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如水波般散去,朱色院墙也变成了反着灯光月影的太湖水。
没想到这便是终章。
唐果转过头看着换成了朝服打扮的少将军,怅然道“阿婉她会转世么?”若是能投胎转世,或许还能遇见刘常之再续前缘。
“执念皆虚妄。”少将军低头看着唐果。人生不过匆匆数十年,百年前的种种早已归于尘烟。
“那阿婉...”唐果登时耷拉下嘴角。
“若是她能救,怎会被执念所困,消耗百年。”少将军看着琴弦崩坏的琵琶,眼底仿佛沉着化不开的墨色。
唐果顺着少将军的目光看向琵琶龙头上裂开的牡丹雕花,呢喃道“我分明瞧见阿婉她笑了...”说话间对上了少将军瘆人的黑色眼底,登时醍醐灌顶,回过味来。
执念皆虚妄。
百年前的暮色中没有她和少将军,面对阿婉毫无招架之力的琵琶精必然落败。想必阿婉一早取了婴儿生魂,完成了她的复仇大业,不然这柄刘夫人最爱的琵琶也不会流落至此。
唐果打了个寒颤,被自己的推断吓出一身冷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声法号打断了唐果的沉思。
只见一位手执珠串的僧人自太湖上踏水而来,身上发出淡青色的柔光。
“小友便是与道觉同去十万大山的唐果吧?”僧人转瞬便登上游轮,行至唐果身侧。
唐果听到道觉的名字愣了半晌,不确定道“大师说那个师控的小道士?”
僧人闻言笑道,“贫僧法号戒嗔,与道觉师父戊己真人是故交,道觉回了师门便联系不上小友,担心小友安危,听闻小友来了苏州,这才让老衲跑这一趟。”
唐果闻言大惊!
原来那日通讯纸鹤失灵就是少将军捣的鬼!
少将军从开始起就没打算让她去打听什么消息,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少将军的盘算中!
唐果登时怒从心头起,她就知道这帮突然出现在她生活中的讨厌鬼们,没一个好东西!
唐果狠狠剜了一眼少将军,正想向戒嗔一并问清其中原委,却转眼瞥见月光下戒嗔僧袍上闪着金光的蝴蝶纹路,心中又有了嘀咕。
在琵琶精执念中,为她引路找到舞姬的就是这金蝶。
戒嗔虽是对她出手相助,却该是在一旁也看了不少热闹。
唐果垂下眼试图藏起自己的心思。
她稀里糊涂的过了这些时日,即便是傻子也明白少将军是把自己当诱饵,不知在钓些什么东西。而旁的人,想必也各有各的心思。
唐果从未觉得自己像此刻这般孤立无援过。
她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原委,无一物傍身,却已身陷其中。
“方才,多谢戒嗔大师出手相助。”唐果向戒嗔诚心致谢。
戒嗔手作佛号笑而不语,却见一根羽毛从他袖间抖落,落在甲板上变幻成了一个俊俏的少年。
“原来前几日开了阴阳之门的就是你们!”那少年一脸愤懑,“你知道我平白多了多少工作么!还有这个精魅,”少年指了指船头的琵琶,“多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到你们手里就超度了呢!”
唐果看了看崩了弦的琵琶,又看了看那少年,眼中多了些许玩味。
唐果打趣的眼神戳中了某个脸皮极薄的少年郎,少年当即强装硬气道,“瞧什么?本尊已经加入了保护少女精怪协会,即便是你这样的器灵也一并…”
“毕方!”
毕方被戒嗔呵斥,一脸不悦的回头去看戒嗔,这才发现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少将军正阴冷地看着他,佼是他周身赤炎,都能感到一股恶寒。
毕方不由得后退一步,却又觉得失了面子,便又梗着脖子上前两步,却被戒嗔按住拖到身后,向少将军行了个礼“道友,不知者不怪。”
毕方闻言一愣,诧异地看向唐果。
毕方的千种优点之一便是点化记忆。
他能看破绝大多数精怪的真身。不仅如此,他还能借助言语之力,唤起精怪原本的记忆,将其带离此岸。
也正是由于他这个先天技能,才使得他成为看守阴阳之门的守卫之一。
然而看戒嗔和少将军的架势,唐果尚且不知道自己的真身。
这可真是怪事。
毕方不可思议的打量着唐果。
唐果身上至少凝聚了两种新吸收的妖力,都是来自精怪的祝福。
连自己真身都不知道的家伙,还能出手救助精怪?真可谓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真相却容不得毕方猜忌。
少将军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缓和,戒嗔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对现在情况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唐果,道了声告辞,便拎着毕方如来时那般踏水而去。
“喂,戒嗔大师!”唐果见人真是说走就走,当即追到船尾冲人喊道“跟道觉说别把烂摊子丢给我一个呀,喂!”
此时,“烂摊子”少将军正冷冷地看着试图求救的唐果,心情不爽的打了个响指,唤醒了游轮上因为咒法沉睡的人们。
白朮迷迷糊糊的醒来,见唐果不在身边,急忙四下张望,很快便看到了站在船尾一脸失落的唐果。
“果果,”白朮走到唐果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手机掉了?脸色这么难看?”
唐果一脸怅然的看着白朮,通讯纸鹤不能用和手机掉了也差不多,当即哀叹道“白朮,我觉得我最近太寸了!”
白朮想起她们那间塌的罗七八糟的宿舍,感同身受的点点头,“别难过,我们一会儿下船买点米酒喝,今晚不醉不归!”
唐果闻言也乐呵起来,吵闹道“我们再带点糖水糕团回去,我还要弄只叫花鸡当下酒菜!”
白朮斜瞥了傻乐的唐果一眼,调笑道“买那么多零嘴,吃不完可不许你睡觉。”
唐果闻言满不在乎的搓了搓脸,想到有的吃又有人陪,心底也放松了几分。
“吃得完吃得完,好吃哪有会剩的道理。”唐果说着伸了个懒腰,身上骨节啪啪作响,只觉自己向一架许久不用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