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一间自己的屋子
1.新同居生活
活在恋爱中的第一要义足空间,很快他们决定搬出来,去找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在上海找房了并不难,只要肯花时间,网上的信息非常多,打完电话后就开始一家家登门访查。这个过程就烦琐一点,有的要价高,有的交通不方便,有的房太破旧,家具看上去形迹可疑,有的房东很难缠……
海出租房子的人很多,而房价则一直飞涨,大有跃居全国第一的趋势,据说决不可能跌于是越来越多的投资者加入炒房行业。虽然上海人很有经济头脑,却是出了名的小富即安,做不了大老板,只适合当房东和二房东。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房租一直没能涨上去甚至有人以为还有下降趋势。
最后终于搜到一家,老式的一室一厅,家具很简单,就只有床、桌子和椅子,配电视、冰箱和淋浴器。房子干干净净,墙刚刷过,雪白,边缘镶一圈淡绿,看上去有种贫而不寒的气质。Thin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屋子,他说一张白纸可以両最美的阁両,比那种固定装修风格的屋子有趣,于足就定了下来。
搬家很是烦琐,尤其对小蝶这样热屮购置小物件的女孩而言,她什么都舍不得丢弃。那些各式各样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挂毛巾的小钩、衣服里放的干花、几根塑料棍了垒起的造型别致的杂物架,还有摆在床边放零食的布带小箧……这些她都费了无数的心思一一小心收起打包,雇车搬进了新居。
小蝶想起以前有同学结婚,因为买不起房了暂时租了一年,花一万元装修,当时还很不理解,租个房子睡觉就好,何必费工夫花钱装修呢,早晚得搬走不足?如今市置起自己和Thin的小屋时,才体会同学的心情。有些东西,即使明知道不能长久拥有,却也愿意付出努力,因为在付出的同时能感到快乐。
在这过程中,Thin也发挥出了同样的热情。他在墙上贴各种颜色的宽度不同的纸带,一有灵感就用笔在上面描抹,甚至连冰箱都不放过。有一天小蝶下班回来,惊喜地发现冰箱变成了艺术品。配合绿色的背景,Thin在上面画了个竹帘,隐约可见帘后蔚蓝的天空和美丽的海滩。
为了凸效果,他还别出心裁地接了灯安在冰箱方,一打开那绿色的灯,荧光仿佛直透到冰箱内部去让人立即感到透心的凉爽。已经是初夏的季节,每天回来不免有些燥热,Thin往往足把饮料冰好等她。小蝶渐渐觉得,一回到家就能闻到爱人的气息,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件事。
让她感到幸福的还有那张大木床,她每天都要抢在Thin上来之前,在那张大床上翻滚两下,摊上一会“大”字。从小她就睡各种单人床,尤一其上火学时书本和杂物太多,柜了放不下,只能像大家一样,在床上搭块木板放东西,本来就不宽裕的床就此被占去小半拉,连翻身都显得困难。
那段时间是他们的黄金时代,Thin不需要上班就是干点朋友拉的私活,多数时候小蝶下班前他都呆在家里,像个乖孩子一样,常常还算着时间给她做饭。小蝶记得Thin做过一次“出水芙蓉”,就是用糖凉拌西红柿精心拿刀划成莲花茄了生腌塾在下面充当荷叶,那个菜真是漂亮。
除了烧饭,Thin还喜欢给小蝶的衣服加工。有一回他把小蝶的长靴剪成流苏式,还在小蝶的黑裤了上用白丝线绣自己的名字,小蝶笑他女孩子气可后来也被鼓动起来,买了红市给Thin缝肚兜。由于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活,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衣服看上去很傻,可Thin很高兴地当天晚上就穿上了。
两个人坠落在平实的生活中,哪怕是漂洗青菜叶这样的事情,都觉得充满甜蜜。晚上偶尔出去散步,在弄堂同遭地摊上看到便宜的小玩意,就欢天喜地买了惊天动地笑着一路走回去。也许是那些子太开心,小蝶后来想到的时候一直说,他们总以为有一天能死在这里就是幸福。
2.孤单的渡口
上海是一个交通拥堵的城市,一直在修建各种设施,地铁、轻轨、隧道和高架桥,可那些传统的工具仍没被淘汰,最便宜的渡船只需五毛钱就可过江。家的附近是一个渡口,它有一个奇特的名字——其昌栈。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让小蝶感到陌生,总想到一些奇怪的事物,仿佛足上一世纪的幽灵让人心生好奇又有些畏惧。
天色暗下来时,总有黑压压的一堆人守在江边。这些人多半骑车,这可能是他们被迫选择渡的惟一理由,因为高架和隧道都不让他们通行。小蝶和Thin搬进来的某一天晚上,拉着手去坐了一次渡船。把硬币一样的圆塑料卡扔进铁箱子(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没有普及交通卡)后,就到了一座浮桥。
他们沉默地等待渡船的到来,隐约可看到模糊的江水,阴阴郁郁的,仿佛不很洁净,跟这里的市民生活一样,起伏动荡,但掀不起大的风浪。远处高楼的灯光和江座座花船式样的游艇闪着光,有的沿甲板装了一圈红黄绿相间的霓虹灯,有的在船桅、船顶也吊了一排排射灯和七彩华灯,染得江水流光溢彩。
即使在暗淡的夜串1破旧的渡船也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它慢悠悠地踱着小步,似一个腼腆的小家碧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那年大学毕业的留言册卬的那首诗:
让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华年从此停顿,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
是那样万般无奈地凝视,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
把祝福别在襟上吧,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
3.你的样子
新的生活开始了,像新鲜的空气,沁人心脾。和Thin这样一个会创造气氛的男孩在一起,仿佛每天都是一个节日,没有惊喜反而是意料外的事。
搬进来的第一天,Thin在墙上挂了一幅小蝶的自画像这是小蝶在他手把手的教导下画出来的。画里的小蝶就像一个邻家小女孩,有着明亮的眸子和清汤挂面的直发,脸蛋像红苹果一样滋润,神态专注而稚气。
画像屮的女孩额头光洁,仿佛还带着红领巾,旁边那顶桂冠足小蝶后来加去的,因为她从小的梦想足当公主。可惜Thin用的纸带太窄这个花冠没有办法戴到娃娃(蝶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就是个娃娃)的头上去,只好委屈地塞到边上。
両像底端,足小蝶写的一段话:
一如何才能在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让你记住我的样子?
