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诗刊》《青年文学》等报刊发表过小说、散文及诗作。有作品被选入《1949-2009中国当代诗歌导读》等选本。

导读

被诗人眷顾过的草莓,在她的心中“晃动”着,并于月色中“愈发清晰起来”,作为抒情主体的“我”也幻化为草莓一颗,“彤红着”,不管风里雨里,不管月落月出,日夜守候着,只为等待一只“命定之手”,使命般地将“我”采撷……一连串的动词,显示出某种情节性意味,尽管并非典型的叙事语式,但仍给人某种情景化的生命感召。女性为爱一直守候的痴情,也在诗行漫溢而出,悄然打动我们的心扉。(张德明)

母亲很多次偷偷读我的诗左右

母亲喜欢读我写的诗,虽然很多她看不懂

但每一个字读得很慢,老花镜不知擦了多少遍还在看

我不让母亲看并跟她抢,她就跟我干着急

有时候忘记了给父亲做午饭,挨了父亲的骂

每次像个小学生一样看着,看得我心疼,并开始

把家里的诗刊和报纸藏起来

她好多次趁我睡着了或者不在家的时候,拿着凳子坐在院子里

一边读一边翻字典,读给脚下正在啄食的小鸡听

读给凳子下斑驳的树影听

读给来往的路人听

读给立在她身后默默抽烟的父亲听

有时她发现我出现在门口,就会红着脸读,读给我听

(选自《飞天》2013年第11期)

作者简介

左右,1987年生于陕西商洛,有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等,曾获第六届珠江国际诗歌节青年诗人奖。出版诗集《地下铁》。

导读

左右的诗歌里有一种干净和明亮的东西,气息很正。他是能够从纷繁错乱的生活中提纯出黄金的那种诗人。他有着罕见的健康内心,这种内心的力量在帮助他诗歌变得稳定。(沈浩波)

把我的江山好好爱一遍王妃

我熟悉每一条河流的走向

有时候我会加固堤坝,把它们抬高

满足水走高处的欲望,实现三千亩谷地的梦想

我熟悉每一座山峦的起伏

在茂盛的草木深处,那些隐匿的洞口

正适合无家可归的鸟兽栖身

我熟悉每一棵草木的长势

横向、纵向,只要它们乐意

所有的枝条可以恣意向四周扩张

我熟悉每一个子民的生活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总希望在刨过的地里,把过旧的日子再次翻新

他们的背影,看起来像另一个我

我熟悉我的江山——

那些属于我的河流、山峦、鸟兽、草木

和子民,他们

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所过的每一天,就是

把我的江山好好爱一遍

把自己好好爱一遍

(选自《读诗》2014年第2卷)

作者简介

王妃,70后,安徽桐城人。在《人民文学》《诗刊》等发表作品,曾获第二届上官军乐诗歌奖未名诗人奖等奖项。著有诗集《风吹香》。

导读

看诗歌的开头,替诗人捏了一把汗,好在是虚惊,因为题目说“爱”的是“我的江山”,这就没问题了。一种存在于预设里的真实增强了表达的自由度,那么,河流、山峦、草木、子民的分层展开、逐一抒怀就理所当然,最后,“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也具有浪漫主义的“大而有当”。因此,岂止是好好爱一遍,当可千遍万遍。总体看,诗有气度但难度系数显然不够。不过,比较欣赏诗人还能在诗中坚守青春情愫。(卢苇岸)

倒叙保定老乐

我若说,一口锅压死了人

锅,就是冤枉的

锅背上了黑锅

那个人的确是被黑锅

压死的。而我没有能力抹黑

那口足以压死人的锅

我只用倒叙的方式

捅漏锅底。让黑锅压制之处

透进些光亮

(选自《诗选刊》2013年第9期)

作者简介

保定老乐,原名张建,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诗选刊》等近百种文学期刊。2013年8月参加河北省第六届青年诗会,获2013年荷花淀文学奖。

导读

诗人真是一个隐喻与转喻的高手,“一口锅”被他转喻又转喻,居然毫无隐晦之感,反而完全地让人会意,那些社会的黑暗与冤情通过“锅”的一再转喻,让人感到它们的无处不在,如此的效果得力于诗人成功的反悖手法,使原本的荒谬成为存在的真实。诗歌流露的悲愤情绪是对腐朽现实与变异社会的有力嘲弄与否定。特别结尾发出的“我只用倒叙的方式/捅漏锅底。让黑锅压制之处/透进些光亮”,在挑战和摧毁的同时,让人们看到希望的“光亮”,显示了诗人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忧患意识。如此高超的“倒叙”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宫白云)

