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一个与平常无异的日子,无情的太阳,路上匆忙的人。李其和他们一样混在一起,没什么起眼的,不过他却尽力的摆起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他带着网上淘来的二手深海赛尔的头戴式耳机,银色的轮廓在阳光下跳跃着,但没几个认识深海赛尔,其实还不如beats来的实在,反正淘这耳机就是为了虚荣。
但这就是李其不不同之处,他喜欢和别人不一样,方方面面乃至于虚荣。他喜欢被几个懂得的人看见,然后眼神生出羡慕之意。而不在乎人人都知道的东西,那些人给他带来的满足感实在太少。反之,那些懂点的,也许只是刚好知道的人,才是自己满足的大部分快感,才是这耳机或者鞋子以及其他事物的意义。
李其不懂艺术,不懂文学,却喜欢去看一些画展或者新书签售会。然后便发一些动态,发动态也是门学问,不能太做作。适当的拍一些能抓眼球的,过于深奥的东西尽量不去涉及。让自己处于一个“假装学习”的状态是最好的。
所以谦卑是个好东西,李其为一直深知其道,外表总是很温和,极少动怒或与人激烈的争执。一来他不屑于与这些人计较,本来自己和他们就是不一样的人。二来,人都有逆鳞,他怕万一触碰到了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毕竟失去理智的人与疯狗无异。
此外,他也是个合格的倾听者,身边的朋友有心事都会与他讲,而李其则只在一旁默默的喝着酒,时不时符合一下或提出一些中立的意见。实则心中也不过是在放玩笑看,那些失业和情感所挫的琐事,李其讲它们都当成是下饭的故事。即能取悦自己,走能维系这些所谓的情谊,自己何乐还不为呢?
李其走进了地铁站,傲然的行走着,那些与自己有过眼神对撞的人,皆被自己用冷眼扫了一遍。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个善于接近的人,自己是拥有一个高贵灵魂的载体,而不是那些装着一堆食物残渣的垃圾桶。就算你是个看上去光鲜亮丽,或者拥有数不尽财富的人,也不过是好点材质的垃圾桶罢了。换言之,自己倒是挺想要那样的垃圾桶套在自己的身上。装着灵魂的垃圾桶,那才是自己的向往,但垃圾桶毕竟是脏的,自己可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俗念。
猪在猪的眼里肯定不是我眼里那般蠢,可能还会有《完美的世界》里面布奇那样的放荡不羁和温暖的善意。其实就是条愚蠢的猪,浑身沾染着猪圈的恶臭。我怎么能如此说自己,但事实就是我这看似光鲜的外衣下那具躺在杂乱的床上的肮脏的尸体。
我走上地铁,喜欢靠墙的地方倚着,有一两个空位置我也不会去抢,遇到一两个老人我还得起来让位,让别人在心中嘲讽一下我的虚伪。我深知他们的想法,所谓的善举无非是畏惧舆论,大部分的人的善意都是被强迫的。他们害怕成为矛头,特别是这样的一个自媒体社会,人人都是所谓的“执法者”,或者自以为是的“天使”。
过去的人们有信仰,他们相信神,相信天堂,那是无知的快乐和幸福,人在做天总是在看着的,可是久了,天特么总是眼睁睁的看着。人们都厌倦了,他们开始自己主宰自己,自己成为了神。
我打量着身旁一个女生,脸很精致,着装也挺潮,一头栗色的头发淡淡的香水味让人很舒适,她低着头玩着手机,引起我注意的是她穿着帆布鞋,匡威的经典黑白色。不知为何,穿帆布鞋的女人总能引起我的好感,可能是总会让我错觉的嗅到幼时读书的女同桌,或者是某个自己当初暗恋的某个女孩,帆布鞋总能让我感到青春的影子。或许我还未成长,一直陷在哪里,又或者我是个变态,想着老牛吃嫩草的画面会让我血脉扩张。
可能是我过久的目光让她有了察觉,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地铁内穿过一阵冷风,笔直的穿过我的身体,从胸膛的毛孔内,透过肺部后背的骨骼。
一阵深深寒意开始环绕着我,渐渐的呼吸有了困难,肢体也变冻僵了,直到我别过头去看车窗外扭曲的夜景。她也继续低头玩着手机,我又瞟了一眼她的帆布鞋,抿了抿咽喉嘴角,似乎咽下去了一块苦涩的冰渣。