他们在一起养成了许多特别的习惯,両両仅仅足其中一小项。有一段时间,他们喜欢在火火的冰箱上贴各种色彩缤纷、内容古怪的留言条:能看懂吗?Pu!whwu!shemlealamnohpuehldaaposnohss!wbuuep.(翻译过来火至文是darling’Imissyousodeeplyandyouarcalwaysinmymind)
每晚在固定的时刻抢电话,为了跟朋友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每同猜拳决定谁打扫屋了,每个月打赌一次,输的人必须接受处罚……能想到的游戏他们都没有放过。除了这些,Thin还喜欢告诉小蝶一些信息,比如某天晚上有流星,这种时候他会预先泡好清茶,插上跑了好几个街区找来的鲜花,拉小蝶坐到阳台上,一起等那颗划过天际的流星。
小蝶足双子座的女孩,天生害怕寂寞,最不能忍受的足回家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小时候父母下班晚,她放了学就总在外面晃荡,算着屋里有人才回家。一个人住的那些日子,她进门第一件事必定要听到声音。如果有电视开电视,没有就听CD。有些时候,半夜她会莫名地醒来,感到夜的暧昧和静谧,发现总有些细碎的声音响起,若有若无之间。她在黑暗里瞪大眼睛,想捕捉到一点信息,但怎么都不能够。她逐渐变得胆小,一夜夜撑着不敢睡去,在屋単到处查看,小心开门关门。隔着防盗门什么都无法发现,空的楼道像迷宫一样,尽头是一个永远不能抵达的出口。
现在好了,有Thin天天陪着她,不管什么时候醒过来,一翻身都可以抱住另一个温热的身体,皮肤的质地让人睡得踏实。隔音效果不好的房间有时会传来各种声音,仿佛婴儿的啼哭和含混的争吵,但她再没有害怕过……也许很多人都是因为这个才要结婚的吧,害怕身边没有呼吸?
4.冰冷的皮肤
皮肤的裸露足一件艰难的事,在开头的时候。小蝶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跟母亲去公园玩,她和小朋友荡秋千。突然来了个年轻人帮着推秋千,然后开玩笑似地捏她的胳膊。小蝶那时候有点肉,胳膊像藕节一样,母亲紧张地跑来,把她拉走了。
惟一对裸露没有感觉,是大二的时候那次药物过敏,全身起了无数小红疙搭,一抓就破。最痛苦是晚上睡觉,白天注意力被分散还没什么,一静下来就全身刺疼。最后转了火医院诊治,大夫带她去小房间查看身体,还特地叫了护士在场,以避嫌疑,她几乎是麻木地把外裤褪了下来。
由于经常在Thin面前试穿各种衣服时间一长,她变得越来越自然,不用关灯也可以做到。裸露对她来说越益寻常,神情从以前单纯的害羞逐渐变得妩媚。有人说,女性不可能忘记第一个接触她身体的男了,这话有一半是对的。准确来说,她不是对这个男子有记忆,而是对这次经历有记忆。
不过是经历而巳,似早些时候人们往往并不清楚这个事实。火学是一个多元并存的地方,俗话说林了人了,什么鸟都有。像小蝶和波波这样,算是最单纯的,她们基本上不谈任何与性有关的东西,同时也鄙视别人讨论,完全想不通为什么有女生可以在厕所把孩了生下来。
现在想起来,小蝶觉得自己幼稚。那时候她居然会听一个女生干部的话,去劝说自己的某个好友不要夜不归宿,说是影响不好。结果好友涨红了脸气愤地说:“她凭什么叫你来跟我说这些?为什么自己没脸来说,她去南京看男朋友住了好几天,鬼知道都干了什么?还来讲我,真是搞笑!”
