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七岁那年,他颇为淘气,在皇宫乱跑。彼时,丞相夫人应皇后之邀,携女儿来拜见。
他是在皇后的宫殿见到白挽晴的,四岁的小姑娘粉雕玉砌,趴在花丛中数蝴蝶,有蝴蝶落到她手臂上,惹得她咯咯直笑。
皇宫中的人,谁不是活得小心翼翼的,偏偏她倒是不同。
那一幕,那倩影,强势地闯入他心间。他来了兴趣,便向身边的人打听,原来,她叫白挽晴。从此,那个名字镌刻在他心上,十余年未曾褪色。也因想在小姑娘心中留下好印象,他逐渐变得沉稳。
可是再相见时,她怎么会在烟柳之地?她是自甘堕落还是被逼无奈?
秦暮苦笑,他一时竟是不知,自己有什么资格、站在什么立上去指责她。又想到那日,他怎能一气恼就说出伤人之言……
——
终于,他还是去寻她了。他往花月阁走去,然而行至半途,又停下了。他叹息,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沉默片,他黯然转身。
待回过神来,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竟走到了久别重逢的那面湖的湖畔。他走入湖心之亭,坐在当初的石椅上。抬眸望向对面,却是空空如也。
忽闻脚声渐近,秦暮视之,竟是一抹白色身影。白挽晴摆上一壶酒,斟上两杯,两人对饮无言。
一壶见底,只听一道破空之声,一把匕首架上秦暮脖颈,却未再进一步。依旧是无言。
白挽晴打破了宁静:“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秦暮面不改色,也不知是料定她不会动手,还是有恃无恐。
那因她行刺失败,在湖心之亭与他对上,她知会惹他怀疑,却未有过多的掩饰。不是轻敌,是无所谓生死了。苟且偷生了五年,她早已看淡:生又何幸,死亦何惧?
他看透了一切,却未点破,或许,在他眼里,她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不足为惧。她倒也觉得没关系了,不过是被人玩弄于股之间罢了。
“给你个机会,放下匕首,本宫可以不再适究。”秦暮不落下半分气势。
白挽晴恍惚了一下,凄惨一笑:事到如今,她还回得了头吗?手中未控制好力道,匕首在他脖颈上划过,渗出血珠。
气氛冷冽下来,就在秦暮想自救时,白挽轻嗤一声,手中匕首随手一抛,“咕咚”一声落入湖中,漾开圈圈涟猗。她转身离去,终已不顾。她告诉自己,她并不是不忍,只是不想在明知技不如人的情况下,还自讨苦吃,失手第二次。
她想,既然秦暮上一次没有捉拿她,这一次就也不会阻拦她离开。至于为何这般确信——呵,人心,不就是拿来揣摩的么。
秦暮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自嘲一笑,倒底还是来也孑然,去也孑然了。可是无心无情不正是他从小所学的帝王之术么,为什么他只觉心如刀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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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阁的花魁挽晴姑娘死了
消息传入秦暮耳中,已是半个月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