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逄通身形骤然暴起,抬脚踏上桌面,迅速抱起文儿夹在腋下,双脚腾空而起,接连打了几个转,从窗口跃了出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仅仅一个眨眼。
当钟若红翻窗飞身追去的时候,早已没了逄通的身影,钟若红没头苍蝇般地追出几百丈,根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文儿!!!”
钟若红凄厉地呼喊声划破夜空,回应她的只有夜幕深深,钟若红失魂落魄地蹲在路边一言不发,眼里有几滴清泪滑落。
没一会她便站起身,飞速地朝鸿运客栈奔去,这回钟若红直接一脚踹开了客栈大门,却发现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钟若红一拳打在柏木柱上,细细地碎纹四裂开来,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把钟若红的手围在其中,令她心中生出浓浓的无力感。
自从她母子二人偷偷来到荆州,总感觉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行程,而眼下文儿被逄通掳走,也不知会遭遇什么,怎么能让她不心慌意乱?
钟若红愁得在堂内四下来回踱步,正感一筹莫展之际,一支利箭破空而来,钟若红闪身避过,再抬眼却见到一块破布被牢牢地钉在梁上。
钟若红一跃而起,取下布条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小字——
“凌云军被困兖州,速去。”
——
疾风咻咻地呼在脸上,周遭的景象都是模糊的,文儿只感觉自己悬在半空中,旋啊旋啊,还时不时有树枝蹭到身上。
“喂!臭……老头,快……放我……下来!”
文儿尝试开口呐喊,可一张嘴便有无数冷风灌进喉咙,喊出的话语仿佛被刮落在身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被前行的速度拖长了音调。
“叫什么老头?要叫师父了……”
埋头疾驰中的逄通一巴掌拍在文儿腚上,发现这小子身无二两肉后,便把手上没啃完的鸡腿儿塞进了文儿口中。
“呜呜呜……呸!老……头儿,你真……不讲究,恶……心死我了……”
文儿费劲地把那半截鸡腿吐了出去,逄通看也没看便伸手捞了回来,又塞回了文儿嘴里,等到了一处山顶,逄通总算停了下来,把文儿放在树下歇息。
刚刚落地,文儿便立马弯腰作呕,直到吐得眼冒金星,文儿还感觉胃中隐隐泛酸,逄通凑上前,看着地上那滩黄水,嘴里啧啧有声:“乖徒儿,再吐可要把胆汁吐没了……”
文儿呕吐完后,顿感一阵乏力,他倚靠着一块大石坐下闭目养神,逄通也不着急,就坐在一边慢慢等他。
此时天光微亮,山顶的薄雾还未散尽,日头躲在云层中露出半张脸,鸟儿展开翅膀扑棱而过,扇落了一滴露水在文儿脸上,令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逄通见状,便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覆在了文儿身上,那件外袍内衬缝了不少口袋,凹凹凸凸地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
而且还混合了各种怪味,也不知有多久没洗过,文儿不露声色地抽了一下鼻子,睁开了眼开口问:“老头儿,你真的只是为了收徒?那何必要绕这许多弯子?还千里迢迢把我引到荆州?”
逄通没了外衣,里头的短衫盖不住他圆圆的肚皮,他索性敞开了衣襟,起身看向长安城方向,目中满是炽热。
良久,逄通回过头叹了口气,对文儿说道:“这会长安的天就快要变了,把你引来,也是为了救你性命……”
——
泰兴十七年,夏至时节,长安皇城,东方微白。
未央宫中殿门前,文武百官手持笏板分成两列,立于殿门两侧恭候圣驾,没一会儿,身着玄色朝服的康兴帝赵绪,坐着辇车缓缓而来。
同时殿内掌礼谒者唱念:“趋……”
头戴通天冠的赵绪率先步入殿内,其余百官脱去了鞋履跟在后头,他们弯下腰将笏板举在面前,井然有序地躬身入殿。
谒者又唱念道:“拜……”
文武百官便跪伏在地,朝赵绪磕头行礼,口中齐喊:“天佑大康兴泰千秋万代!”
赵绪伸出右手从左至右一扫,口中同时说道:“诸位爱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百官口中道谢后才缓缓起身,个个面色肃穆,盯着手中的笏板不出声,等到掌礼谒者再次唱念:“坐……”
百官这才跪坐下来,王爷、功勋、武官等坐西朝东,丞相和其他文官坐东朝西,而康兴帝在高处朝南而坐,大康的朝会议事正式开始——
大康目前是三公九卿的丞相制,一般小事皇帝是不会亲自过问的,各项政务上奏后,会由三公(丞相、御史大夫、太尉)先行批阅。
如果有什么重要的奏章,三公意见相左无法统一,才会去询问皇帝的意见,只要不涉及四品以上的官员,一般政务丞相都可以直接下达诏令。
所以为了防止三公专权,天子被蒙蔽,康朝每隔五日便会举行一次朝会,期间上朝的百官可以当庭上奏,皇帝就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商议。
而康兴帝赵绪是个非常勤政的皇帝,把朝会改成了三日一次,在位十七年以来,如无身体病痛,赵绪从不罢朝,现如今,年过花甲的赵绪,精力虽然大不如从前,但依然坚持上早朝。
“众卿可有要事启奏?”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官员起身出列,高举笏板拜倒在地,大声说道:“启禀陛下,臣徐亮,有事启奏。”
当庭上奏,一般都是些大事,赵绪闻言后眉头一挑,开口问道:“所奏何事?”
“回禀陛下:自正月以来,蛮军入侵我朝幽州边境,楚大将军率凌云军征战数月,终于不负所望收复失地,然而因为……”
凌云军大胜的战事,赵绪最是清楚不过了,此刻他不耐烦地打断到:“这些都是军事,还轮不到治粟内史来启奏,徐卿掌管天下粮仓很清闲吗?”
“微臣不敢……”
见赵绪语气不耐,徐亮闻言后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多发一言,而坐在文官首位的丞相张良将见状,起身出列拜倒,口中说道——
“回禀陛下:徐大人所奏之事,微臣略知一二,的确和粮仓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