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凉音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桌上摆放的方锦一早准备的早餐已经凉了,方锦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凉音披头散发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哪哪都是你,哪哪都没有你。她知道这几天已经把自己糟蹋的没了人样儿,她也骂自己苏凉音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可是不能,真的不能,她装不出不在乎。这是她从小到大遇到的最大的打击,几乎要把她击垮了。这几天来,除了丁墨生,脑袋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醒来是他,梦里是他,她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在屋子转来转去。
从小到大,凉音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会,梳头的时候,洗澡的时候,走在超市里,走在大街上,任何时刻,冷不防的想起他,一个激灵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路中央,感觉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她每天能看到那么多人,找遍了所有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可就是找寻不到他的踪迹,没有她熟悉的英俊挺拔的背影,没有她深爱的坚毅俊朗的面孔。
凉音已经几天没去上课了,即便是方锦帮她跟导员请了假可还是应付不过去了,学校方面通知她如果她再继续缺课这学期的成绩恐怕就保不住了。早上起来她梳洗了一下去了学校,坐在课堂上听不见老师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丁默生,这几天发生的事来来回回的在脑袋里盘旋回转,突然感觉到旁边的同学碰她:“老师叫你回答问题呢!”凉音赶忙站了起来,看到教授几乎气得青筋暴起:“苏凉音,你在干什么,叫了你多少次了你听不到,你这些天在想什么,到底还想不想念下去了?”教授满脸痛心的表情,这是他曾经非常喜爱的一个学生,思维敏捷,表达得体,是一个新闻界的好苗子,可一个不留神她竟然变成了这幅样子。凉音尴尬的低下头,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教授看到她这个样子,也不好再多说,只好叫她先坐下来。
下课后,凉音被导员留了下来。说实话,导员也非常惊讶于凉音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刚入学的时候她是个天真活泼的姑娘,不但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还热衷于学校的各类活动。可现在坐在她面前的苏凉音,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她眼神暗淡无光,她的神情落寞憔悴,她说话的声音有几分沙哑,她微笑的表情那么牵强。
导员禁不住握了握凉音的手,心疼的说:“凉音,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凉音摇摇头,挤出一丝微笑:“老师,谢谢您,我没事。”
“听说你申请退出学生会了?”
凉音点点头。
“为什么?”
“不想做了,精力有限。”
“凉音,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经济上有什么困难了吗?你总也不回学校,在外面做什么?千万别把学业耽误了,你是个非常有前途的孩子。”
凉音点头微笑:“老师,我家里很好,谢谢您对我的关心,我真心的感谢您。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有需要您帮助的地方我会找您。放心吧,以后我会按时上课。”这些天来,凉音一直都希望有个人能听自己好好说说心里话,她想有个人问她你怎么了,可真的有人这么问的时候她才知道,说不出口,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些年来,这个人伴随在你的成长历程里,看过你的哭,看透你的笑,你所有的小心思他都知道。那是多少年的岁月啊,从啼哭的婴儿到懵懂的孩童再到青春的少女,彼此之间所有的生活都交汇重叠在一起,就算是忘了他,怎么会忘了自己的成长。
丁默生的离开,抽离的不仅仅是他自己,存在凉音心里的二十年的美好全部都跟着轰然倒塌。
凉音在学校门口遇到了早已等在那的方锦,方锦问她:“没事吧。”
凉音不知道他是指什么,默生的事?还是刚刚她在课堂上的事方锦也听说了?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
“要去哪啊?”方锦问。
“找他。”
“我陪你吧。”
凉音没再说话,点了点头,方锦跟在她身后走出了学校。看到他们离开后,马路对面的一辆轿车缓缓的摇上了车窗,疾驰而去。
凉音在网上一个个的搜寻,所有这个城市有关建筑方面的公司,她一一记下电话拨过去,她问了无数次:“您好,请问您这有叫丁默生的吗?”没有,一个都没有,连重名的都没有。她甚至跑到一处处的工地去问,你们这有没有个叫丁默生的,看到一张张摇头的面孔。虽然她从来不缺钱,可她还是选择挤公交挤地铁,因为凉音知道,如果默生要出行一定会选择这两种方式。可是仍然毫无踪迹,这个人就好像凭空的人间蒸发了。凉音有时甚至会怀疑自己,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出现过丁默生这个人,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方锦只是默默的跟着她,帮她买地铁票,帮她提东西,帮她打电话询问各处的地址和交通方式,他由着她做一切,陪着她做一切,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也无力阻拦她,这已经是他能为她做的一切了。
晚上回去,方锦带凉音去吃饭,这段时间里凉音消瘦的厉害,单薄的身体几乎要飘了起来,她仍旧知识草草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方锦劝她:“再吃点吧,在这样下去身体就要坏了,你得有个好身体才能继续找下去啊!”
凉音摇了摇头说:“我不找了。”
方锦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还在反应刚才那句话,就听到凉音接着说:“我不找他了,找不到了。你也看到了,我真的尽力了。一转眼也快一个月了,我找遍了我能找的地方,问遍了我能想到的人,仍然找不到一丝踪迹。他彻彻底底的从我生活里消失了,不管我再怎么不愿意,这已经是事实了。”她停顿了一下,仿佛下了最后的决心,接着说:“明天我就准备搬回学校住了。”
方锦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接什么好,只好问她:“你想好了吗?不怕他回来找不到你吗?”
“想好了,如果他想回来他就不会走,我太了解他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后悔了,想回来找我了也早就该回来了,何况如果他想找我也可以去学校,也可以问家里。他有一千种方式能见到我,可他就是不愿意,我想见他一面却遍寻四处也没有办法,你说这公平吗?”凉音冷笑一声,这些天来,她为了找到默生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如今她疲惫不堪,希望已经跌至冰点,心中对默生甚至生出了几分怨恨。
人只有在完全的听天由命和孤独的状态,才能体验到自身天性的积极力量。日子离了谁都得过,每个人都不是独立存活于这个世界,她还有父母,她没有理由从此毁灭下去。天性的坚强永远要靠巨大的打击来激发。
凉音把家里的东西衣物都整理好,一件一件小心的装进箱子里,方锦把一个个箱子搬放到客厅里。她即便是再有出息还是舍不得把默生的东西丢掉,甚至一件都舍不得仍,所有他用过的,沾染过他的气息的,她都小心收藏,统一收到了一个箱子里,她用胶带把箱子封好,她会带着它们,但不会再打开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