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上马车。”是阿杜的声音,我利索地跳上去,他‘驾——’的一声狂奔起来,直至午后休息时,他才和我说明,去荏苒那找我时,知道了我全部故事,他就不假思索地随命而来。
我的眼眶湿润了,他是这世上唯一和我没有血缘,没有利害关系,却愿意为我死的陌生人。
他帮我锊好被风吹乱的头发,“傻瓜阿水,都做娘了还哭。”他仰面朝天八叉躺在草上,言道,“原来你真是天上下凡的仙女,我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一直欺骗自己你只是个普通人,一直骗着自己不去知道真相,最后还是知道了,你居然是崇国的皇后,是母仪天下的凤凰。”
“落难的凤凰比鸡都还不如,我哪里有见着比别人金贵,只是运气差点。”我叹说。
杜色弹跳了起来,“运气差点能当皇后,那我也要运气差点,回头让你的皇帝夫君给我弄个宰相做做。”他想了想,又断然否定自己的想法,“还是做生意更适合我,对了,你寄住在我那这般久,要你的皇帝夫君赏我一万两黄金。”
他痴人做梦的光景倒是十分地好笑,我只是笑,心道,‘我和皇甫翼不知能否回到过去?’记得荏苒还和我说过,“你不需要丈夫,可南雪需要个爹,要是没有了爹,她的童年会缺失很多的。”
“走吧,我们还是继续赶路。”我无言道,一想起蹂躏的记忆我就痛得走不了路。
武都郡、汉中郡、南阳郡、江夏郡,一路马车狂奔,到处都是无人收拾的荒郊野鬼,遍野的尸骨都在呼唤亲人的拜祭,只是这亲人们也许已经如他们一样,也许早已落难到天涯海角。
阿杜大声在前面喊,“阿水,把帘子放下,再看你今夜又要噩梦连番了。”
当初皇甫翼的一句话,‘江山是由尸骨堆砌而成的。’当时不信,现在知道帝王存在的价值和自有定义。
我心道,“若我还是北宁宫的皇后,我能阻止这一切吗?”
前面有一小队军队拦住,“你们是些什么人,也忒不要命了,两国交战还敢穿入崇国腹地。”
我细语却坚定,“本宫是失落民间的皇后娘娘,本宫要见陛下。”
那么士兵先都是一愣,然后全部大笑,“现在真是阿猫阿狗都想来浑水摸鱼了,我们娘娘是曾经失踪过,可惜上个月圣上就把皇后娘娘给迎了回来。你想发神经,别处解决吧。”
他们将我们五花大绑去了军营大帐,帐中的主人是段鹏江。
段鹏江见着我先是起身,但并未行李,想来他是在思考我话中的可信度。我信誓旦旦向前,有着凤仪天下的气势,“段将军,本宫还记得你对本宫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替我用生命去爱他。’”
“快点给皇后娘娘松绑,微臣见过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长乐北宁。”见着将军都朝我跪拜,那群小兵们都吓破了胆,跪在地上求饶,“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起磕吧,本宫又不是喜滥杀无辜之人。”我自己坐在大帐正中的座椅上,大概是见我如鱼得水运用权势,眼角余光还看见杜色的惊讶。
段鹏江挥手让相关人等下去,“娘娘,若您是真的,圣上身边的那位?”
“她是本宫同母的胞姐。”两人都是恍然大悟的面目。
“前方军情如何?”我最担忧地是这个,天下无辜黎民都在一个个死去,崇国如此,雪国也不会例外,凡是见着的人都是听者伤心、闻着流泪,怎会无动于衷。
段鹏江如实报来,“原本靠山王是主,本将是副,后来幸得陛下更改策略,将大崇军队一分为三,各有各的策略,暂时止住了雪国凶猛的进攻。”
“一分为三?除了你和靠山王,还要谁有这样的手段能力带兵出战?”我忙问道。
“是楚南王,他在朝堂上自请领兵,圣上觉得可以此分薄靠山王的势力,就同意了。”段鹏江的说法,我也是赞成的。自古以来,帝王想要坐稳宝座,最好的办法不是将所有威胁之人都祛除,留下一众庸庸碌碌的人,而应该是重用两个厉害的对手来互相牵制。
“微臣先行出去,安排娘娘见圣上的事宜。”段鹏江就算大战在前,依旧风云不改。
杜色等他出账,“他真的是崇国一等一的大将军,回去我可有本钱说故事了。阿水,你也不赖呀,你们说的事我只能听懂小半。”
夏宫,地处崇国偏南的险要宫殿。
为达那些受帝王宠幸的华色妃子沐浴而用,从前我只是听说而不曾来过。
麽县的路程遥遥晃晃,偶着颠簸之路,我一日未曾进食。
杜色在旁着急,“阿水,我这有些果饼,是段将军那拿的,你吃些保住身体吧,瞧着你的脸色蜡黄蜡黄,令人看见怕的慌。”
“段将军可否说过还有多久要到夏宫?”我拉着垂帘,一直是想吐的底子,只是胃里没有食物,所以半天没有动静。
杜色隔着帘子为前面赶马的士兵,“兵大哥,还有多少里路。”
“大概不到半里。”听到这句有如天籁的回答,我的身体也舒服不少,却瞧着杜色涨红了脸,我忙问,“你要如厕?”
片刻的停顿。
“不是的,我是说要你见着了你的皇帝夫君,会不会把我忘了。”杜色故意不看着我的方向,摇头摆尾的留着气息。
随着马车的旋转,我瞎笑道,“阿杜多想了,在我心中,你和弟弟一般,其他人无法取代。”
而且这回并不是我自愿来的,我要我的南雪和我的姐姐。
杜色突然兴趣炯然地问我,“听闻崇国皇帝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有媲美云二少?”
“也许吧,”感受到杜色的兴奋,我忙接着说,“但他是天生的帝王,为了他的皇位可以不惜牺牲一切,包括他的女儿,他的手足,他的妻妾,更不用说他的臣民。”
杜色恍然大悟,点头黯然失色道,“这就是你要离开他的原因。”
“也许云二少不如他能掌握生杀大权,但我就看重他对姐姐的一片真心实意,至少让人寄托着觉得幸福。”我继续低头摆弄着我手上的玛瑙珠子。
杜色伸手过来牵着我的手,郑重其事承诺说,“若他待你不好,我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