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昌宏的妻子被请到市局来的时候,穿着件粗布的花棉衣,头发杂乱地随意在脑后挽了个丸子,活脱脱的一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妇人样子。
进了市局后,被刑警推进审讯室时,还叫嚣了一句,“弄啥子嘛!”
负责关押的刑警只淡淡看了一眼这人,便强硬的把人按在了凳子上,在人挣扎下不费劲地就拷上了手铐。
村长的妻子甚至挣扎到踹起了唯一还能动的脚,嘴里也嚷嚷着毫无意义的话语,刑警见惯了这种场面,冷漠到直接推门而出。
梁兴觉得自己已经补充了足够的睡眠时间,拎了一堆外卖盒子进市局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大家都自发的加着班,于是把手里的外卖一一分发了出去。
“谢谢兴兴!”
“兴兴你是天使吧!”
“爱了兴哥!”
梁兴一路接受着赞扬,找到了正在宋珏生办公室的舒浔。
“舒老师吃饭了吗?”梁兴从塑料袋里又拿了一份外卖。
“我给宋队送饭的时候顺便吃了点。”舒浔撑着脑袋靠在办公桌上,“大家都好认真,我刚刚说了下班了可以回家了,也没人搭理我。”
梁兴收回了手中的外卖笑了笑,“大家真的都为这个案子挺着急的,舒老师没来之前,少女失踪案就是大家心里的一个疙瘩。”
“我看的出来。”梁兴随即起了身,“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梁兴回道。
“那跟我去审村长的妻子吧。”舒浔抓了一份文件,拿在手里说着,“苏玥已经把资料准备好了。”
“得嘞。”
舒浔带着梁兴刚过了个拐角,苏玥就踩着高跟鞋跑了过来,抱着电脑嘴里还包着一口饭。
“我有时候觉得你的吃相不配做我们队的警花,警花该让给舒老师。”梁兴递给了苏玥一张卫生纸,还不忘吐槽说着。
苏玥赶着咽下了最后一口饭,“我这不是吃的急,为了赶上你们提审村长的妻子嘛!”
舒浔只是笑了笑,三个人进了审讯室时,隔着大玻璃就看见坐在小椅子上的妇人。看样子似乎并不担心自己进了警局的审讯室,反倒一脸称得上是嚣张的样子。
梁兴观察了一下,“她的状态,是觉得自己没问题的自信吧?”
“我看就是。”苏玥应和着。
“肯定是串通过了,赵昌宏应该也教了她要怎么说了才会这么有底气。”舒浔目光一直在妇人的身上。
“那怎么审?还需要我演戏不?”梁兴说着。
“正常来。”舒浔笑了笑,“我看她心理素质并没有多好。”
果如舒浔所料,铁门突然打开时,还把村长的妻子给下了一跳。舒浔拿着文件坐在了村长妻子的对面,伸手按下了桌子上的录音器。
“嫌疑人柳花娟,五十二岁,对吗?”舒浔清冷的声音响起来时,还刻意压了压,给人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柳花娟强装着镇定,梗着脖子说,“对,是俺,怎么了俺犯什么事了?”
舒浔没有笑意挂在脸上时,整个人都是冰冷的,“你没有犯事,我们只是请你来看些东西。”
柳花娟没想到是这样的审问,原本被教到的应对方式全部推翻,一下子就没了底气。
“警方怀疑你先生赵昌宏涉嫌谋杀。”舒浔说完谋杀,眯着眼直视着柳花娟,“你也不用先急着开脱,我先给你看证据。”
说完,舒浔拿出了鉴定科第一次做出的报告,报告上明明白白写了嫌疑人为男性,“认识字吗?”
舒浔在柳花娟摇头后,递给了梁兴,“给他念一下,一个字都别落下。”
梁兴拿着这份初版鉴定报告念的煞有其事,一边念还一边观察起了柳花娟的反应。只见后者脸色突然惊恐了起来,原本刻意伪装出来的嚣张气势也没有了。
一分报告,被梁兴毫无感情渲染的念完以后,舒浔又说着,“赵昌宏在希望小学杀人抛尸的时候,你在哪?”
早就被乱了心神的柳花娟,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男人的千叮咛万嘱咐。她以为警察们会问自己不在场的证据,他们也商量好了到时候就把注意力往赵强母亲的身上转移就好了。
她被刑警带走前,赵昌宏明明跟他保证过,刑警队这些人都是饭桶,忽悠忽悠就过去了。而且,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的。
可从刚刚一进来,警察就摆出来了所有证据,为什么会这样啊?柳花娟一遍一遍反复问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结果猛的一声敲击桌面的响声,似乎吓的柳花娟失了魂,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俺男人干的!”
