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后面的两天,苏小梅就默默地观察着许战,他的每一个表情似乎都能牵动自己的心。好在,一切看似都很平静。许战除了依旧保持冷漠以外,并没有特殊的表现。然而,就在第三天的午间劳动,苏小梅的努力终究被毁于一旦。
劳动音乐开始了,许战坐在位子上不动,依旧身上没有一丝生气。有个男生想要拿抹布,他站在讲台上懒得走到后面去,于是叫后排的同学帮他传一下。可是距离还是不够啊,他看到了在中间坐着的许战。他便对着许战喊了一句:“那位在发呆的美男子,帮我传一下抹布。”是的,这个人叫徐峰,平时就是个好事者,还总爱挖苦挖苦别人,搞得自己很幽默似的。许战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任何的回应。“许战,拿一下!”徐峰脸上有点不耐烦,又喊了一遍。许战依旧不为所动。徐峰大概是脸上挂不住了,开始造次:“装什么高雅贵公子啊,校草就了不起了?有什么好摆酷的!”他的好搭档丁子杰走过来了。这人也和徐峰差不多,一丘之貉!班级里讨厌他们两个的人不在少数。教室在一片劳动的哄闹声中,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只有默默关注着许战的苏小梅看在眼里。小梅一边擦窗户,一边留意着隔壁一排发生的事。
丁子杰笑嘻嘻地对着徐峰调侃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正伤心着呢,我听说啊,不久前,他爸爸死了!”他爸爸死了,啊,多么刺耳的几个字!许战猛地抬起头,有了反应,显然他是听见了。这句话连苏小梅听到以后心一揪,像被人重新揭开了快要愈合的伤口,锥心地疼痛。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她小心翼翼呵护着的一切就又被他们这样重重刺伤了。从裤兜隆起的样子,能看出许战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他的双眼眼眶瞬间开始泛红,目光透露出一股愤怒和冰冷,好像一把尖刀似的要把眼前这两个东西刺穿。苏小梅从未见过许战这样的表情,她丢下抹布准备去阻止。可是,没想到那个不知好歹的徐峰竟然会哈哈大笑起来,恍然大悟般跟丁子杰应和道:“哎呦,真是错怪他了,原来他是爸爸死了,心情不好,对不起对不起!”说到“他是爸爸死了”的时候徐峰还故意提高了嗓门,瞬间教室里的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脸上布满了惊讶、错愕。大家都愣愣地看着许战。说完,徐峰和丁子杰还继续着他们“爽朗”的笑声。许战的牙齿咬紧,面部微微颤抖,脖子上有点儿青筋暴起。没等许战出手,苏小梅一个箭步冲到讲台跟前,高声呵斥:“你们两个人能不能留点口德?明知道别人家里出了事,你们还在这里兴风作浪、讽刺挖苦,这不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吗?”她说得如此义正言辞、字字珠玑,看着又极为生气的样子,脸都涨得通红。所有人应该都被她这样的表现给震惊了。苏小梅从来也没有跟哪个人这样脸红脖子粗过,更何况还是男生。平时,她都是极其柔和温暖地待人。不过,这还没结束,看着徐峰和丁子杰愣神的样子,苏小梅竟用手指着他们俩吼道:“你们两个实在是卑劣、恶毒!你们快去和许战道歉!必须道歉!”丁子杰被苏小梅在众人面前教训得好像丢了很大的面子,起先脸上尴尬得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听到要去给许战道歉,他就恼羞成怒起来。“凭什么要给他道歉!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他一把按下那个指着他的手,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腕。苏小梅还挣扎着,想用力把手抽出来。可是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人似乎对女生也毫不客气,拿出了全部的力量,捏得苏小梅快疼出了眼泪。
忽然,一记拳头重重地落在了丁子杰的脸颊上,瞬间他的嘴角就流出了殷红的鲜血。“谁叫你动她的!给我放手!”许战怒气冲冲地喊着。接着,第二拳又朝丁子杰劈头盖脸地招呼过去。丁子杰赶紧松开了苏小梅的手,往自己的脸前一挡,顺势往前一推,把许战给推开了。丁子杰块头大,敦实,在力量方面自然就占了优势。他往前用力一撞,许战被他撞得往后踉跄了几步。许战伸出了他的大长腿,想要去踢丁子杰。丁子杰也被激怒了,发疯似的往许战身上扑过去,把他死死地压在地上。两个人就在地上瞬间扭成了一团。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的人都来不及反应,谁也没料到这突然就打了起来。苏小梅顾不得自己被捏得通红的手腕,在一边叫喊着让他们快点住手。也有一些男生上来拉架了,但是两个人就是死死地扣住对方,谁也不先松手。这时,谁都没留意到徐峰那个虚伪小人,惹出事了不去帮丁子杰也不劝架,反而悄悄地去老师办公室打了小报告。
正在周围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班主任夏老师进来了。地上的两个人见了,立马都松了手,整理了一下乱作一团的衣服。许战的嘴角也有点裂开出血了,但丁子杰看着伤得更重些。这两人乖乖地跟着夏老师走了。办公室里,这两个人俨然没有了刚才的气焰,笔直地靠墙站着,像两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微微低着头。夏老师还把徐峰、苏小梅叫到了办公室进行询问。在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夏老师狠狠地批评了徐峰和丁子杰,又安慰了许战几句。不过,打架终究是被禁止的。这件事还惊动了教导主任。既然打了人,就要接受惩罚。许战和丁子杰放学后都要留在教导处写检查。
放学后,许战就和丁子杰拿着书包去了教导处。丁宁本来是要和苏小梅一起回家的。可是苏小梅却找了个借口留在了学校里。是的,她的心里其实有些过意不去。许战会和丁子杰打起来也许是因为自己。当时,如果自己没有这样义愤填膺地去指责丁子杰,可能也不会激起对方动手。但是,当时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克制不了,就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或许也是给这段时间的压抑找到了一个出口来发泄吧!