春天火葬场杨章池

说到火葬场,我们常常指的是

悼念厅:城西一带,月光

都不愿停留之地。

人生暗影在此,长如扫帚。

鞭炮暴雨,花圈海洋,

苍松翠柏,各有不祥面孔。

哭泣者把自己缠在锣钹上,随黄表纸的灰烬

颤抖。

开路的道士跑着跳着就

躲过了一个世纪。

这几日,我们送别朋友的父亲,

寄身于此,温暖如家:

东边,公墓,一群摇晃的火柴盒。

南边,火化间,大嘴无牙

一根烟囱将喃喃自语

排往天空。

北边一块废地,突然长满欢快的芹菜——

哦,这每天坚持聆听死亡的绿

这肥沃烟尘养育之物

“雨后,油绿可爱……”

我们面面相觑,提防着背后的

反戈一击。

静默啊,静默。它们持续屏住

呼吸,鼓励

采摘的眼睛和手。

……葬仪结束,小餐馆,它们

如愿拥抱了火:

感谢逝者,我们和这个春天共同品尝到他

鲜嫩的勤劳。

(选自作者诗集《失去的界限》)

作者简介

杨章池,1972年生,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入选各类年度诗歌选本。曾出席第四、第五届珠江国际诗歌节。著有诗集《失去的界限》。2013年7月举办个人诗歌研讨会。现任荆州市文联秘书长,多家文学报刊特约主持。

导读

对待死亡,我赞成这样的方式。化悲痛为娱乐比化悲痛为力量要好。嫩绿的芹菜的意象,深得我心,它为什么这么嫩?它为什么这么绿?死亡者最后一次的浇灌。请为死者鼓盆而歌,但要拒绝商业的鼓盆者、歌者,因为他们怎么能知道死亡!(吴长青)

母亲的病灶陈颉

那些熟悉、陌生的病名

腰痛、胃痛和骨质增生

是母亲积攒的病灶

隐匿、卑微的身体里

默默成形的哮喘和头痛病

一天比一天严重

六十多年,尘世的缝隙中

母亲一直在紧赶慢赶地操持着

一家人的生活、疾病

和贫困,时光的疼痛

如渐渐发黄的宣纸上

点下的墨汁,一丝丝侵入

母亲身体的各个部位

每天起早贪黑,房前屋后

一张弓,不停歇

终其一生的劳作、苦痛和爱

是母亲漫延生命的载体

光阴的深处,母亲

小心翼翼地忙碌着

一把老骨头,迎来送往

掩饰着磨损、倦怠和衰老

如今,母亲仍在干净而艰涩地

守候着一家人的温暖

(选自《诗潮》2013年第6期)

作者简介

陈颉,土家族,70年代初出生,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张家界市作协理事。迄今已在《诗刊》《诗歌月刊》《星星》诗刊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多篇(首),有诗入选《中国年度最佳诗歌》《中国当代诗歌导读》等选本,多次获奖,出版诗集《最是澧水》等。

导读

《母亲的病灶》,“病灶”二字可谓诗眼,与全诗前后两节内容构成材质意义上的关联。前一节,为母亲的病灶进行B超或X光式的“体检”。得出“腰痛、胃痛和骨质增生”,以及“默默成形的哮喘和头痛病”等诸多“病灶”结论,并像业务娴熟的内科医师,判断推理出母亲身体“病变”的成因——“紧赶慢赶地操持着一家人的生活、疾病/和贫困”,以至于藏匿于体内的病灶“一天比一天严重”,“如渐渐发黄的宣纸上/点下的墨汁,一丝丝侵入/母亲身体的各个部位”。于是,一位含辛茹苦、积劳成疾的母亲形象跃然纸上。后一节,进行深入“诊断”,揭示导致母亲病灶的根本原因。母亲之所以“每天起早贪黑,房前屋后/一张弓,不停歇”,原来“终其一生的劳作、苦痛和爱”,只是“母亲漫延生命的载体”,母亲六十多年持之以恒的“小心翼翼地忙碌着/一把老骨头,迎来送往/掩饰着磨损、倦怠和衰老”,其真正动因是“干净而艰涩地/守候着一家人的温暖”,至此,诗歌达到高潮,母爱的力量震撼人心!诗人的母亲不正是全天下充满慈爱、无私奉献的伟大母亲的真实写照和缩影吗?(陈俊勉)

