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一样锐利的眼睛。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他身穿一套宽松的麻布衣裳,皮肤黝黑,长发在脑后蓄成一股。
他脸上刻满了风霜,胡子拉碴。
他怒目圆睁、牙关紧咬。
他手持一柄青龙偃月刀,散发出一股凛凛正气,让怪物们无不闻风丧胆。
这是我在面馆遇到的那个大叔,这是个关二爷一般的人物。
他左耳带着一只耳环,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尖牙;裸露的皮肤上纹着古怪的纹身;最引人注意的,是他腰间拴着的两只小葫芦。
这葫芦里不知道装的什么,怪兽像是着了魔一样不停地往上扑。
他从容不迫地挪移着身形,长刀在他的手中灵巧地舞动着。
刀锋过处,片甲不留。
又是一阵轰鸣的马达声,黄色越野车也回头加入了战局。
刘戴着墨镜,上半身探出天窗,稳稳地扣动着扳机。伴随着枪响,怪兽纷纷倒地。
我的心像一个气球一样,慢慢膨胀起来,充满了希望。刚刚还视死如归的心情突然就变成了想要嚼着爆米花看这场4D电影。想起几个小时之前我意淫过的打斗画面竟然变成了现实,只是没想到连我这样的普通人竟然也有戏份。
面对这场激烈的厮杀。我的眼睛已经来不及捕捉每一个影像,耳朵里嗡嗡地塞满了各种声音。枪声、打斗声、嚎叫声一起作响,又同时归为平静,像遥控器不小心打到了静音键,周围一片死寂。
街上只剩了我们几个人,没有血、没有支离破碎的尸体,只有阳光照射的地方仿佛还飘散着几缕青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战斗过的痕迹。
手持关公刀的大叔用刀挑起最后一块残骸扔进阳光里,将它化为灰烬,他豪爽地大笑起来。
刘从车上跳下来,表情相当僵硬,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也来了。”
韩也下了车,匆匆跑到我身边,查看着我的伤口。但是我此刻根本没心情关注这些,还在呆呆地盯着面前这两位神秘的壮汉。
他们对峙着,体型相当、一中一洋,但重要的是——他们是敌是友?
虽然刚刚一同剿杀过怪兽,但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友好。我现在左腿依然没有知觉,身上还疼得要死,也不知道怪兽是否会卷土重来。这个时候,希望他俩人可别再横生枝节。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了,宵禁时刻到了。
现在是夏天,虽然过了5点,太阳依然明晃晃地挂在天上,这两人也没有表现出异常,只有韩四处张望了一下,显得有些不安。
大叔掏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的关公刀。刀柄是可以收缩的,他把它恢复到适宜的尺寸,然后仔细地包裹起来,系在背上。
他看着刘,用嘲弄的口吻说道:“咱杀了16个,你呢?”他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门,“哦,看咱这个记性,你光顾着逃跑,哪有工夫数呢。”
刘冷哼了一声,“事实上,我杀的一点都不比你少。倒是你,你既然这么能逞英雄,怎么早没来,我看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了吧。”
真是莫名其妙,刚刚有那么多人被怪兽抓走,生死未卜,他们俩人竟然在争执这种无聊的事情。
韩苦笑着打断了他们,“喂,有人受伤了,是不是应该先处理一下。”
他们好像这才注意到我一样。
“呃……我没事,”焦点突然集中在我身上让我有点不适应,“就是一点擦伤而已。我的左腿一点也不疼,事实上根本没什么感觉。”
“那当然,它们的爪子能释放出一种麻醉剂,让你无从反抗。但是通常它们不愿意这么做,这样会失去捕猎的快感。”大叔过来查看了一下我的伤势。
捕猎……他的用词让我觉得不舒服。我努力不去想那些被抓走的人类,他们的手在半空中无力地垂着,像死了一样……
“咱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给她疗伤。”
“我知道一个地方,”韩说道,“我们考察过这里的地形,那边有一片空地。”
“那抓紧吧,”大汉看了一眼太阳,弯腰把我抱起来,“你在前面带路,这两个孩子坐咱的车。”
“你有车?”刘露出讥讽的神情,“你不是应该骑马的么。”
我看到韩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撇了撇,我想我脸上一定也是这副表情。虽然现在的情势不是很适宜,但确实很好笑。
手持青龙偃月刀,胯下赤兔马……这个形象的确更称他。
“刀很特别。”我说。
“什么?”大叔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的刀很特别。”我指了指他的背后。
“啊哈,”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咱们族人崇拜关二爷,借他老人家一身正气,惩奸佞、除妖邪。这柄刀是族中的圣物,供奉在关帝庙,日夜焚香。咱在睡梦中得到了关二爷的真传,成为族中勇士,才有资格持此宝刀。”
“你叫咱阿来就行。”他大步流星地来到了他的车前。
这是一辆改装过的厢式卡车,老旧、粗犷、车身布满了伤痕,和它的主人如出一辙。
阿来打开车门,把我放在座位上,又把小男孩抱上来,放在我旁边。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男孩镇静的有些反常。到现在为止,他一声没吭,也没有哭闹,薄薄的嘴唇使劲抿着,眼神中有超越年龄的成熟。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我试探地问。
他低着头,沉默了半响才说:“我叫战熠,今年六岁。”
“战役?”我有些疑惑,怎么会有人给孩子起这个名字。
他大声地解释道:“是熠熠生辉的熠,妈妈说这是光明的意思。”
我安抚地搂了搂他的肩膀,“好的,小熠,别怕,一会我送你回家。”
“阿姨,谢谢你。”他轻声说道。
“呃……别客气,叫姐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