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和白云瑞自从在汴梁分别之后,带着房书安一路往西北而行。俗话讲当官不自在,自在别当官,这话一点不假。现在一没公事二没官司,真是无官一身轻,徐良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再说沿路之上有房书安这块活宝,天南地北胡扯海吹,直把徐良逗的前俯后仰。你还别说一路上有这么个人陪着还真不错,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从开封到山西祁县还有一千多里地,两人沿途游山逛水,慢慢前行,好不快活。
这一日,两人正谈笑之间,只听前面喧闹声此起彼伏,看样子前面像是个大镇店。
房书安用手正了正他那顶小帽子,冲着徐良说道:“我说干老,我这肚子怎么那么不争气呢,咱们到前面吃点东西怎么样?”
“好吧,我也有点饿了,咱们就在这儿歇歇再走也好。”
说罢他们来到街上,只见一条大道横穿东西,商铺店贾一家挨着一家,街上人头撺动,真是热闹非常。就在十字路口伸出一张旗幌子,红底黑字,上写“千香居”。看地方也不小,两人就在这儿落鞍下马。早有伙计迎上前来,接住二人缰绳,殷勤问道:“二位大爷,是吃饭还是住店,咱们这儿什么都有,两位好眼光这可是镇子上最大的饭馆啦!”
房书安哼了半天鼻子,冲着伙计说道:“马要好吃好喂!涮洗干净。再给我们找个避静的地方,整桌好菜,我们也填填肚子!”
“好嘞,大爷里边请,现在正是饭点,一楼人多,楼上请吧。”伙计边说边引他们上楼。
楼上人也不少,徐良见临街窗靠里的位置有一空座,旁边也没几个人,他和房书安就在哪儿坐下。吩咐伙计,拣最好的菜来上一桌,只要是拿手菜尽管上,再来二壶好酒。
酒是现成的,不一会伙计把二壶酒和压桌味碟端上来摆好,就下去准备饭菜去了。
房书安和徐良一边喝酒,一边聊这一路上所闻所见的新鲜事。时间不大,菜也端上来了,什么烧鹅蒸鱼,龙鳞风爪,果味拼盘,摆了一桌。二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菜,这家店做菜味道真挺地道,两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就在他们吃的正起劲的时候,房书安眼尖,发现街上有一个人迎面往东走,有时还往左右看看,显得颇为不自然。只见他身穿着锦白缎英雄敞,头带纶巾,面如冠玉,在人群中比较显眼。房书安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呢?别慌啊别慌,我给他相相面,这人是谁呢?谁呢这是,对,想起来了,原来是他!”房书安赶紧凑到徐良面前,低声说道:“我说干老,你往楼下看,看着没,那位穿锦白缎的是不是武圣于何的老徒弟八臂哪吒罗宵?”徐良顺势往街上一看,脱口低声说道:“王八绿球球的,果然是这个狗贼,一晃两年,这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房书安放下筷子,又往徐良跟前凑了凑道:“干老,他突然出现可不是什么好事,自从上次你与他在龙虎风云会上一战,未分胜负,这小子就消失了。连金灯剑客他大师兄,武圣于何他老师死了都未见他露面,现在他从哪儿冒出来不知道,肯定对咱们不利。不说夏隧良,就说他老师死了他能不报仇吗?咱不得不防啊?”
