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月道姑微微一笑,道:“现下还不是,此中情事,待你行了拜师大礼后,机缘到来我会慢慢与你详说。”
父亲听清月如此说,连忙问道:“请问仙姑,这拜师大礼是此刻便行么?”
清月道:“眼下还不急,待瑛儿到了天萍渡,我门中自有安排。”
说毕,轻轻摸着文瑛的头,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问道:“孩子,你当真愿不辞辛苦,随我修仙吗?”
文瑛心下很是纠结。她生来貌美,又在豪富之家,自幼在父亲教导下读书射箭,整个江宁府无人不知文家千金的大名。
她天资聪颖,又生性要强,自然而然时时处处都力求上进。
此刻得了修仙的机缘,那是多少凡人梦寐之中亦不敢求,本该欣然而前往,但她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隐隐觉得要割舍许多自己或许不愿割舍的东西,这一去,前面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当真难说得很。
突听清月道:“江南之地繁华富庶,对修仙之事纠结犹豫者向来不少,你若不愿,不妨再想一想。”
文瑛听到这句话,登时激起要强争胜之心,说道:“师父,我愿意随你学艺修道。”
清月面露喜色,连连点头,将桌案上剑扇书酒等物一一赠与文瑛,作为初次见面的礼品。
这时,院中的一众友邻也都上前祝贺,文瑛看着他们向往仰慕的神情,修道意志益坚。
文瑛父亲心下感慨,欲大宴亲朋数日,为清月及文瑛践行。
但清月说,修仙者以清静为乐,宴请之事不妨推后,待两人去罢再行。
于是,次日一早,文瑛便别了父母,带上父母及众友邻备好的元宝,随清月远赴天萍渡。
只是路上并没像她期待的那样腾云驾雾,坐的是父亲雇来的一辆上等马车。
那天萍渡远在西域天山脚下一座巨湖的中心。
此湖号称“冰喉”,千里见圆,从湖岸向内百里水浪滔天,凡人只可远观壮景,稍近辙有浪卷之险,自汉以降,不知有多少人受奇景引诱,近前观赏,终被卷没冰水之中,死无葬身之地。
现今,冰喉之畔,近险之处,竖了一块巨碑,上刻“天萍”两个灵字。
若有人欲近观浪景,必从此碑经过,待其靠近之时,那两个灵字便散出两团紫光,其人睁不开眼,必从此退去,也就逃出一条性命。
冰喉之心是一块又厚又坚的巨冰,上建楼房瓦舍、花田翠竹,景色极清极美。那便是传说中的修仙大派天萍渡了。
文瑛与清月坐着马车,行了将近一月,方才到了天山之麓。
清月指点着车夫,行至冰喉之畔,便拉着文瑛下车,步行了几里路,来至巨碑之前。
文瑛按照师父指点,紧闭双目,站立当地。良久,几声鹤唳传入耳中,接着便感到自己的身子被轻轻携起,肌肤触及之处,似是飞禽毛羽。
果然,过了一会儿睁开眼来,自己正被一只彩鹤用翅膀夹着飞于云端。那彩鹤正是她在家中洗浴时遇见的那只。
后来她听师父说,此鹤颇通人性,那天抚摩文瑛头顶,其实是闻其洗浴时所散体香,观其游泳时所展身姿,终于肯认其仙灵之气具足,将抗寒神力赋予其体。
清月最终答应文父让她来天萍修炼,也多是由于彩鹤的“声荐”。
只是此仙鹤乃玉帝钦赐神兽,向来听规不听唤,即只按门规行事,平时不听命令使唤,因此从江宁到西域这漫漫长路,清月师徒只能驱车而行,不能受彩鹤之惠。
到天萍渡之后,收拾停当,清月便引文瑛正式入门。
文瑛这才知道,天萍渡所以得名,乃是因这座巨冰西面水浪之中,有九块浑圆的坚冰,于每年九月十九日,相继随大浪浮出水面,颇似江南寻常湖泊中的浮萍。
天萍一派之人,倘若修行到一定境界,欲登天而走,进入天界修仙,需于九月十八日晚间,在巨冰西岸等候浪退萍出,一萍一踩,连踩九下,招来天上筋斗官遣云接应。
现今天萍渡共有三百多名弟子,分别受教于四位老师,即两位男道长清宸、清乌及两名女道姑清星、清月。
清宸和清乌收的都是男弟子,清星清月则只收女徒。
自此文修武练,日复一日,不觉过了数月。虽只修习了几个月,然文瑛聪敏异常,竟已成为同门师兄弟姐妹中的佼佼者,深得师门长辈喜爱。
这一日清早,雨过天晴,彩虹当空,平日要好的姐妹都去仰观虹景。
文瑛不感兴趣,在书房自读仙经,忽闻门外风起,眨眼间,那只接引彩鹤翩然飞至,翅下还夹着一人。
文瑛细看那人,只见他双目紧闭,浑身湿淋淋的,血水交加,不禁大吃一惊,当下不及细想,取出丹药施救。
但他受伤太重,已经伤及脏腑,要想保命,非向其体内输些真气不可。
文瑛仙功未成,本不能乱耗真气,但眼下救人要紧,又见那人一脸稚气,似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当下将双掌按在那人胸膛,缓缓运气。
不多时,姐妹们看虹归来,一路闹闹嚷嚷地走向这边。文瑛正感疲惫,听到声音,便想叫她们过来帮忙,哪知一口气提不上来,竟然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文瑛苏醒过来,见师父正在床前陪着自己,想起晕倒前的情形,连忙问道:“师父,那……那人怎样了?”
清月道:“你且安心,那孩子被你清宸师伯救醒,并已收入门下。”
文瑛听说那孩子并未死去,心下大慰,又听说他被掌门清宸师伯收入门下,颇感好奇,讶道:“收……收入门下,这是怎么回事?”
清月道:“那孩子的情形我也听你清宸师伯说了。他本是河南府新安县刘家湾人氏,名叫刘张仓,一年前,只因听村里一个说话人讲了些蜀山剑侠的故事,便自行削了把木剑,做了身白衫,离家出走,远赴青城山拜师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