苏小梅等到学校里基本没人的时候去了车棚。她就一直坐在自行车棚角落里的台阶上,等待着许战。眼看天色有点变暗了,远处走来一个身影。走近了,也许是天色的笼罩,那个人并没有发现角落里有人。他坐在自行车旁的台阶上,头往上抬起,露出脖子那弯曲优美的弧度,鼻子收了几下,两行晶莹的泪水从脸庞滑落。虽然天色灰暗,但是分明能看见那双看着天空的眼睛显得更清澈更闪耀了。那个人开始小声啜泣起来,像是在宣泄长久以来积压在心里的情绪。躲在角落的苏小梅也跟着红了眼眶,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落泪的许战,看到他如此脆弱,看到他卸下伪装后的样子,如此孤单落寞。她就在那里静静地陪伴着、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的心绪好像平静了许多。他呼了一口气,抹了抹快被风吹干的脸颊,站了起来,拍拍身后的裤子,准备去开自行车的锁。“许战,对不起,我一直在那里等你,今天你被老师处罚都是因为我……我心里过意不去……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句抱歉。”苏小梅从角落里怯生生地走出来,她不知道许战是否会因此而生气。
许战着实被她吓了一跳,一脸吃惊,他没想到苏小梅会等到现在,并且在那个角落里。“笨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看那两个人不爽很久了。更何况他们提到了我爸……”许战说到这里停下了,哽咽了。
“你还好吧?”苏小梅有点慌了,怕他又勾起这悲伤来。
“没事了,今天被他们这一闹也好,大家也都知道了我家里的事。我也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了,也释怀了。”许战的脸上看上去的确淡然了许多,也或许他面对的人是苏小梅。
苏小梅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这样突然的变故一定让你非常难过吧?”
“也不能算太突然,毕竟我爸这病已经一年多了,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说着,许战的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起来。接下来,许战就把关于他爸爸的一些情况娓娓地说给苏小梅听。苏小梅专注地倾听着,并没有任何的打扰。他还说了一些童年时和父亲一起相处的点滴。天都静悄悄地黑了起来……
许战看了一眼手表,说:“呀,已经那么晚了,今天谢谢你听我说这些。但是,以后千万不要一个人呆在车棚里了!这里5点以后就很少人经过了,万一……好了,我们赶紧走吧!”苏小梅轻轻地点了点头,格外听话的样子。
他们俩并排地走在路上。许战这次和往常不一样,他推着车,陪苏小梅走着。这是第一次他们两人单独回家,在这样安静的夜里,空气中流动着一种说不清的暧昧。
快到苏小梅家的小区门口了,小梅正准备要和许战道别,她又有些舍不得,总觉得还有什么没说完,她特别希望这条路能再长点,长点……许战停下了脚步,小梅抬头看了一下天空,突然就冒出来一句:“你爸爸一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着你,你要振作起来,这样他才会安心。”是的,她是觉得还应该给许战一点安慰和鼓励,可是,她的安慰居然这么的老套。
许战有点儿破涕为笑:“你这么老土的句子是从哪部偶像剧里学来的?”
他居然笑了,没事了,苏小梅的心里一下子充满了力量。她揪着这么多天的心终于是真的放下来了。他们俩满含笑意地看着彼此,道别之后就各自回家了。
这个夜晚,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更进了一步,不仅仅是“哥们”而已。苏小梅觉得这一次,自己走进了这个男孩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