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车疾驰在苍茫无垠的嘎顺戈壁,透过车窗远眺,天地间山如航船,戈壁如海。鬼斧神工般的深谷沟壑似乎刻录着大海道亘古以来的变迁和沧桑,让时空交织在历史的长河中,层层叠叠展现在眼前。
我无暇顾及眼前壮丽奇特的景象,耳边仿佛又响起小宇急促的呼声、不明缘由的爆炸声、以及呼啸而过的风声,目前还无法预知丝绸之路探险队到底遭遇到了什么困境。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三个难题:怎么找到神出鬼没的忘忧谷?如何安全地进入凶险诡异的古堡?怎样才能救出探险队?
辉哥瞥见我满脸的愁容,伸手示意阿丹从餐包中取出一个馕,涂上酱料,递到我的面前。
“尝一下我们当地的特色早餐。”他微笑着说道。
半只囊下肚,阿丹又递过来一杯茯茶。温热的茶水提神振气,让我紧张的情绪缓解不少。
“我曾经根据米吉提老人提供的线索寻遍了喀瓦布拉克塔格山和白龙堆之间的每个角落,包括所有地底的岩洞,但始终没有找到忘忧谷的踪影。”辉哥一边说着,一边接过阿丹递过来的茶杯。
“也许忘忧谷并不在这个区域?老人记错了方位?”我也反复琢磨过这个问题。
“这种可能性不大”,辉哥咽了一口茶,“老人对标志物的记忆十分准确,提供的线索非常确凿。”
“还有一种可能”,他继续说道:“也许忘忧谷只有在特定的条件下才会显现。”
“你是指特殊天气吗?”我好奇地问。辉哥的这种假设非常新颖,是我完全未曾料及的。
“目前尚不得而知。”他一边回应着,一边向车窗外探出头查看地形。
我想起那个造访迪坎尔村的神秘人所说的会闯进忘忧谷的两种人,既然有人主动前往,一定了解进入的路径,或者知道让山谷显现的条件。但是我们到哪里能找到这两种人呢?或许这只是一种传说而已。
“你的朋友们如果因为迷路而误入了忘忧谷,那他们可能碰巧遇上了合乎忘忧谷显现的条件。”辉哥说着,用力转动方向盘。
“坐稳了!”辉哥低喝一声,眼前的路面突然消失无踪,越野车的车头猛然昂起,指向空中,继而极速下探,我的身体瞬间处于失重状态,伴着阿丹的轻呼,汽车已如离弦之箭,翻过隘口,紧贴着山坡上的砂石向下滑行,就像过山车一般,拖着飞扬的沙尘,飞速穿过嶙峋的巨石间隙,十几秒的工夫,已从崖顶滑落到几十米深的谷底。
三辆越野车在谷底驰骋,如同在海底的暗礁间穿梭前行。据说大海道在远古时期是一个巨大的湖泊,随着地壳运动及时空的变迁,湖水干涸,形成裸露的砂土岩层。北面的东天山巍然耸立,地势高,气温低,气压也高,而大海道地势低,表面没有植被,气温又特别高,形成一个高温低压区域。两个地方巨大的气压差,形成强大的气流,在大海道区域刮起暴风狂沙,无间冬夏,将亿万年累积的湖底沉积地层风化沙蚀,留下了极为壮观的雅丹群,矗立在戈壁沙漠之中。
半天时间就在颠簸的车中度过,大海道对于辉哥来讲完全是轻车熟路,各种沟壑沙坡的穿越都是有惊无险,而后面的两辆车也紧随不舍,全程保持着良好的队形,一看便知平时训练有素。
过了大洼地,大风越来越猛烈,空中黄沙飞舞,天昏地暗,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几座小山丘,辉哥找到一片背风的位置,将车停了下来,用对讲机招呼大家拿上装备,也提醒我和阿丹戴好防沙的飞巾,然后开门下了车。霎那间,狂风在嶙峋的地表间激荡回旋,凄厉呼啸,如同鬼哭狼嚎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后面两辆车上也跳下来几个彪形大汉,有一个身穿武警作训服,肩上背着一支长枪,看来辉哥的救援准备非常全面,考虑到了各种意外因素,让人顿觉安心不少。
辉哥的背影在前面的沙尘里若隐若现,众人排成一队紧跟着他向前跋涉。没过多久,在一座小山的背后,我们就发现了十几辆整齐排列的越野车,车内空无一人,看车牌正是丝绸之路探险队。
