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回宿舍了,大家都很想念她,凉音自己说的没错,其实她还挺讨人喜欢的,她什么都不争,对人没有威胁。她真的是什么都不争,因为她从来也什么都不缺。其实说不争凉音心里也是有几分心虚的,她只跟人争过一次,跟穆晓蓉争丁默生,只是,最终她也没捞得什么好下场,反而是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上大学这么久以来她好像刚刚才开始体验到一个普通大学生的生活,她从来就不愿意显得和别人不一样,只是以前为了能和默生在一起,忽略了同学之间的情谊。现在她每天三餐和大家一起去食堂排队,也拉帮结伙的和同学们一起笑着闹着跑进教室,按时上课记笔记,又成了老师眼里那个乖巧好学的优异生。每月和其他人一样只用八百块钱的生活费,月底钱不够了就和大伙一起吃馒头。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简单而美好。可是,那张笑脸底下的落寞又有谁知道呢。
每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是她一天里释放自己的时刻,关上门,打开水,哗哗的流水声淹没她哭泣的声音,直到把心里所有的疼痛都哭出来。走出浴室的时候又是那个活泼快乐的苏凉音,人掩饰自己久了会渐渐忘记自己的本来面目,凉音希望时间长了自己能够靠着装的快乐而以为自己真的快乐。
方锦有时候会找她出去,她无聊的时候也会打给他。有时会一起吃饭,聊一些杂七杂八不靠谱的事情,有时会因为某个笑话两个人笑出眼泪。有时会一起去看电影,看到伤感的小桥段方锦会给流泪的凉音递去纸巾。他们从不提默生,仿佛是种无言的默契,凉音不想提,方锦不敢提。
就这样平平淡淡,欢喜如常,一转眼又到了一年的尾声。一想到要放假了凉音反倒有些害怕起来,放假就意味着该回家了,回家了,默生的事要怎么跟爸爸妈妈和丁叔叔顾阿姨交代呢。说他离家出走了?失踪了?不见了?哪一个杀伤力比较小,哪一个说法能减轻一些事件的冲击力呢?她不知道。
放假好几天了,妈妈打来了好几次电话催凉音回家,凉音找遍了她能想得出的借口,先是说在学校帮老师整理同学们的期末成绩录入档案,要晚几天回家。接着又说想在北京玩几天再回去,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说电视台又找她过去实习,这段日子以来凉音为了不回家跟妈妈说了无数的谎,而一个谎只能用另一个谎来圆,她也心虚,每次都是匆匆几句就借口有事挂断了电话。放假有一段日子了,同学们早就回了家,还好方锦一直留在北京陪着她,不然她就更不知道该去哪了。可是过几天学校也要封校了,她能去哪呢。
凉音真的不知道回去该怎么面对那一切,她甚至都不想回家过年了,她给妈妈打去电话,支支吾吾的说,台里领导觉得她一直以来的表现都很好,十分器重和信任她,想让她过年的时候留下来值班。一口气说完这些,心跳的厉害,电话那边的回答跟她预料的一摸一样,妈妈说,不行。妈妈很少拒绝凉音,一般情况下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妈妈大多都会答应她,同样的,妈妈不答应的,就一定是不被允许的,没有商量的,没有回旋余地的。妈妈说,再给她两天的时间,处理好一切事情,马上回家。凉音无奈只好答应。
放下电话,凉音在宿舍里转来转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突然她脑袋里闪过一个想法,立刻又摇摇头觉得这太不靠谱了,可如今也没有了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她拿起电话打给方锦:“在学校吗?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电话那头的方锦没个正形:“哟,今儿是什么日子啊,姑奶奶主动打电话要请我吃饭,不是鸿门宴吧?”
