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阿尔斯楞将军忽然站起身,大喊一声:“今日喝上了别样的塞上红,心情大好,在此愿献上一段胡舞《大哉昆仑》,为袁老爷子祝寿!”
台下宾客呼喝着,拍掌叫好。
贝总兵见状也觉自己刚刚有些心急,轻轻叹了口气,坐回了席位上。
依诺则对着阿尔斯楞感激的报以一笑。
“胡和鲁,阿拉木塔!”阿尔斯楞对着台下一声吆喝,只见西面的席位上跳出两个胡人汉子,一个手持皮鼓,一个抱着马头琴,走上台前。
依诺是胡舞的行家,早些年阿尔斯楞每每来给父亲送野樱莓的时候,依诺不但缠着他给自己将北上抗击魔族的故事,也向他讨教舞蹈的技巧。这《大哉昆仑》是从阳刚与阴柔两种方式歌颂昆仑,很是贴合为父亲祝寿的主旨。只是此舞乃是男女双人舞,可刚刚阿尔斯楞叫上台的两个乐师都是胡人男子。
“楞哥哥?”依诺有些困惑的问阿尔斯楞,“这《大哉昆仑》,你和明月姐姐跳嘛?”
“她哪儿会呀!”阿尔斯楞嘿嘿笑着,走到院堂正中。
依诺口中的明月姐姐是袁老爷子的养女,如今已经是阿尔斯楞的妻子了。依诺跟明月姐姐最是要好,在她嫁给阿尔斯楞之前,几乎每日形影不离。
“莫非是待会儿拉马头琴的壮士会反串胡女舞者?”依诺饶有兴趣的期待着。
宾客们压低了喧哗声,阿尔斯楞如铁塔般矗立,两位乐师也在院堂中坐下。
马头琴响起悠扬绵长的低鸣,阿尔斯楞雄壮的臂膀随之缓缓地舒展,歌颂着昆仑神山的巍峨壮阔。
阿尔斯楞的舞步时而沉重时而轻盈,重时而如万钧的巨石,轻时而如自由翱翔的雄鹰。仿佛与这般舞蹈相比,中原皇朝的舞蹈都如纸鸢一般轻绵无力了。
在场的众人中除了依诺,大都没见过胡舞,此时却都双眼圆瞪,一眨不眨得看得惊呆。
依诺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平日里旁人听说自己爱跳胡舞,往往会对她没来由的轻视一眼,可眼下阿尔斯楞的这段《大哉昆仑》,定能改变一众宾客对待胡舞的看法了。
正寻思间,马头琴声渐渐淡去,阿尔斯楞张开的双臂也在渐渐的收回。依诺知道,第一段的男子独舞结束了,在一阵皮鼓的衔接后,紧接着下一段便是女子独舞了。
依诺睁大眼睛,准备看接下来阿尔斯楞如何应对。
只见阿尔斯楞后退两步,对大家鞠躬一礼。
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喝彩声音不断。
待掌声稍退,那叫阿拉木塔的男子左手提着皮鼓,右手食指“咚”的一声弹在了鼓面上。
所有人立刻静了下来。
接下来他右手中指弹出,又是咚的一声。
接着是无名指和小指弹出,又是“咚咚”两声。
随后他掌面击在鼓面上,“嘭”的一声。
接下来,他加快了节奏,四根手指依次击打鼓面,随后手掌拍一下,便是:“咚~咚咚~咚,嘭!”
他手指翻飞间,“咚~咚咚~咚,嘭!”,一声强过一声,一声快过一声。
在场宾客无不大声叫好。
依诺却是盯着这阿拉木塔的脚步,竟然一步步的走向了自己。她扭头望阿尔斯楞,只见他正笑着望向自己。
依诺心中扑通一下,她明白阿尔斯楞是在邀自己跳这第二段女子独舞。说实话,依诺做梦都想有这样的机会,将自己曼妙的舞姿展现出来。她多年前也常与阿尔斯楞切磋胡舞,待会儿的第三段男女共舞也不会失了默契。只是自从两年前阿尔斯楞迎娶了明月姐姐,她便没再和阿尔斯楞跳过舞。只要明月姐姐不介怀,她心中一百个愿意。
依诺向东侧桌席望去,只见明月姐姐正站起身来一边热烈的鼓掌,一边喊着依诺的名字。
见到明月姐姐不介意,她开心的笑起来,心中再无顾虑。
便在此时,敲皮鼓的阿拉木塔已经变换了节奏。他每敲四下,便躬身行礼,对依诺做出伸手邀请的动作。
在阿拉木塔第三次伸手邀请时,依诺微笑着,迈着轻盈的舞步走到了院堂的中央,这也是她第一次将胡舞展示给如此多的宾客。她曼妙的身姿随着鼓点灵动翻飞,相比于中原女子的舞蹈多了三分力量,又加快了五成的节奏。一来依诺从小喜爱胡舞,从未疏于练习;二来这又是第一次有机会将胡舞展示出来,她用尽了全力去舞蹈。
她那旖旎的身姿,那衣袂飘飘的舞步,看得在场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就在依诺独舞跳得尽兴时,从院落的南门风风火火的冲进一位黑衣战士。
他也不顾及场合,对着站在依诺一旁的阿尔斯楞大喊:“报!通灵司急召阿尔斯楞将军回营!”
