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觉得自己恢复得很快。后脑勺早就不疼了。到第四天的时候,他觉得在床上怎么动腿也不疼了。到了第五天,他不顾小兰的反对,要下床了。小兰见无法阻挡他,就过来搀扶着他。当双脚落地支撑着他的身体时,腿还是有点疼的。但他忍住了,装做没事,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的桌子旁,在凳子上坐下。桌子上有笔、墨、砚,笔当然是毛笔,但是没有纸。李渔深知自己的毛笔字的水平。但还是忍不住想写写。于是对小兰说:“小兰,有纸吗,我想写几个字。”
小兰从柜子里拿出纸,铺在桌上,然后还给磨了墨。李渔用颤抖的手写下了两个字“李渔”。实在是太难看了。李渔有点不好意思。小兰在一旁无法掩饰自己的笑意。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李渔只好说:“我以前不用毛笔写字的,我用的是鹅毛笔。”
“鹅毛笔?”小兰本来想说那还不是毛笔吗,却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诗意,所以停下来了。
“我怎么跟你说呢?”李渔突然想到,为什么不发明鹅毛笔呢,应该不难吧。这样以后自己写字就方便得多了。对于自己的硬笔书法,李渔还是很有信心的,高中时参加书法比赛,还得过奖呢,不过只是二等奖。发明鹅毛笔,这个念头很快在他头脑里变得强烈起来。他带着兴奋的表情对小兰说道:“去找几支鹅毛过来,我要做鹅毛笔。”
小兰被这个充满诗意的名字打动了,她也带着些兴奋出去了。出门前还不忘交待李渔:“你可别乱动啊,我很快就回来。”她的确很快就回来了,因为她把找鹅毛的事情吩咐给在院子里干木匠活的傅义去做了。
傅义很快回来了,带着几支又粗又长的大鹅毛。他把鹅毛放在桌上之后却并不急着离开,反而向李渔问道:“我能不能在这里看小郎君做鹅毛笔。”
“当然没问题。”李渔回答。
制作鹅毛笔真的很简单:底部用刀削尖一点,便于书写,当然还要能让墨汁能够流出来,上边得弄一个小孔,能让墨汁进去,然后就没了。十分钟后,世界上第一只鹅毛笔诞生了。应该是两支,一只是废品。
“你打算用这个写字?”小兰有点吃惊。
“废话。这就是鹅毛笔。”
制作是成功的。蘸了墨之后,李渔在纸上很流畅的写下了“小兰”两个字,很好,李渔自我感觉不错。然后对小兰说:“认识吗?你的名字。”在他心目中,古代丫鬟以不识字的居多。
“这不是我的名字,这个字我不认识。”小兰拿起那支废品鹅毛笔。蘸墨写了两个字:“小蘭”说,“这才是。”然后看着他。意思是怎么解释。字看起来还不错。
“这个,这个……”李渔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竟然无法辩解……不行,我是个读书人,还做过私塾先生呢,一定得写点什么,找回场子。但是写点什么好呢?李渔犹豫中,凝笔不动。
“你是要写诗吗?”小兰问道。
“当然。”小兰倒是提醒了他。他决定写一首现代诗,这里的人肯定前所未见,哈哈。
劝少女们珍惜现在的时光
及时采撷你的花蕾,
旧时光一去不回。
今日尚在微笑的花朵,
明日便在风中枯萎。
这回他稍微注意了下繁简体,做为曾经的语文老师,常见字的繁体他还是知道的,实在不知道了,就只能写简体了。这首诗当然不是李渔写得,是一个十六世纪的英国诗人写的,但现在不是他写的,还能是谁写的呢。
“这也是诗吗?为什么和我平时读到的诗不太一样。”小兰问道。
“这叫新现代诗,新诗,也叫自由诗。你以前读到的诗,大部分是律诗与绝句,我把它们统称为古体诗。”李渔说完这话的时候注意到旁边的傅义眉毛一扬,想要说话却什么也没说。
“自由诗?这名字还真恰当,就像我们平时说话那样自由,长短还不一样。”