如果什么都不发生,或者还没有发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但你的想法永远会跟着事实改变。男人的肌肤摸上去是什么感觉,必须亲自碰了才知道。跟女子对比而言,Thin的皮肤除了硬,有韧劫外,还有一股淡淡的青草气息,他说这是以前经常在野外睡觉的缘故,听上去是一个玩笑。
没有被开发过的身体不懂得抚摸的重要,它可能只记得疼痛和屈辱。快感开始时像电流,甚至无法让人感到喜悦,只是震撼而已。被视为本能的性其实要经过学习才能领悟到,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并不算什么错误。如果有东西足你没有得到过的那么缺失对你而言并无任何影响。
(第二节)硬币的反面
1.生活并不都是快乐
花无百H红,总有些东西在意料之外。
今天就是一个特别的日了Thin和蝶第一次吵架了。起因是小样来借钱,小样已经很久没有揽过挣钱的活,有活他都推给Thin和其他朋友(需要挣生活费的人很多),而自己据说一直在搞原创,想弄出点拿得出手的作品,联合几个朋友办画展。
为了这个崇高而遥远的的,他不得不放弃了一些基本的娱乐生活,比如不时跟朋友下小馆喝酒;或者是约会偶尔认识的女孩子,请她们吃顿饭,看能否把她们暂时地领回居住地,尽管这些也花不了多少钱,可最后他连这样清心寡欲的子也维持不下去了。
Thin的钱现在全是小蝶管着,这并非是商量后的决定,而足起源于蝶收拾房间。她发现Thin仅有的一张存折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道扔在破旧的登山背包里。她想Thin真是个怪人,他怎么能这样漫不经心对待自己的财产呢?于是她就把它收了起来。
当小蝶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放进上锁的小柜时,她感觉自己成了一个真实的当家主妇,掌握了家庭的经济大权,一时不禁得意起来。从那以后,Thin要买东西就不得不向她提出申请。这个游戏他们一直玩得很开心,直到这一次。
他们争执的焦点并非是否要给小样钱,小蝶以为如果小样没有饭吃,那么当然不能坐视不理,问题在于小样并没有准确说出他需要多少钱,而Thin坚持要把自己仅有的不多存款全给了他。在小蝶看来,这是一件非常荒谬的事。
“小样不足说了,一个月以后就能开両展,然后他就能挣钱了?”小蝶说。
“从理论上讲是这样,但谁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他一个月能花多少钱?光吃饭,自己做往多了说也就三百元,再把房租和必要开销算上,给他一千元不行吗?”
“他应该对自己的生活负责,你给他这些很对得起朋友了。你怎么不想想万一你有急用怎么办?还能再问他把钱要回来吗?即使他愿意,他有钱吗?”
“我当然足有把握才给他的,再说不足还有你吗?”
小蝶突然就生气了,她想起以前那些相亲对象不都以为工作稳定是她最大的一个优点吗?难道Thin跟她在一起也是看中这个?可见没有物质打底,什么都不足真的。她不想再争执下去,把那个存折扔给Thin后,就一个人出去了。
2.一个人走
跟大多数女孩一样,小蝶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多半去逛街。去得最多的是淮海路,这里号称是海的后花园,从前叫做霞飞路,单听名字就让人想起霞光飞舞。这里的街道安静而精细,透着一股高雅气质。
梧桐树的浓阴遮掩着经典的欧陆风情,有疏,有密,有起伏、有节奏、有高潮、有重点,还稍许带了点冷淡。小蝶看见那些商店里忙忙碌碌进出的人群,像立体电影一样,虚幻而又真实,把俗世的快乐一点一点展现出来。进去、出来、等候,过程都是相似,前一拨和后一拨之间只有先后的差别。
最后她还是进了百盛,这个淮海路上最值得一去的大楼。据非官方的非正式统计,每天相约在此见面的人近万,因为它正对着地铁口,便于寻找。小蝶的无数次相亲中有一半就发生在这里,对它是再熟悉也没有了。
百盛是淮海路上最值得一去的大楼。因为它正对着地铁口,每天有近万人在此相约见面。明亮的商店内部,带着甜蜜的节奏。
百盛是真正的小家碧玉,这単的衣服有品牌却多是中档,一般就三百到四百元,时不时还有折扣。小蝶看到差不多每个小品牌(优诺蒂、奥维斯……各种时髦的名字)前都摆一个筐,里面密密堆了一堆花红柳绿,前面围热中淘宝的女人。
她挤进去,拿件深紫红色的抹胸看,标着三十九元,真是不贵,不过东西也没看出有什么好,就摆下了。再拿了件无袖的短装比画,藕黄色,比较跳一点。一个三十多岁化着妆的女人赶紧跟她套近乎,要她去试一下,她本来有点喜欢,由于不想跟人说话也就放弃了。
明亮的商店内部,到处挂了火幅广告,多是美女图。淑女屋附近的是两个淘气公主,娃娃脸的大头像一人朝一边嘟着嘴,可爱极了。小蝶痴痴地看了一回,她最喜欢这个牌子,可惜太贵而且孩了气的衣服能穿的场合太少,一直也就是看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