徐良听房书安这么说点头称是,叹口气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房书安,我跟着他看看到底要干什么?你就在这店里等我,要是我不回来,你就先住下,看好马匹,搞清楚这件事咱们再走。”房书安干紧答道:“我说干老,我看还是咱们一块去吧,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这小子也挺厉害,而且恐怕不只他一个人,有我在还能跟您出出主意什么的?”“不必再说了,人去多了目标大,反而不方便,你就在这儿等着。”房书安知道徐良脾气,也就不再说了。
再看徐良带上斗笠转身下楼,他来到街上将斗笠往下拉了拉,遮住白眉毛,躲在人群之中远远跟着八臂哪吒罗宵。
罗宵一直往东走,再往北拐,渐渐离开镇子,进入一座青翠叠丽的大山,沿着山脚往上有一条青山石铺的山路,远远看着隐没在密林之中。虽然显着偏僻,可一路之上人却不少,熙熙攘攘,远远一听还有钟声。这里来来往往的游人非常多,可能山上有寺或者庙,大概齐都是进香游玩的,不过这正好给徐良打掩护,要不然大白天跟个人也太显眼。只见罗宵随着人头攒动,来到一处所在,还真是一座大寺庙,这座建筑依山势而建,上下错落有致,青砖蓝瓦,屋角翘楚,显得古色古香,十分壮观。从院里飘出的淡青色香火,似薄雾笼罩,氤氲缭绕,配上这青山茂林,简真就是一幅淡墨山水画,煞是好看。而在两扇大红漆山门上面,九九八十枚铜钉让这座大寺更显威严,就在大门上面一块巨大的牌匾上,红底白字用大大的行书写着“白莲寺”三个大字。
徐良一见白莲寺三个字,不免心中疑惑,暗想:“以前听老师给自己讲过,莲花派无论寺还是庙都有莲花二字,这白莲寺虽没莲花二字,莫非也与莲花门有关系不成?罗霄到这儿难道与莲花门也有关系?”想到这儿再看罗霄,并未进寺,而是左右看了看,顺着寺墙一拐便不见了。徐良赶紧往前赶,也顺着寺墙走,来到墙角处,小心探了探身子,这才发现在寺院东边也修了一条山路,山路也挺阔,可容两人并排而行。徐良心想:“这个王八绿球球的,看来他是顺着这条山路走了,我且寻他看看。”
想罢徐良沿着山路蜿蜒而上,这条路一开始挺宽阔,再往上越走越窄,越走越陡,林子也越来越密,把这条山路遮的十分浑暗,稍离远一点不注意,不会发现路上还有人影。到这儿游人也不见踪跡,与前面热闹的寺院形成鲜明的对比。徐良正走着,只见前面影绰有座高墙大院。徐良放缓脚步,又往前走了一段,直到可以看清了,才闪在一棵大树旁,瞅瞅前后左右没人。仔细打量这套院落,院子与前面寺院相隔二里多路,坐落在半山腰,周围全被古木参天的大树包围,只见大门紧闭,墙足有三丈多高,几道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在一块巨大牌匾上,也用行书写着“白莲寺掌院”几个大字,甚是遒劲有力。
徐良暗道:“这里肯定和前山寺院是一起的,前山接收香火,这里应该是管理庙产的监寺、方丈呆的地方。不用问,罗霄肯定是落在这儿了,现在进去肯定不行,待到天黑人静之时我再一探虚实。现在天还尚早,如果再回店房,万一罗宵一走就不好办了。反正我也酒足饭饱,不如就在这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一呆,晚上在说。对就这么办!”
徐良不放心,又围着掌院转了一圈,做到心中有数,就找地方守着去了。
先不说山西雁徐良如何守探白莲寺,翻回头再说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徐良走了以后,房书安也吃得差不理啦,伙计又给端上一壶茶,他在这儿一边喝茶,一边犯寻思,揣摩这八臂哪吒罗霄。
就在这时候,楼下一阵大乱,突然从楼梯口慌里慌张跑上两个人来。这两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一看不是父女就是爷孙。只见两个人神色慌张,急急忙忙四处躲避。他们可能也是慌不择路,眼看楼上无处可躲,老者带着女孩跑到房书安背后的墙脚那儿蹲下来,在哪儿两人吓得是浑身颤抖,体如筛糠。也就前后脚功夫,只听楼下又一阵喧嚣,吆五喝六,奇声怪叫,噼里啪啦,叮咣乱响,从楼梯上来七八个人来。个个是腆胸叠肚,歪带帽子斜瞪眼,嘴里骂骂咧咧。为首的一位满脸糟鼻烂肉,两颗黄眼珠,头勒丝绸软方巾,满头糟发遮着酒糟面皮。大概他也知道自己脸难看,故意遮着。他在楼上瞟了一圈,一眼就看见躲在房书安身后的男女二人。用马鞭一指众人道:“妈的咧咧,给老子把这父女二人捆起来,娘的,大爷我让你跑!他妈的。”
