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察悟到什么,她却很自觉地不再提起让我不舒服的话题,闲聊起宫中的轨事,“娘娘可知兰美人进暖宫后,靠山王多次上疏陛下求情,冯太妃也一直哀求着临国夫人。”
“后宫之事,十有八九都是冤案,都是朝堂政事的延续罢了。自古为君之道,若是昏君,必然是后宫的宠爱带动前朝的走马调动,若是明君,则正正相反。”面上如一汪平静湖水,见着冯才人的弱辜无争,我也想不出来她有毒害心妃腹中胎儿的理由。
“说起来,奴婢倒也听过兰美人和靠山王的从前往事。”声音的主人是我有孕后,内务府调派给我的服侍宫女萱儿,萱儿做事也懂礼数,只是本人看上去几乎没有心机,很爱嚼舌根说闲话。
翩翩反问,“你倒是说说?”
“当年靠山王出生时,东海之滨的天山崩裂,通天监大人说是天降大崇祥瑞,紫微星君转世,先帝大喜,未等满月酒就赐名‘世’,给予厚望。没想靠山王三岁才会说话,五岁才会行走,大家又纷纷传言,靠山王只是个傻子。靠山王八岁时,先帝和众将军们议论与雪国的惊天一战,没想靠山王一语惊人,直接点出将军们的战术破绽。”萱儿描绘地神乎其技。
“听你说的动人,本宫倒想起西汉任大司马骠骑将军的霍去病了,他多次率军与匈奴交战,在他的带领下,匈奴被汉军杀得节节败退,霍去病也留下了“封狼居胥”的佳话。莫不成这靠山王有骠骑将军的军事才华。”我感叹历史的流逝,是如此重复。
“在奴婢看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听闻雪国人只知崇国有靠山王,却不知有陛下。”萱儿沉醉在对靠山王的念想之中。
翩翩叫道,“大胆,如此荒唐之话,你敢呼之即出,若是让旁人听去了,你立即就要五马分尸。”
萱儿咬住下唇,自动请罪,“娘娘饶命,奴婢只是听别人讲的,实话实说。”
“无妨,下不为例就好。”我拿出蒲扇轻摇,“本宫对冯美人的事更感兴趣,你且说来。”
“靠山王自幼不喜言语,却和表妹冯兰兰无话不谈,先帝爷还曾打趣两人是天生一对。却没想事与愿违,陛下登基后,冯太妃主动提出要冯兰兰入宫为妃,靠山王一怒就去了边疆十数载。”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翩翩,你可知会其中的意思。”我独念想起此流芳千古,令无数青年儿女神往的爱情诗句。
“奴婢学识浅薄,哪里会体会拗口诗词的韵味,娘娘不要为萱儿那不知天高地厚、口无遮拦丫头片子的话伤感了,平日里她就爱胡言,关于靠山王的事想必也是道听途说,七拼八凑来的。”翩翩劝我放宽心。
“本宫自认自己是个通彻人,就算只为腹中骨肉着想,本宫也会好好活着。”我顿了下,很突兀问道,“宁宫宫主蛇唤影在江湖很有地位吗?”
翩翩神经紧张地后缩了下,我的表情是漫不经心道,“不愿说就不说吧。”
“不,娘娘,奴婢虽和小青是同门师姐妹,但我们效忠的对象不同。小青效忠宁宫,奴婢的生死则是陛下掌控。”翩翩信誓旦旦,再次表明不二忠心。
我心里暗想,“看来皇甫翼和蛇唤影的合作是瞒着翩翩的,也许知道他全盘计划的人只有临国夫人沈自君和侍读陈冲,又或者他们只知道部分,皇甫翼大概从没真正信任过任何人。”我抓住翩翩对我的毫无保留,“本宫和你一样为陛下着想,你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本宫吗?”
翩翩犹豫了片刻,怕是隔墙有耳,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宁宫是江湖中的一个杀手组织。”她深吸了口气,“宁宫做事只为金钱,哪怕买家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要杀害一个大善人,因而在江湖上为正道人士所不耻。奴婢听闻圣上与师傅合作,是要谋取四份完整虎符。”
“虎符?可是传闻中可以调动天下兵马的东西,又怎会有四份。”不轻的疑惑将我越弄越糊涂。
“奴婢听说从先帝爷起就没有见过完整的虎符,早在百年之前,景帝圣祖早早预见外戚专权,国家衰败,殚精竭虑之余,将虎符一分为四。据传一块是在外戚家族中,陛下没有在已经抄家的简家、穆家发现有此物,那很大概率是从千家、冷家中寻找了。”她想了会,“还有一块,据传是先帝的先帝给了楚南王。”
“本宫明白了,这也是陛下忌惮楚南王的原因。”
“这还都不是令圣上最头疼的,有密探来报,有人将一块虎符交给了大崇的第一武将靠山王,圣上最如芒刺在背的就是这一块了,还有一块的下落至今不明,有坊间传言曾在消失的蓝月族出现过。”翩翩的解释使得我如见到重重烟雾后的真相越走越近。
“蓝月族?和你尊师又有何关系?”我打听过蓝月族的事情,那是一个失落的民族,据神秘的揣测者诉述,因预言的泄漏而得罪上天,整个民族得到报应而频临消亡。
我从不信蛇鬼神说,认为那些都是些愚蒙妇孺的口口相传。
“奴婢呆在师傅身边近乎十年,几乎可以认定师傅就是当年害死蓝月族先公主的背叛者。”第二次听见有人说起蓝月族公主,愁眉越来越密布的我问,“蓝月族先公主可名叫觅甜?”
对足不出户的我有此疑问,翩翩惊道,“娘娘如何得知?”
“你莫管,快告诉本宫这位觅甜公主是怎么死的。”我梦境里出现的紫因花是觅甜之物,我有种第六感,我与这蓝月族有莫大的渊源。
“奴婢不知。”她戛然而止,很快我听到皇甫翼进来的脚步声。
下朝之后的皇甫翼,眼角下有片淤青,看来又是整晚批改奏折,不过五官挺拔不凡的他还是显得神采奕奕。
我起身行大礼,“臣妾久未见陛下,腹中的孩儿想煞她父皇了。”故意扭身不让他的手触碰自己,像老鸨调教后的红楼女子一般感觉。
“水儿是在使用恨不得吗?这招孤很受用,现在令孤全身上下就很是心痒难耐。”他嬉笑道,怀中紧拥着我。此刻他的一张俊脸在我看来十分讽刺,为何他能将假意做成真情,要不是明光殿外的偶然听见,也许我会被他一直骗下去,直至沉沦,直至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