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在九州老百姓的心目中如雷贯耳,那些地方可住着真正的仙人。
扶余山东临沧海,直通天地,多年前曾经帮助大洛建国,定鼎九州。当时历遍山川、定影图形的九座铜鼎,现在还供奉在大洛的宗庙内。
峨眉山隐没于巴蜀群山之中,云深不知其所。门人弟子经常仗三尺剑,出川游历,斩奸诛邪。在九州极南有十万大山,上古时候爆发过妖兽动乱,山林中的妖兽冲击俗世城池,各地百姓均不能禁制。多亏了峨眉弟子御剑降临,才将兽潮赶回了大山。
瑧首山多巫祝,其人敬奉鬼神,多喜欢与野兽杂居,往来山涧林幽之所。月圆之夜,女巫穿着诡异,经常在月下作鬼神舞。
幽国朝堂之上,文武官员杂站,议论纷纷。站在前面的有将军胡岸,宗亲平原君和平阳君,大宫正刘健,还有峨眉山子墨先生。
与群臣隔着火烛、阶梯,高高在上的幽王刘丹笑眯眯的端坐王位,双手插袖,圆滚滚的身躯好像裹了冬衣。左右没有一个人,也没法儿跟大家说悄悄话。
靠近大门的地方,赵正身为一个小小的典厩令助手,居然也有自己的位置。不过幽国很少开朝会,朝堂上并无太多规矩,也没人表示反对。
宦官敲钟,官员们的议论声渐渐小了,排成三列。
刘健一行,带头向幽王行礼。
幽王站起来,右手虚抬,说道:“大伴出使国外不易,子墨先生远来辛苦!听说仙人们向来高来高去,想必没有多苦,还请先生接下来在国中,吃好玩好,不必客气。”
刘健咳了咳,排班出列,行礼道:“臣南下出使荆国,在荆国王宫见到子墨先生,所以发出邀请,由子墨先生代表峨眉山,出席我王的行冠礼暨还政大典。子墨先生也是欣然前往。”
子墨面容清癯,头挽葛巾,三撇小胡,穿着平民布衣,身无长物,微微一笑,说:“在下承蒙刘宫正看重,延请贵国,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山中多年来一直抄誊各国典籍史记,期冀为后世人留下记载和资料,间隔十年二十年不定。如今又到了采风的时期,所以在下和师妹才偶然能和刘宫正遇到。盼望大王不吝大开方便之门,不负传承后世之意。”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幽王咂摸了一下,说:“好,准了!就是不知道贵师妹哪里去了?惊鸿一瞥,已经让人心生向往。果然是仙肌玉骨,皓质天成,就是好!”
子墨笑而不语。
刘健看说得不像,连忙出声打断。
朝堂官员站了没多久,因为没什么大事,大家已经三五成群聊了起来。有些官员无话可聊,默默的退了场。赵正在后面,看到幽王叫两个内卫,抬了一把座椅进来,笑眯眯请刘健坐了。赵正拍了拍袖子,也是转身离场。
满目云陛,宫檐雕龙画凤,天际白云苍狗。
赵正虚眯了一下眼睛,突然闻到一阵馨香,之前在郊外的白衣仙,手拿书简,踱步走过来,声音以外的好听:“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她看着赵正,赵正道:“仙姑说什么?”
白衣女子道:“天问呀!天地万物,为什么是这样的?”
赵正道:“仙姑问道于盲。”行了行礼,撤身离开。
“喂!”白衣女子轻轻出声,“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名字,我不是什么仙姑,我的名字叫宋妍。”
赵正没有回头。
宋妍望着赵正远去的背影,默默微笑。子墨走出来,背负双手,一双丹凤眼微虚。
宋妍按了按发际的玉簪,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一般,朝师兄笑了笑。
……
回到家里,洵儿居然在,默默的捣弄着织机,唧唧复唧唧。
赵正换了衣服,坐到洵儿身旁。
洵儿抿着小嘴,也不看他,也不先搭话。
赵正说:“怎么不在乐坊啊?”
洵儿不答。
赵正又问:“等下我们吃什么?我有个好主意,我们买羊肉回来,吃涮羊肉,可以向吴婶儿借汤锅和调料,我看她挺喜欢你。”
洵儿牵了牵织线,还是没有说话。
赵正说:“今天你有没有去看,好多人。”
洵儿瞪着赵正说:“看见了。”起身,擦擦桌椅,将过夜的茶水倒掉了。
赵正跟在洵儿身后,进进出出,最后两个人又坐下。
“公子。”洵儿问道:“你有想过回到肃国,当肃国的公子,一身之下,万人之上,最后继承王位吗?”
赵正笑道:“想过啊,但我在心里已经拒绝了,那里不是我们的家。”
洵儿道:“但是世间本来就有很多强人所难的事,到时候就由不得公子你了啊。”
赵正道:“由得由不得我说了算,真有那么一天,我就带着你,周游列国,做一个游侠。你的小脑袋整天在转些什么,怎么想这么多。”
洵儿道:“我今天看见那个仙子了,她长得真好看,跟干妈一样。”
赵正沉默。
大门吱呀,苏雪林从门外进来,说道:“都在呢!这是怎么了,两个人都戴了愁帽似的。”
洵儿起身,唤了身“苏姐姐”。
两个人挽着手十分亲密,一旁晴儿笑着。
赵正不想打扰,就想回避去后面院子看会儿书。
苏雪林说:“公子留步!我今天来是为了借洵儿,因为排练舞蹈,有一个姑娘脚踝受伤了,一时间也好不了。我就想到了洵儿,洵儿身体条件很好,很软,练一练,到献舞那天,应该问题不大。”
赵正看向洵儿,洵儿脸上有些迟疑。
“怎么了?”苏雪林笑了,“你难道还担心你家公子吃不上饭啊?”又凑到洵儿耳朵边上咬耳朵:“让他一个人,洗衣做饭,孤苦伶仃,到时候才念咱们洵儿的好。”
洵儿看了看赵正,赵正知道了,推开了后门。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郊祀的时候天光还是大亮的,几个对时不到,天色又暗了下来,天风带着去年冬日的冷意。
院子里的桑树无精打采,枝叶没有完全的打开。
洵儿老说要种蚕,不过照她对蚕虫的怕法,怕是难了。
赵正拔剑,闻风起舞。
心里想着一些事情。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