“什么说话一样。这种叫做白话写作。”李渔心里又是一阵失落,他本想是让她惊艳一下的。可是好象根本没达到这个效果。自由诗都像说话一样好理解吗,真是没见识。他决定再写一首,这回是为自由诗找回场子。
树木与天空
有一棵树在雨中四处走动,
在倾洒着的灰色中匆匆掠过我们。
它有一件差事。它就像
果树上的一只黑鸟从雨中汲取生命。
雨停歇时,树也停止了脚步。
它在那里,在清晰之夜静悄悄地
等待着,就像我们等待那
雪花在空中绽放的时刻。
这首一个瑞典诗人写的诗,这时自然也变成他写的了。李渔觉得自己状态奇佳,用鹅毛笔写出的字几乎和前世用钢笔写的字一样好了。
这回小兰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了。只简单的说了句“我看不懂。”可接下来她的举动让李渔有点吃惊。她拿着那支坏的鹅毛笔,在一张新的宣纸上,抄起诗来。她把两首诗都抄写了一遍。在抄的过程中,那只废品的鹅毛笔居然没坏。只是让他郁闷的是小兰的字越写越好,竟然和他这个后世用了二十年来的硬笔的人写得差不多好了。
本来这时大家的书写习惯是从右到左,从上到下,而李渔则是从左往右,横着写的,小兰也照着这么抄。当然那些标点符号也是决不会漏的。在抄的过程中,她只有一个念头:“这几首诗好不好,这格式好不好,还有这鹅毛笔好不好。我可不能判断,反正我照抄就行了。。。。。。。娘娘要我把这个人一些特别的事汇报给她,这个肯定算。还有鹅毛笔也是。。。。。。”
在小兰专心抄那两首诗的时候,屋子里有些沉闷。李渔正打算找点话题的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傅义开口了:“对于小郎君的新诗,我水平太低,不敢妄议,但我隐约觉得第二首有些道家思想。其实我感兴趣的不是诗,而是小郎君发明的鹅毛笔。这笔看起来简洁、实用、节约,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呢。”
李渔听了,非常惊讶,傅义竟然有如此不俗的眼光。但他假装听不明白:“傅义兄,请问这鹅毛能有什么用场。”
“节约啊。省纸,省墨,还有能加快写字的速度。”傅义的回答简洁明了。
这时,小兰已经抄写完了,觉得两首诗有点少,或是她觉得这鹅毛笔用得还不过瘾。她问:“你能不能再写一首诗。还有这支鹅毛笔能不能送我了。”
还没等李渔回答,边上的傅义却说:“小郎君,能不能让我尝试一下做鹅毛笔。”这许让李渔觉得大为奇怪,他眼光不错,竟然还有动手制作笔的兴趣,猛然想起他是个木匠,这才释然。真是个不错的木匠。李渔心想,他是专业人士,做出来的笔肯定比自己的更好,于是把剩下的鹅毛全给了傅义。但傅义并没有现场制作,而是拿着鹅毛出去了。
李渔见小兰把自己的诗都抄下来了,以为遇见粉丝了,自然乐意再表现一回。这回决定写一首简单点的。
当我们恋爱,我们就爱草丛,
谷仓,还有灯柱,
以及被整夜遗弃的
长安大街。
“我最喜欢这一首了。通俗易懂,而且读起来很美。不过晚上在长安大街闲逛上会不会有危险。”小兰发表完看法之后又把它抄了下来。抄完之后,她若有所思,沉默了一阵。然后说了一番让他吃惊的话:“这自由诗好像很容易写啊,我是不是也可以写?”
“当然可以。只要你觉得有诗意,把它写出来就是诗。”李渔同意的小兰的话。“你知道什么是诗意吗?”
“不知道。”
“……”
一个时辰之后,傅义送来了他制作的四支鹅毛笔,明显是李渔的改良版,专业制作。笔尖更硬了,竟然加了一条细细的竹片。还有两支外面做了一个绿色的竹套,如同后世的笔管。当然书写效果也更好了,这令李渔大加赞赏。而傅义则谦虚地说,改良容易,原创才了不起。要不这事物看起来如此简易,但以前就是没人想到呢。
傅义如此手巧,又是木匠,让李渔怀疑他是不是墨家传人。李渔这么想了,于是就这么问了。但傅义好象不愿意多说这方面的事,或者说两人关系还没熟到那一步,他只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