那女生扒开几个人摞了一下位置,我望着车窗笑了笑,那张笑脸上弥漫着外面各种色彩的灯光,和它们一样的荡漾,如果我的遗像上就留着一样照片该多好。我感到很懊恼,因为如此有意思的东西既然没有办法留下来,我不能拿手机出来拍,否则我就被踢出这节平凡而祥和的车厢了,特别是在车还停的情况下被踢出去的话,恐怕一定会四分五裂。如果此刻我有一架单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拿出来,说不定那女生还未看我一眼,或者上来找我搭讪,然后我和她一起走在这灯色摇晃的街上,要两杯酒然后我为她脱下帆布鞋,抱着帆布鞋离开这个时间。
可是,这该死的地铁停了,我也到站了。瞧瞧,这地铁也不给我机会,不给我留件单反的机会。车门打开后,我狠狠的踢了一下眼前的靠杆,然后逃出了地铁,一股脑的向外面跑去,不管身后人议论和诧异,他们只能看我的背影,其中还有帆布鞋和那个女生,我觉得这件事挺有意思的。
我走在深夜的路上,身旁的路灯在抱怨着,我将耳朵贴上去,听到了他对人类深深的厌恶和对自由的渴望。它不想在阳光明媚的半天沉睡,等到乌黑一片在醒来,也只有在这黑夜里那些看见它们的人在想起这些灯光,但也就是单单的看见。平常的索然无味,一切都是如此。
点燃一支烟靠着路灯,血红色火光在昏沉的灯光下互相交映,融化在夜色里。流下几滴灰色的泪滴,我用手按住它,于是湮灭了一切。
真是无趣的夜晚,什么都失去了颜色,我离开行人专用道路,翻过路旁的树木来到了车流横行的中心路上。继续走着,一直往前方走着,飞驰而过的车辆在背后留下一道声响,嚣张而富有挑衅的意义。
既然如此,我的步伐往中间靠近,一辆车绕过我,司机只是瞟了瞟便继续冷漠。人们走在路上看见一坨屎之后,自然不会再多看一眼,难不成你还让他们去搞学术讨论不成。没人喜欢屎,他们都喜欢鲜花、衣服和其它符合他们身份的东西。
我继续走着,直到停在一处十字路口,那旁边是一家网吧,“吧”字少了“口”,似乎也不在叫嚣,沉默冷清的待在那里。我故乡也有这样一处网吧,那时几个伙伴常常聚在一起开黑。时间短暂也不够满足,但下机后一起结伴往学校赶去的路上却是欢声笑语,意犹未尽。如今再玩死,一个人的时间倒也充裕,却是没多久放在了一旁,只留屏幕冷清的亮着。
眼前这破落的网吧里面的人想必也有那群人吧!杂乱烟头和烟盒,满地的槟榔渣,说不完的大话。我停了片刻后继续走着,无目的的漫步。月光柔柔的细鞭抽打在我背后,我不可停歇,正如每天脸上衰老的细胞。
我来到便利店,回家前会在这里买几块烧卖当做晚餐,有一位年龄相仿的女店员。容貌倒是清秀,主要是她也有一双帆布鞋,由于常来便成了熟客,有时会聊上几句。我取下耳机,推开门挤出一丝笑意。
“今天还是烧卖吗?”女店员看见我后浅浅的笑道,我感到一阵缓缓的暖意。
这女店员他们叫她小葡萄,因为她总是喜欢在手里拿几颗葡萄吃。据说她家里是在比较偏远的山区,那儿还有着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小葡萄以前成绩很好,但他有个弟弟,在家里人和周围亲戚的“好心劝解”下她放弃了学业出来打工。起初赚的钱有一大部分寄回了家,供弟弟读书。
后来小葡萄不再往家里寄钱了,因为她那个该死的弟弟总是在索取和压榨她,而她那所谓的父母也只是冷眼旁观。先是衣服和鞋子后来到手机乃至电脑,他弟弟的欲望是无底洞一般。小葡萄后来终于下定了决心,和那个我不知道名字的某个地方做了了断,手机号码也换了。听她说已经两年没联系了,如今自给自足挺好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没有家可去的人我无法感同身受。但至少每天在便利店的几分钟却是我这一生最为放松的时候。一边听着店里随流的歌曲,一边和小葡萄聊聊天,看着那些忙碌一天的人们。我能够感觉到自己也融入了他们,虽然我觉得这很无聊,但是生活本该这样看上去“正常”。