凉音被他气得发笑:“别贫了,我这就下去,喜苑阁见,你快着点吧。”
方锦答的倒也干脆:“成,十分钟后喜苑阁见。”
喜苑阁里,方锦已早早等在那。凉音拉起椅子坐下:“速度也太快了吧。”
“别人请我吃饭我一向这么麻利,你要是请我吃鱼翅鲍鱼我还能再快一点。”方锦不改他一贯的贫嘴本色。
“这事要真成了,我请你吃十顿鱼翅鲍鱼。”凉音说。她倒是没撒谎,她的信用卡是爸爸的副卡,额度没有上限,每个月的账单会自动转到爸爸那,爸爸对她花钱从来没有限制。如果哪个月账单数目太少了倒是会给凉音打来电话责怪她,要她吃饭穿衣照顾自己,别亏待了自己。
方锦一听这口气,反倒警惕了起来:“你还是先说说什么事吧,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过年的时候我想让你陪我回趟家。”凉音鼓起勇气说出这么一句。
“我?陪你回家?我为什么要陪你回家啊?”方锦没懂凉音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你能不能假装我男朋友陪我回趟家?”凉音索性一口气说了出来。
“为什么呀?”方锦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喊道:“不会吧,你才多大啊你家里就着急抱孙子了?”
“说什么呢,不是,我是想带你回去转移一下家里的焦点和注意力。”凉音终于说出了她的主要目的。
“怎么转?”方锦还是不太明白。
“就是我把你带回去,跟家里介绍你是我男朋友。免得一整个年大家都纠结在默生的事情上,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交待。”凉音眼里都是为难。
“可是,默生不见了这么大个事能糊弄过去吗?”方锦还是有些怀疑。
“对我我爸爸来说,我找男朋友是更大的事,从小到大,他的观点都是我的婚姻是要他做主的,我要跟谁结婚也要听他的安排,他会找个门当户对的人跟我结婚,不会同意我随随便便交的男朋友。对了,方锦,我从来的没问过你,你们家是做什么的?”菜已经上来了,凉音边吃边问。
方锦喝了口水说,“我爸爸是某个小公司的副总,妈妈在家。”
“哦,我说嘛,我觉得你好像也从来不缺钱花,”凉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可就算你父母的注意力被转移了,那默生的爸爸妈妈呢,他们总不会因为你带回去个男朋友就把自己儿子给忘了吧?”方锦一直没忘刚才的事。
“你说的没错,这个我也想过。带你回去,一是全家的重点都在你身上,他们也不好意思多问其他的事,比较容易应付。再有就是就算真的问起来你还能帮帮我,我一个人实在是应付不来,你就看情况随机应变吧。默生也是你朋友啊,他们跟你也有得聊啊。”凉音还真是全面考虑了。
方锦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不想答应,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方锦,你就帮帮我吧。你是唯一能帮我的人了,也是最好的人选。你想啊,我们都在同一个城市,你时不时的过来也方便,我和默生的情况你最了解,也比较容易随机应变。求求你了还不行吗?”凉音真心诚意的恳求着方锦。
方锦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喽!”凉音开心的碰了下方锦的杯子,把杯中的果汁一饮而尽,“一言为定哈!”
方锦苦笑了一声,也喝光了杯里的水。也只能这样了,凉音说的没错,除了他没有人能帮她了。他怎么能让这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独自面对这一切呢。不就是跟她回家嘛,别说装男朋友了,为了凉音装女朋友他都干。
还有两天的时间,给自己爸妈和默生爸妈买了一些礼物,给自己准备了一些过年的衣服,方锦也给自己添置了一套能见得长辈的衣服。外部包装算是做好了,写下来就是内心戏了。
凉音跟方锦说,“你一定要做好准备,我爸爸这些年怎么说也是阅人无数,真的假的他一眼就看得出来,我们必须得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方锦依旧笑嘻嘻:“要说别的事我还得准备准备,这事我不用准备,拈手就来。”
凉音没看他,接着说:“为了不用表现的太过亲昵,我就跟家里说我们刚刚交往吧?”
“刚交往就把我带回家,这说的过去吗?”方锦问。
凉音想了想觉得说的也是,一时又没了主意。
方锦又说:“放心吧,不就是陪你演场戏吗,哥哥我就做回牺牲,发扬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吃亏的精神。”
凉音笑着打他:“我怕吃亏!”
明天中午的飞机票,还有不到十二个小时,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给方锦交待清楚了一切,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丁叔叔顾阿姨是什么样的人,要怎么做怎么说话才不会引起怀疑。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可心情还是难以平复下来,她紧张,她即将跟全家人撒一个弥天大谎。
小半年了,默生没有任何消息,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她跟方锦交代了全部,唯有一句没说,她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默生过年的时候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