星逝——雪山观星曾尚尉

那年,朦渺的爱情划过天际

像一根根转瞬燃灭的柴火——

在失温的高海拔林间

我们簇拥着彼此 背靠背的

倚靠成一具炉架

哆嗦着的絮语如小火般

烘暖着微醺的情愫

仰天牛饮的我们,终于

被整片星空灌醉了

如今再想不起那年

流星般闪逝的醉语

但回忆的地图中

那星空下厚羽衣的小丘

将永恒的迤逦

于青春的梦境

(选自2014年3月22日《台湾好报》)

作者简介

曾尚尉,台湾台中人。古典诗曾获台湾院校古典诗创作大赛优选、彰师文学奖第二名。新诗曾获台湾大武山文学奖,作品多刊于《台湾诗学季刊》《台湾日报》等。诗文作品入选《中国当代亲情诗文选》。书法作品入选台湾翰耕墨耘50年书艺大展。曾膺选为台中市优良教育人员。

导读

诗中的“那年”指诗人大学就学时期的青春时光,对爱情怀抱憧憬的年纪。一伙年轻学子在海拔高度两千米的大雪山的星夜下,远离都市的霓虹灯,远离尘嚣,面对满天繁星由衷兴发的悸动之情。属于青春的纯爱与旷情充溢于本诗字里行间,如诗中所言“哆嗦着的絮语如小火般/烘暖着微醺的情愫”,正像是爱情最初将萌未萌的暧昧期;而“仰天牛饮的我们,终于/被整片星空灌醉了”,则进一步写出了青年们交感于特殊的时空环境下,在星光这坛酒的浇灌下,促发出属于青年的浪漫与豪情。时至今日,大雪山的星辰已然镶嵌于诗人昔日蒙昧的回忆中,成为过往时光中无法磨灭的鲜明坐标。属于青春的车游、青春的课桌椅,一代代的人来人去;人们对爱情的美好向望,原是寄托于那许多不经意的背倚着背的或是促膝的片刻。爱情的光辉行将永恒地闪耀于青春的星空,是人们终其一生饮之不尽的一坛醇酒。(尚尉)

山沟沟里的夏天没有风左秀英

山沟沟里的夏天没有风

母亲在村口是一块默然的石头

一束守候的光打在背后

群山巍峨

冬季寒冷的风藏在关节里流动

病根太深

夏天的风从未穿过耳朵

我靠近村口的百年黄葛树

离开她时

我不敢抒情太多

沉甸甸的企盼挂不上枝头

母亲送我出村口

我跨上一匹神马

挟带着被赦免的证书

打开季节的窗口

从局部走向全部

我看见了大海

它的胸襟

没有母亲的辽阔

(选自2013年6月24日《酒泉日报》)

作者简介

左秀英,1979年生,西南大学文学学士,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岁月》《诗林》等报刊发表诗歌近三百首,著有诗集《深呼吸》,企业文化刊物主编,文案策划。

导读

左秀英这首诗高度凝练,大幅跳跃,意象新颖,有一种爱憎分明的疼痛在缓缓地暗流涌动。看得出诗人有情思喷发的冲动,发而为诗,传达作者爱、苦、痛和对母亲的情思,发幽探微,即使隐匿的细节,也会在不经意中新奇地显露出来。作者善于把握语言特点,十分注意探究诗歌的意蕴和思想内涵。将倒置的诗句写得含蓄优美,生动活泼,更有利于把握诗歌的内容,显得更奇异,更简约,更硬朗,更坚实。这首诗的结尾特好,是全诗的升华,是诗意的结晶,大海的胸襟“没有母亲的辽阔”,画龙点睛,突出主题,回味无穷,且恰到好处,让读者去填补诗的某些空白,立意显得更高远。诗歌,平实的华丽很美,朦胧的华丽也很美。(洋滔)

德令哈的早晨孙万江

没有细雨

蓝天像水洗的一样空灵

鹰用锋利的双爪抓住天空飞翔

德令哈是美的

山色草场盐湖海子纪念馆打马而来的少女

德令哈是辽阔的

她泊在一个人的心尖上

绿松石一样的微风吹动我的思绪

碎银一样的阳光摇醒德令哈

一班十八节火柴盒一样的列车呼啸而过

拉着点燃的方言赶往西藏

在德令哈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只要握住一部经文和一篇诗稿的光芒

(选自《牡丹》2013年第12期)