他嗓音洪亮,吓得依诺身子一颤,中止了舞步。
阿拉木塔闻讯偃住鼓面,在场众人停止了喝彩,纷纷看向这个黑衣战士。
阿尔斯楞原本微笑的脸上瞬间肃杀起来。
“巴拉尔干,何事如此紧急?”阿尔斯楞问。
“牧城的斥候飞马到雷鸣铁骑营报信,魔军七日内三次滋扰牧城!”叫巴拉尔干的黑衣战士回答。
“斥候传讯用了多久?”阿尔斯楞问。
“牧城总兵贝大人不在牧城之中,他人不会用那奇门遁甲的通灵法阵,只能飞马传讯,耽搁了三日。”巴拉尔干说。
主席长桌上的贝总兵听闻消息,心中叫苦不迭。
这通灵法阵乃是贝尔得意之作。他动用大量人力物力,用数百里长的通灵索连接了牧城与雷鸣铁骑营的通灵司,再通过操演他那玄妙的法阵,身在牧城之中便可转瞬间将军情传递到千里之外的雷鸣铁骑营。
这魔族滋扰牧城每年也只是一两回,是故贝总兵平日也时不时回牧城家中小住几日。
近来贝尔之子贝文安总是求着他替自己给袁家说亲,如今听闻袁隆吉即将升迁,便寻思借此机会前来说媒。却不想媒没说成,却还赶上了魔族滋扰。如此一来,等雷鸣铁骑击退了此次魔族进犯,皇朝也定会秋后将帐算在自己头上。
阿尔斯楞向着袁老爷子一拱手,又对着贝尔喊了一声:“贝总兵,军情紧急,赶快回吧!”
未等贝尔答话,阿尔斯楞便转身大踏步的向院外走去。
“夫君!”阿尔斯楞的妻子站起身来远远的喊了一句。
阿尔斯楞走出大门之时回身望了妻子一眼,喊了一句:“等我回来!”
胡和鲁和阿拉木塔直接将皮鼓和马头琴留在当场,与巴拉尔干一道追着阿尔斯楞将军便走了。
贝尔也眉头紧皱着站起身来。
“贝总兵,为了给老夫过生辰,让你受难了!”袁老爷子心中有些过意不去的说。
贝总兵心中窝火,脸上也不好发作,他对袁老爷子拱拱手,便也匆匆离开了。
在场的宾客纷纷议论起魔族进犯的军情,依诺也只好悻悻的回到自己的桌席上。
袁老爷子此时也糟心得很。原本今夜众宾客前来是要恭贺他升迁的,可不知为何,说好今夜送来诏书的亲家却一直未至;自己一直以来不看好的屠奕坤竟然和二女儿联合起来当中求他成全,他骑虎难下也只好答应;如今晚宴刚到一半,竟又突闻魔族滋扰牧城的军情,三位上宾走了两位,唯独剩下自己心中厌烦的屠财神。
袁老爷子上火归上火,该有的礼节却没丢。他又强作欢笑的挨桌与宾客们敬了酒。
待各桌宾客喝得有七八分醉意之时,院外忽然又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定是公公来了!”依君听见马蹄之声,兴奋的站起身,向院门口张望。
袁老爷子听见马蹄声,胸中的郁结瞬间解开了。
“我就说我的好亲家即便有事儿耽搁了时辰,也一定会来的!”袁老爷子在心中嘀咕着。
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院门外走进一队带甲卫士,随后一位公公手捧诏书急匆匆的走进园中。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来的并不是殿中省尚食局左奉御柳如海。
不过对袁老爷子而言最重要的是升迁的诏书,是不是亲家来亲自宣读倒是其次。
公公走到庭院正中,展开诏书,朗声说:“圣尊手谕!”
在场众人纷纷起身离席,跪倒在地。
“诏令北境漕运史司袁隆吉、商人屠善伟即刻入京,不得有误!”公公朗声读道。
在场所有宾客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道消息明明是袁老爷子即将升迁的,怎么又会变成了和屠善伟一起急诏入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