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在青石路上走着,星河闪烁,照亮前路。
身后拖长了影子,叶瑾觉得雨后的天空很干净,虽然他没有抬头看,也没有回头望。
回来的路需要小心些,叶瑾手里提着东西,不想打翻了它。
最后是一声叹气。
“陈闻。”
叶瑾能看出些什么,至少他不是一个真正的七岁稚儿,他曾是一个心智成熟的社畜,如此反复的旁敲侧击,叶瑾便觉得不大对了。
“不过,总算是大抵知道了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叶瑾在这次交谈中,把许多记忆碎片勾连在了一起。
“或许吧,在陈闻看来,叶瑾确无习武的必要,不如老实修文走个正统出路。”叶瑾知道这个小少爷有他的私心,可是叶瑾自己也有,更何况,他其实对陈闻并无多的感情,不像前身那般将其作为好友。
他不想白来这个世界一趟,总不能是穿越者了还失败吧。
如前世一般庸碌,然后甲子后成一抔黄土?
路将近家门,叶瑾收拾下心情,他不太想家人看到自己愁眉苦脸的样子。
轻推了下院门,咯吱一声便推开了,门没锁。
“瑾儿回来了?”屋中灯火照起的人影起身。
“娘亲,是我。”叶瑾答道。
进门后将插销落下,施施然往屋里去。
叶母行到屋门,看着叶瑾,千言万语终归化成了一句,说道:“如此迟了才归,下次需早些。”
叶瑾能感受到那份关切和急迫之心,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先入了门,将食盒放于桌上,说道:“今日有些雨,便等雨停了方才回来,陈闻家里多做了些饭餐,您吃些。”
说罢便将食盒打开,将菜碟一个个挪出到桌上。
不待叶母答话,又去取了碗筷,递给她。
叶母先是说道:“如此占了陈家的便宜,需感念挂于心上,我知你不觉有什么,是怕你养了娇惯性子,陈家施恩自无不可,却不好理所当然。”
叶瑾点头称是。
叶母方才接过,随意夹了些吃食置于碗里,细嚼慢咽。
叶瑾坐于一旁,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将关于她的记忆碎片一点点整理。
叶母姓苏,父亲只唤她作小钗,二人如何相识却是从未告诉过他,只是叶瑾记忆里的父亲只是个农人,苏小钗好似大家闺秀,叶瑾的名字也是她起的。
“瑾儿,在想些什么?”叶母吃了些,便歇了。
“禀告母亲,儿没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乏了。”叶瑾答道。
“也好,早些休息吧,东西我来收拾吧,你回房歇息吧。”叶母起身。
“儿告退,母亲也早些休息。”
叶瑾转身回房,褪了衣物躺进被窝,思绪未停。
“比鹿先生还要厉害许多吗,不知是何样的人物,一指断江?还是能凌空飞行。”
“陈闻,若真是要争,我一定争,若是不如你我无怨无悔,若是我当先,当报答你对前身点滴之照顾。”
......
这时周方寒还在走来的路上,说是走,和快马也无区别。
一路山水,无有可阻。
突兀的这位宗师停下了脚步。
随后传来一阵歌声——
“北地有远行客,思归而不得返。”
“常行于山风处,无有人......”
周方寒未等其唱完,便是一声厉喝:“聒噪!”
其声一出,平地起惊雷,一股无形气浪以周方寒为中心四散冲击而出!
四周草木如遭狂风过境,尽皆弯腰低俯。
原本仿佛垂垂老矣的躯壳猛然现出一座气血烘炉,热浪惊天。
随后左手往上凭空一击,脚踩东方方位,上震下震,是为雷卦!
如何是为宗师,精神影响天地。
震即东方青龙,春之象征,此式名为春雷!
只见虚空接连炸响,周身百丈草木宛若被雷击火烧,阴邪之气荡然无存。
周方寒又双掌一合,是为震惊百里!
一道原本虚幻的灵体直接从虚空被震出身形,惊慌的飞起逃窜。
“找到你了。”
一道冷冽剑光从周方寒口中吐出,后发先至,那道身影被剑光穿身而过,直接消融于天地。
剑光一甩尾又飞回,周方寒一口吸回腹中。
“宵小妖物,老夫斩了不知多少了,教你等知晓大唐社稷当长存,人道日昌!”
一声话毕又收拢起气息,照常赶路。
地榜第七,乾天剑周方寒。
......
是夜,沈明远家。
“明远,你母亲和明方去了县城是有几日了。”沈父似是在问沈明远,又好似在自问。
沈明远看着坐在书桌后的父亲,回道:“回父亲,已有五日了。”
“五天了啊,一来一往也该回了。”沈父有些忧虑。
说着站身来,来回走了几步。
“或许是多在娘家多住了些,路上有顾叔叔陪同还有几个乡亲,不当有事的。”沈明远安慰父亲说道。
沈父思索了片刻,回道:“我白天一早便修书飞鸽问了县里,如今却还没有音讯传回。”
“昨日不是联络还正常,县里还告知了道学先生来的的讯息。”沈明远问道。
沈父顿了顿,说道:“是啊,我多少有些心悸,总感觉不太安稳,我明日去找鹿鸣请他代为照看村里,我去县里一趟。”
又说道:“歇息吧,明日你我一同去学堂。”
“是,父亲。”
......
