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丞相替徐亮说话了，赵绪便耐着性子说道：“哦？那徐卿便说来听听吧。”
“谢陛下……”徐亮和张良将异口同声拜谢。
赵绪点了点头，对二人摆了摆手，说道：“都起来说话吧。”
张良将起身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而徐亮则站起身，盯着笏板说道：“启禀陛下：虽然五州皆被收复，但因经历战火死尸遍野，兖州爆发了瘟疫……”
赵绪闻言大吃一惊，连声追问：“什么？瘟疫！？目前死伤如何？兖州刺史可启用了应急措施？”
“回禀陛下：兖州刺史得知有疫情，联合了各地乡长做出了防疫措施，准备了许多空房子安置灾民，并、并且开启了官仓赈灾……””
徐亮的话语声越说越小，赵绪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皱着眉头问：“这些应急措施并无不妥，徐卿上奏可是官仓粮食不够，要朝廷拨款赈灾么？照理说这等紧急事，地方刺史可以随机应变，丞相也可直接批款，不用等朕再处置啊。”
“回禀陛下：臣之所以禀告陛下，是因为臣得到最新消息，开官仓赈灾的不是兖州刺史，而是反贼东升教。”
此言一出，赵绪勃然大怒：“混账东西，兖州刺史自己不会开仓赈灾吗？这事还需要那些反贼代劳吗？等下百姓还以为是朝廷不愿意开仓呢！”
天子一怒，底下文武百官个个噤声，徐亮壮着胆子抬眼看了对面一眼，那个位置坐着一位身穿绯色华贵冕服的中年王爷，正是赵绪第三个儿子——端王赵延平。
端王气度雍容，且身高近八尺，跪坐在百官中也非常显眼，此时他也正注意着徐亮，当他对上了徐亮的视线，便不露声色地冲他点了点头，
徐亮会意，把笏板抬高少许，继续战战兢兢地讲：“回禀陛下：东升教这次派了三万教徒支援凌云军，两军联合收复了五州失地，瘟疫爆发时，听说是大将军临时接管了兖州，派东升教的人开了粮仓赈灾……”
赵绪气得站起身破口大骂：“楚泽云是昏头了吗？开仓赈灾这事怎能让反贼去做？朕是没有派兵给他吗？还要和反贼联合？胡闹！胡闹！”
见到赵绪如此生气，端王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被边上坐着的太子赵延泰捕捉到了，太子恍然大悟，立马意识到这件事是针对自己的。
因为楚泽云的夫人钟若红，乃是太子妃的亲姐姐，虽然楚泽云只忠于赵绪，并不打算参与党争，但和太子的这层连襟关系，无形中楚泽云已成为了端王的眼中钉。
不顾赵绪还在气头上，太子起身说道：“父皇息怒，大将军为国在前线征战，而这些年东升教多次起兵皆被大将军打回了巴郡，儿臣觉得这次的消息，极有可能是反贼故意散播出来离间君臣关系的，父皇可千万不能上当。”
见太子跳了出来替楚泽云说话，端王暗暗欣喜，心下想到：石先生料得没错，攻击楚泽云便等于攻击太子，连一向稳重的赵延泰都急了……
而赵绪听太子这么一说，联想到自己还是泰王的时候，楚泽云便跟着自己四处征战，一直忠心耿耿，气顿时消了不少，点点头摸着胡子说道：“言之有理，如今边境蛮子虎视眈眈，楚卿年近古稀还披甲上阵，忠心日月可鉴……”
见太子一番话让赵绪快打消了疑虑，徐亮忍不住又看向了端王，端王咳嗽了一声，徐亮心神领会，立马又对赵绪说道——
“回禀陛下：此事是兖州刺史核实后上报的，赈灾事关重大，官仓本应由我朝官员开启，东升教此举意在收买人心啊，大将军做法实在欠妥……”
张良将越听越不是滋味，忍不住起身打断道：“大将军领兵在外，一向进退有度，徐大人此前的奏章，只写了兖州官仓被东升教开启，可只言未提大将军参与其中，如今到殿上面圣，却话里话外影射大将军做法欠妥，不知徐大人意欲何为？”
“这……”
徐亮一时语塞，总不能直截了当告诉张良将，自己上奏是故意不提楚泽云，好对太子来个突然袭击。
而张良将更是越说越激动，转身对赵绪一拜，说道：“启禀陛下：微臣觉得此事非常蹊跷，尚书台掌管各地上报的奏章，可微臣从未看到过兖州刺史有关大将军的奏章，也不知徐大人的消息从何而来？”
“张相所言极是……徐亮，兖州刺史的奏章为何没报到尚书台？”
赵绪望向了徐亮，眼神满是疑惑，而徐亮的身子已经抖得像筛子一样，额头溢出大颗大颗地汗珠，扑通一下跪倒地上，再也不敢出声。
见徐亮颓败，太子感激地看了一眼张良将，悄悄地坐了下来，转头瞥见端王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太子便挑衅地抬了抬下巴，不甘示弱地回瞪一眼。
端王见势不妙，伸手捅了捅另一边的太尉周渊，周渊无奈只好起身行礼，对着赵绪说道：“启禀陛下：兖州刺史的奏章还在臣那，因为事关反贼东升教，微臣本想核实后再上报，没想到徐大人心忧社稷，他见大将军得胜后迟迟未返长安，担心反贼趁乱对凌云军不利，所以没忍住就告诉了陛下。”
周渊一番话说得极为巧妙，东升教一直是赵绪的心腹大患，从这个切入点出发，徐亮的行为便是出于关心江山社稷，一切变得顺理成章合情合理起来，而更加阴毒的是，周渊还顺带点出了楚泽云领兵未归的事。
毕竟自古以来的皇帝，对手握重兵的将军都会有诸多猜忌，赵绪也不例外，从前他放心楚泽云替他领兵打仗，是因为楚泽云迟迟不愿成家，还无子嗣。
后来为了笼络楚泽云，赵绪即位后便立即给他赐了婚，让楚泽云老夫娶少妻，一年不到便生了个大胖小子。
而周渊这回是吃准了赵绪对楚泽云的忌惮，果不其然，此言一出，赵绪的脸色立马变得铁青，阴晴不定地扫视着众人，心内更是惊涛骇浪：是啊，凌云军为何驻守兖州迟迟不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