“不是赵昌宏是谁干的?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的,证据确凿的东西,你以为你开脱有用吗?”舒浔一紧一松的拉锯着妇人的心神。
“真的不是俺男人干的。”柳花娟从渐渐模糊的视线里朝舒浔看去,眼里近乎充满了绝望,她好像在短短的时间里下了决定一般,全然忘记了赵昌宏反反复复的叮嘱,“是俺,是俺干的。”
舒浔一挑眉,梁兴赶紧在他的话语中记录起了口供,“证据确凿的东西,你以为凭你随便几句话,就可以顶罪吗?”
妇人突然激动了起来,挣扎的姿势扯的椅子都在跟着响动,“真的是俺,是俺干的。”
舒浔眼神严肃了起来,仿佛刚刚才相信一般,“我们分明根据脚印判断,凶手是一个男人。”
“那是俺穿着我儿子之前的一双鞋留下的脚印。”柳花娟叹息了一口气,无力地说着,“那些脚印都是俺故意留下来的,这样你们警方就不会怀疑到俺身上,或许连是个女人都怀疑不到。”
“你说是你留下的就是你留下的了?”舒浔不依不饶地说着。
“那双鞋还在俺家地窖里放着,地窖在厨房土灶下面,你们下去找就知道了。”柳花娟这会儿一直低着头,“俺那天本来没想杀那个女人的,谁知道那个女人威胁俺,说要把俺们都捅出去……俺就把她杀了。”
“你知道你嘴里的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吗?”
柳花娟摇了摇头,“这个俺不知道,俺真的是冲动了,当时俺们村经常有你们警察来,俺害怕,就把那个女人拖上了四楼伪装成了自杀。”
舒浔听完,不相信的冷笑了一下,“你一个女性,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俺们从小就是干农活长大的,当然有力气。”柳花娟回道。
“杀人凶器是什么?”
梁兴闻言朝那妇人看去,只见那人梗着脖子说着,“是俺们下地干活用的锄头,敲在脑袋上的。”
对上了!苟利之前第二次尸检报告上就写了,头部是经过钝器敲击导致的致命伤。
“凶器呢?”舒浔又问着。
“凶器……”柳花娟迟疑了一下,又说着,“从一个山头上扔下去了。”
“山头还记得吗?”
“就……就在希望小学后山的一个小山丘上扔下去的。”
“好,假如你真的是凶手。”舒浔定定的看着柳花娟,“那么你杀人的时间是?”
柳花娟沉默了好一会儿,支支吾吾地说着,“俺对你们说的时间没啥概念,只知道天还没亮。”
“行。”舒浔把视线收回到了文件夹上,低着头说着,“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俺知道的这么多,是俺干的。”柳花娟激动地说着,“跟俺男人没有关系,俺男人什么都不知道。”
舒浔只抿着嘴看了一眼柳花娟,便拿着文件夹站了起来,“我们会对你所说的进行查验的。”
也不给柳花娟继续说什么的机会,带着梁兴就出了审讯室,然后迎上了苏玥一张难以置信的脸。
“我?”苏玥惊到不知道说什么,“不是,她怎么就把我们都没查到的东西都说了?”
“真的就只是个从小到大生活在村里的妇女啊。”舒浔由衷的感叹着。
眼见着舒浔没有一点诧异的样子,苏玥更是惊到不知道怎么形容,“舒老师早就料到了?”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要让我演一个市局毒瘤的形象了吧。”梁兴接了一句。
人有一方面的特长时,总会短缺别的方面。苏玥就是这样的,她可能凭借一双手和一个电脑,高速转动着脑子不费力气的黑进任何一个网站。却是一遇到逻辑分析时,就宛如一个智障。她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了放弃,“你们在打什么哑迷啊?”
“大警花。”梁兴咧着嘴笑着,“这你都不明白吗?我们原本审赵昌宏的时候,只就着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问,哪怕是枭哥案都是只问了不在场的证据。这样,赵昌宏肯定以为我们毫无头绪,加上我这形象,他就放松了警惕。”
“所以……”苏玥愣了一下,“所以她一开始很镇定全是事先有对策了,结果舒老师进去给她来了个措手不及??”
“对。”舒浔简言意骇地说,“她爱夫心切,以为揽罪就行。但是她没想到,一旦我们搜到凶器,就是铁证。”
“我都要信了她是杀人凶手了。”苏玥喃喃道,“可她明明把现场说的很清楚啊,鉴定科给的报告也对上了。”
“那就确定了一个可能性。”舒浔回过头来,“柳花娟确实抛尸了,但杀人凶手,绝对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