叶瑾照常清早醒来,穿上衣物翻身下床。
叶母已在屋中备好吃食,一番洗漱后方才落座填饱肚子。
“瑾儿你父亲去县里还未归来,家中粮食有些不足了,你一大早去张四叔那里带句话,今日他应也要去县里,托他打听下是否出了什么问题。”叶母从房中出来看着叶瑾说道。
“是,娘亲。”叶瑾起身便走,先去张四叔那一趟。
张家四兄弟,在村中一直做着马夫生意,带些乡亲与货物去城里,几日前便是张家二哥带着叶父他们一行去的。
花了点时间,依着记忆里的道路,敲了敲张家的大门。
“谁啊?”门里传来脚步声和一声询问。
“我是叶瑾,家父叶虎,我是前来找四叔的。”叶瑾回道。
门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来,打量了下叶瑾,说道:“是小瑾啊,怎么了?”
“家父前几日和张二叔去了趟县城,如今还未归,今天听闻四叔今日也要出去一趟,于是想托您打听一下情况,是否遇了什么事。”叶瑾回复道。
“好说好说,还有事吗?”
“没有别事了,劳烦四叔了。”叶瑾拱了拱手离去。
男人看着叶瑾远去的身影,想了想,二哥去了确有一段时日了,不知遇了何事耽误了。
......
叶瑾耽误了一阵工夫,因而不如往常先到学堂,到门前是正好看到沈明远其父沈琦在与鹿先生交谈。
“......如此便拜托你照看村里了,如有意外找陈家一同商量处理便是。”沈琦说完便翻身上马。
“沈兄一路顺风!村里放心交给我便是。”鹿鸣抱拳答道。
沈琦抱拳回礼,双腿一夹便纵马而去了。
叶瑾这才凑过去,问道:“鹿先生怎么了,沈叔叔如何去的如此着急。”
“心血来潮啊,沈兄他如何不能着急。”鹿鸣望着县城方向,没有细说的样子。
又低头看了看叶瑾,说道:“进来吧,准备上课了。”
“是,先生。”叶瑾跟着鹿鸣进去。
厅堂内众人如往常一般嬉戏打闹,唯有沈明远一人独处落座。
叶瑾欲要上前,却又觉不妥。
鹿鸣则以步行到讲台上,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准备上课了。
叶瑾只好落座回原位,陈闻看了看叶瑾,悄咪咪说道:“怎了,忽然关心起沈明远了?”
叶瑾一时不知如何解释,他只是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妥,叶瑾从沈琦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从心里觉得有些不妙。
第六感?
鹿鸣则正常开始上课,陈闻也没有继续打趣叶瑾,课堂上的每分每秒都是珍贵的。
课至一半,突然从远方传来一声呐喊——
“沈琦速来!!!天一教投毒李县!”
“天一教!!!”鹿鸣顾不得其他,劲力喷吐,甚至跺碎了脚下的石板,闻声直接冲出学堂。
一声爆响之后众人眼中便失去了他的踪影。
沈明远则慢了一步但也跟着跑出,向鹿鸣喊道:“那是顾叔叔的声音,顾叔叔是家父好友,五日前陪同母亲去了县城。”
随着二人远去,学堂众人一时之间有些慌乱,天一教是邪教众人皆知,但是他们居然胆敢投毒李县?
吵闹突生,不绝于耳。
陈闻这时站起来大声向众人喊道:“大家先不要慌乱!此事我等也插不上手,如今之际,各位尽快回家联系家中长辈集合于村口。”
这时众人正如没头苍蝇,陈闻此时出声好似定海神针一般安定了众人之心,众人快速跑回家中。
而叶瑾在陈闻出声之时便去偏厅,等到众人往外走之时,方才背负着长匣走了出来。
“叶瑾?你这?”陈闻看向叶瑾说道。
“先生的武器没拿,我要去给他带上。”叶瑾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是激动,他能感觉到自己血液在高速的流动,按照前世的说法,人在激动的时候会分泌大量的肾上腺素。
他这时的举动并非不自量力,而是要给众人一点压力,必须做些什么,不然一群蝼蚁,也想咬死狮王?
叶瑾知道天一教代表什么,他此时所作所为,更多的是在刷好感度,给自己立一个优秀的人设。
至少若是来日后人追考事迹,怎么也得加一句,公年少高义,敢为万事先吧。
还不待陈闻说他些什么,学堂外面传来一声呼喊,“陈少爷你在吗!”
陈闻一听,便高声应答道:“叶叔!我在里面!”
只见一位已显老态的男子推门大步走了进来,他虽鬓发已生斑白,但是整个人极为壮实,尤其手掌格外粗大,长满老茧,看向陈闻说道:“跟我走。”
陈闻摇了摇头,指了指叶瑾背上的长匣,说道:“你去找鹿先生,那是鹿先生的兵器。”
“老爷已经去了,你跟我走。”
“我说,你去找鹿先生,给鹿先生送上兵器。”陈闻再重复了一遍。
陈闻一字一顿的看向叶叔说道:“县里都出了事,我等若是要躲藏或逃,如何脱的了身,就算能跑,我是读书人,我不会独自逃的。”
“老爷说了...”
“我也说了!”
叶瑾没有工夫理会他们二人的争吵,直接跑出门去。
“叶小子你做什么,你如何赶得上去。”叶叔看着执拗的二人,叹了口气。
“东西给我,我去便是了,你们和其他人呆在一起休要出来胡闹了。”
叶叔从叶瑾手里接过长匣,便急奔向声音来处。
他倒是不怕这些妖人,多少年过去了,什么阵仗没见过,怕的只是少爷出事罢了。
这两个孩子置气般的行径倒是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终归还是让步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啊,老爷骂我便是了,可是少爷啊少爷,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叶叔心里如此想着。
叶瑾和陈闻对视了一眼,说道:“你去村口与众人会和,我去把我娘喊来。”
“好。”陈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