小葡萄从烤箱里拿出了三个烧卖套进塑料袋放在了收银台上。“今天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我一边拿出手机打开付款码一边问道。我希望能打开两人的话匣子,但后觉这个问题有点愚蠢。一天到晚在这破便利店能遇到什么有意思都事,遇到几个小偷或者打劫的恐怕才让他们感到有意思吧!
“跟昨天一样,一天重复个365遍,哪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小葡萄在扫码机上输入价格然后叹了口气。果不其然是自己预料的那样,我会心一笑。
“我今天倒是遇到一件有意思的事!”
“哦!是吗?”小葡萄脸上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这也不妨碍我接下来的讲述。
“当然,我今天狠狠的踢了一脚地铁的车门然后便溜走了,他们都傻傻的盯着我看!是不是很有意思?”我说着不由的笑了起来。
小葡萄满脸的疑惑,那眼神里满是一片浊雾,剥开几丝雾气似乎看到一条狗坐在西餐厅里优雅的用着刀叉吃着牛排,十分的荒诞。
“这很有意思吗?我不明白有意思的点在哪里?”小葡萄散去了眼中的浊雾,继续恢复了那无趣的颜色。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我以为你也会这样认为,毕竟在每个夜里我都来买烧卖,我想你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你每天总是在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凭什么以为我也会觉得那有意思呢?”小葡萄有些好奇,身子也微微向别处移了移,似乎在抗拒我。
“不!我了解你,你也觉得这很有趣,因为其他的事情都没有意思,我们是相似的人,所以你不用伪装!”我的身子趴在了收银台上,两只眼死死的盯着她,嘴角还洋溢着满足的笑意。
“你是不是有病啊!了解我?你了解我什么狗屁东西?”小葡萄怒吼着,对于眼前的我她眼里还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她的叫喊声引起了其他店员的注意,另一位年轻的男店员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转头看向小葡萄。“你叫小葡萄,抛弃了你那个破旧的家乡和那个混蛋弟弟,你独立自由并且渴望着这一切会变好。我还不够了解你吗?”
小葡萄面色惊恐的向后退去,她紧握着手机似乎准备要拨打某个号码。
“这一切不会变好的,永远不会!你是一个没有家可归的可怜的女人,要不是你穿着那双帆布鞋,你和她们没什么区别!”
“先生!你在这样我们要报警了!”一旁的年轻男店员也感到莫名其妙。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士到底是受了什么打击,他刚刚说的这些根本和那边女孩搭不上边。
“算了!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你们到底为了什么而奔波?告诉我了,我现在便走。”
“生活!”年轻男店员对于我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收起了身子付了款,然后往店门外走去,小葡萄和那个男店员呆滞而疑惑的看着我的背影,我想这应该成为他们今天有趣的事了。
“为了生活啊!真没意思!我为了奔波而奔波这才有意思!”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得到了一种升华,似乎那些夜间的灯光都在簇拥自己,因为我本来就是和他们不一样嘛。
我继续奔波着,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最后到床上睡去。明天早晨起来继续为了这点自我的满足而活着,但同时也要考虑不让自己这具不凡的身躯因饥饿和疾病而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