作者简介

孙万江,诗歌作品散见于《扬子江》《绿风》等刊物,并入选多种诗歌选本。

导读

《德令哈的早晨》这首诗歌,意象很新奇。孙万江的诗歌善于捕捉和创造诗的形象。他在诗中将德令哈比作“山色草场盐湖海子纪念馆”以及“打马而来的少女”,诗人把德令哈的辽阔用一个“泊”字,放在“一个人的心尖上”,景奇兴逸,风格爽朗,一洗其余人等的陈词熟调。诗人写德令哈的早晨,诗歌开头就形象地写到没有细雨却比被雨水洗过更空灵的蓝天,由是而顺其自然地写到天空中的雄鹰,“用锋利的双爪抓住天空飞翔”,这样的形象思维,把难以捕捉的东西,鲜明地呈现在读者面前;类似的形象思维的比喻在他的诗歌中随处可见,比如,“一班十八节火柴盒一样的列车呼啸而过/拉着点燃的方言赶往西藏”。用得贴切传神,让读者体会出更多美感,联想到更多的诗情。他的诗歌善于用多个意象重组与排列,组合出更庞大的多声部意象,给人以雄浑着排山倒海之势的美向读者遒劲地逼过来,古朴苍劲,加深了诗的意境。(陈雅琦)

突然停电苏勤

世界瞬间沉入渊底。

我和她像两条缺氧的鱼,在放着台灯的暗礁两侧静卧,等待光明送来浮力。

滚烫的话语无法捞起。

刚刚泛红的一吻,也因失去阳光而拒绝成熟,在高高的枝头,摇曳怯懦。

夜的血液出现沉默,而灵魂开始飞翔。眩晕中我看不清她的眼睛,是否也放射光芒。

黑暗之潮冲决我想象的堤坝,汹涌成一条迷人的边界,溅湿岸边我慌张的情绪。

有震耳的声音在空中炸响,我的欲望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石块砸醒我的理智,我不敢喊疼。

我决意要走。

灯却突然亮了。

从她黑森森般的睫毛上,摘几个圆润的激动,再停电的时候,我用来照明。

(选自《星星·散文诗》2013年第11期)

作者简介

苏勤,1966年生,福建福清人。作品散见于《星星》诗刊、《绿风》等报刊,入选《大诗歌》《中国年度优秀散文诗选》等选本。著有散文诗集《生命三原色》《雕刻灵魂》等。系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福清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导读

《突然停电》显示诗人在生活的某个夜晚,那一瞬间心灵的“流向”,诗人把世界“沉入渊底”,于是,“我和她”仿佛穿越在黑夜与深渊的精灵,“缺氧的鱼”,这个饱含着主体生活经验的喻体,游弋于现代文明与人的困境之中,光明与黑暗、欲望与理智、迷离与幽深的存在是并峙的矛盾体,经由诗人置入的“台灯”、“暗礁”、“血液”、“堤坝”、“石块”、“睫毛”等意象,造成语言的张力,使人随着作者意识的流动、时空的跳跃、话语的营构、想象的超拔和特定生命方式的直觉体悟,于“浮力”与“定力”之间,倾注其散文诗以生命的知性与精神诗性。(崔国发)

忠告流泉

不欺生

不偷吃人家隐私

不节外生枝

小声说话

大碗喝茶

要记恩,不记仇

生活是一杯白开水,越喝越少

杯空时

一辈子,清清楚楚

不要说什么都没留下

美德不是虚无

母亲多年以来反反复复说的话

一直是我的人生信条

现在——

我要把它交给女儿了

(选自《北京文学》2014年第2期)

作者简介

流泉,原名娄卫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先后在《诗刊》《诗歌月刊》等国内外报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多次获奖,多次入选各种年度选本,著有诗集《谁在逼近我们》《在尘埃中靠近》等。

导读

读《忠告》一诗,心里充满的更多是感动。个人认为,对于一篇作品好坏的界定,与文章的体裁毫无关系,凡是能打动人的东西必有其成功之处、可贵之处。第二,这首作品入题自然,视角转化、逻辑衔接都非常严密、紧凑。第三,虽然传统的新诗写作对意象的使用有很高的要求,但著名诗人唐欣提出口语诗即未来可能诗学的说法让众多新诗写作者打破了曾经对新诗老套的认识。那么,毫无疑问,这首作品不愧为一首典型的口语诗精品。(鱼富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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