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边该说说姥爷家的事了。
曹长顺从十岁进入李沟我姥爷家当长工,十几年过来,基本融入了姥爷的家庭。客观地说,姥爷待这个勤快的伙计不错,姥爷吃什么,曹长顺就吃什么,曹长顺干什么活,姥爷也和他一起干,姥爷没有别的嗜好,就是抽点关东烟,每上集买了烟回来,都要给曹长顺一点。
姥爷虽然土鳖,贪婪爱财,但对曹长顺长期在他家干活还没有装聋作哑,虽然曹长顺刚来时要求只给口饭吃就行,但在曹长顺长到可以开工钱的年龄,姥爷还是按村里一般雇工的标准给曹长顺算开工钱,只是这工钱没有发到曹长顺手里,因为曹长顺在姥爷家基本不需要花什么钱,穿的衣服大都是母亲李玉芳纺了粗布给做的,所以他的工钱都在姥爷那儿存着,如果没有后来的变故,姥爷怕一辈子都不会要曹长顺离开他家。
而母亲李玉芳和曹长顺在长期相处中,关系已经非同一般,母亲给曹长顺做衣服洗衣服,一年到头把曹长顺收拾得干干净净;曹长顺年轻健壮,有的是力气,除了上山下地,在家里还帮母亲干一些打水扫地,抱柴火喂猪之类的活。
随着母亲李玉芳和曹长顺年龄的增大,母亲对曹长顺越来越体贴,曹长顺下工回来,母亲已给他预备好洗脸水,晚上,经常把洗脚水端到曹长顺住的厢房,还时不时偷偷塞给两个煮鸡蛋。
曹长顺每见母亲塞鸡蛋,就不过意,因为他知道,这是母亲煮给他的,姥爷没有份。
母亲也无奈,因为不是她不想让姥爷吃点好的,而是一做好的,总得遭姥爷一顿骂,骂她不会过日子,糟蹋钱。弄得母亲只好时不时地弄给曹长顺一个人吃了。
有一次,曹长顺吃着母亲亲手剥给他的鸡蛋,说:当家的也太财迷了,这样活一辈子图个啥。
图啥,图有一大堆房子,一大片土地呗。他天天看着这些房子和地,什么不吃都行。母亲还笑着告诉曹长顺,俺爹可能就没有那享福的命,有一次吃了碗鸡蛋糕,还把肚子吃坏了,拉了两天稀。
曹长顺也大笑,说:真的吗?那他还不如俺这个伙计有口福哩。
母亲李玉芳虽然对曹长顺千般的好,曹长顺也知道母亲的心意,但曹长顺从没敢抱有娶东家女儿的奢望。有一天,曹长顺抱柴火进厨房,母亲李玉芳又端一碗鸡蛋羹给他,说:刚冲的,快喝了。
曹长顺心里不安,说:以后别再这样了,让当家的知道不好。
母亲不在乎:用不着害怕,俺爹再怎么细心,他也管不了锅头灶脑的小事。
曹长顺喝着鸡蛋羹,看着已经像一个成年女人的母亲问:玉芳,你都多大了,你爹怎么还不给你找婆家,真想让你老到家呀?
母亲不高兴了,说:我老不老到家关你什么事,你希望我早走是不是?
曹长顺说:你待我这样好,我怎么会希望你走?可谁家的闺女都要出嫁,没有一辈子守在家里的道理。
我就不出嫁,就要守在家里。我想好了,我不出去,你也不离开,这辈子我就跟你过。因为彼此太熟了,母亲亮明自己的心迹没有丝毫的难为情。
母亲的话点燃了曹长顺心头的一团火,他何尝不希望这样呢,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说母亲:别胡说,当心叫当家的听见。
我没胡说,我就想跟你过,你不乐意吗?
曹长顺苦笑:那是不可能的,你爹拿钱比命都重,还指望你给他换钱换地呢,怎么能让你嫁给我这个穷光蛋。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曹长顺喝了鸡蛋羹走了,母亲掉了眼泪。
母亲李玉芳和长工曹长顺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天气里,像天上雷电的阴阳极碰撞,终于擦出了爱情的火花,播下了爱情的种子。
那天,姥爷去十几里外他的妹妹家,中午未回。下午,天气阴沉,雷声隆隆。不一会儿就下起雨来。
雨哗哗啦啦一直下到傍晚,母亲做晚饭时,见雨还没有歇停的意思,知道父亲被隔到姑姑家回不来了。下雨天,家里无人……母亲李玉芳心里突然被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强烈的渴望笼罩了,心咚咚猛跳……就在这时,因下雨没有下地的曹长顺抱秫秸进了厨房,把秫秸放进了锅洞说:要连阴天了,得多准备点干柴火。
母亲低着头,没有应声。
雨下得这么大,当家的怕回不来了。曹长顺神态也不自然起来,无话找话……
一阵强风猛地吹开厨房的门,曹长顺和母亲不约而同都去关门,两人的手碰到一起,两人都一愣,曹长顺欲把手拿开,母亲李玉芳却猛地把曹长顺的手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