“老五?”辉哥好像找到了什么重要线索,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辉哥盯着打头的那辆牧马人YJ,老旧斑驳,正是敦煌越野圈老人“老五”的座驾。
通过辉哥的介绍,我们得知老五早年在甘肃地矿局工作,长期从事敦煌周边地质勘测研究,业余时间也喜欢带队越野探险。退休后归隐江湖,除了偶尔开上车到沙漠中撒撒野,几乎很少露面了,也难怪老徐昨天经过时没有察觉。
“老五带队,不应该出问题呀?”辉哥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
“岩洞在哪里?”我急切地问道。
“绕过山脚就可以看到”,辉哥望了望前面昏暗的天空,回头大声呼叫道:“大伙儿跟上,我们进岩洞。”
我们顶着大风沿着山脚走了二十几分钟,前方隐约可见很多凹陷的洼地,越来越密集,各种奇形异状的雅丹像张开的巨伞,遮盖在大大小小孔洞的上方,远远望去像一片童话中的蘑菇城堡。
在蘑菇城堡中穿行了一会儿后辉哥停止了脚步,等后面的人都聚拢,他指着前方五六米处一个小洞口说道:“就是这里了。”
我定睛往洞口里面瞅,但除了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众人跟着辉哥在洞口鱼贯而入,原来里面竟然别有洞天,等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就着洞口射入的微光,可以依稀看到风蚀磨平的沙墙,以及脚下被风吹入的细软沙层。
辉哥打开手电,领着一行人往前探进。除了入口处的沙墙,前面慢慢变成了坚硬的岩壁。一般洞**部都是阴暗潮湿,但这里的岩洞却异常闷热干燥,没走多久我就开始口干舌燥。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岩洞变得蜿蜒盘旋,后面开始出现很多分叉。辉哥突然停下脚步,他手电照射之处的地面竟然出现了一个明亮耀眼的银白色物体。
他蹲下拾起这个物体,看了一眼后转身递到我的手上。“丝绸之路探险队”几个小字赫然映入我的眼帘,原来这是车队专门用来做标识的3M反光条。欣喜瞬间占据了我的心头,看来辉哥的推断不假,我们正循着车队的行进路线往前摸索。但很快我又重陷忐忑,忘忧谷的预言就像一个魔咒,越想越变得真实可怖,我的心跳促然加速,嗓子眼像堵了一团棉花。
“老五长期从事地质考察,对这里的岩洞了如指掌,加上你的这帮经验丰富的朋友,理应不会迷路”,辉哥一边说着,一边沿着标识指引的方向继续带队往前走。
“老黄,你的朋友们进入大海道,有没有什么其他任务?”辉哥问道。
“常规越野拉练”,我回答道。原本丝绸之路探险队计划等我完成贝加尔湖之旅后,一起前往帕米尔高原攀登慕士塔格峰,是我让他们暂留敦煌,在索伦格和巴克抵达之前,和我一起勘察三危山大泉河谷,做好探寻并破译远古壁画的前期准备。
“他们请老五做本地向导有点奇怪”辉哥说道:“老五已经归隐多年,平常不会接这样的活。”
对于这个疑问目前尚无头绪,我也实在找不出任何其他线索。辉哥也没再多问,领着队伍继续往前走。
到了一处较为开阔的位置,辉哥示意大家坐下休息片刻,吃点干粮补充体力。阿丹给大家分发了红枣核桃仁作为点心。众人奔波已久,都略显疲态,埋头安静地吃起手中的食物,岩洞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我也暗暗感叹大自然的奇妙杰作,和地面相较,这里俨然是另一个世界,听着大家的呼吸声,仿佛进入了一个直抵内心深处的空间。
正在此时,静谧中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鸟儿的翅膀在振颤,似乎有什么东西悬浮空中,在黑暗中偷偷地凝视着我们。
“是谁?”辉哥大喝一声,举起手电,抬头四处搜寻。
但光照之处并无一物,唯有跌宕的回声在洞内起伏:“是谁.是谁..是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