其余众人一听吩咐,立即跳过两个人来,撸胳膊挽袖,就要抓人。
房书安从刚才父女二人一上来,到这帮家伙来抓人,看得明明白白。不用问,这是帮地痞无赖,又在欺良作恶。看来天下不平事实在太多了,哪儿都有,这离东京汴梁也不算远,也算天子脚下。这帮人实在嚣张可恶,今天让我老房遇到了,不能不管。说是迟那是快,老房冷不丁从櫈子上跳起来,对着上来捉人的两小子一人一耳光子,两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再加上房书安突然来这么一手,这耳光就挨上了。房书安也闯荡江湖数十年,比剑侠客比不了,论手上功夫对付这些地痞流氓还挺有劲,把两人打得连退好几步,后面没人挡着就得摔个腚堆。两个人脸上顿时多了五个手指印,肿起老高,鼻血也流下来了,疼得直学狗“嗷嗷”乱叫。
这下一闹腾,在楼上吃饭的客人都吓跑了,谁还敢在这儿吃饭,就剩下伙计掌柜的远远躲着,干着急也不敢管,看来是认识这帮小子。
房书安跳出来一拦事,也把为首的那位地痞吓一跳。心说这他妈谁啊!在这地界老子王二,谁敢说王大。再仔细打量下房书安,噗嗤一声怪笑,嘿嘿…嘿,“我说众位兄弟,看见没,这是从哪儿冒出的丑鬼,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挺大活人还没鼻子,小细脖顶着颗大脑袋,爹妈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来,在这儿多管闲事?他妈活腻歪了!”
老房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心说这小子说的那是人话,简直满嘴喷粪。今天这事老子非管道底不可,房书安见说不但不生气,反而冷笑道:“好王八糕子,你站稳了,听大爷给你报报名,别等会儿把屎拉在裤子里。”
“呦呵,哥哥兄弟,还有敢在咱爷们这儿充大瓣蒜的,少废话,快报通名姓。”那酒糟面皮呲牙说道。
房书安把胸脯一拔,将小帽正了正,说道:“站好了,听仔细,我乃开封府包大人驾下办差官,御封四品带刀护尉之职,江湖人称细脖大头鬼的房书安房大老爷的便是,专门负责抓差办案,就是抓你们这种鼠狼狗鸡猫之类的小王八糕子。怎么样,怕不怕?”说完房书安把大脑袋一扬,呵,那份神气!
房书安刚一说完,只见那个酒糟脸一阵狂笑,笑的简直眼泪都下来了,众人一看领头的大笑,也都跟着怪笑。笑罢多时,领头的说道:“就你这狗腚长到人脸上的货,也敢冒充开封府的办差官,不过话说回来,我倒听说过有个什么房书安,这是个反叛武林的败类,认贼做父,专门依仗开封府势力与武林做对,莫非你就是那个房书安?”
房书安听完,心中一惊,暗想:“这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地痞流氓,知道那么多,不行,我得留神,套套他的话,说不定对我有用。”想到这儿,老房眼珠一转,双手抱拳道:“不才,正是你们说的房书安房大老爷,我说朋友,你是干嘛的,敢道个腕吗?”
“哈哈……,房书安告诉你也是多余,小大爷早就听说开封府徐良、白云瑞,对,还有你辞官不做了,还到处拿开封府压人,老子压根不吃这一套,别说是你,就是包黑子到这儿我也不惧。今天小大爷高兴,让你知道知道我是谁?”
说者他也勒了勒草包肚子,大声道:“我乃当朝张太师之子晋阳县候张震天驾下三等都总管,人称糟面神胡顺的便是。哼,房书安识象点,滚在一旁,不要防碍爷办事,这小娘子是我家候爷看上的,我今天非要把他抓回去!我看哪个敢拦!”
说完就带人往上闯,房书安能让他们吗,赶紧将父女二人护在身后,用手一拦,赶紧说道:“等等,等等,我有话说。”
胡顺用手一指房书安道:“你有屁快放,耽误爷的事,老子连你一块收拾。”
房书安一看不动家伙看来是不行了,心想:“这架能不打则不打,官棍不斗势力,如今我和干老已辞官不做,没必要招惹他们,但人也得救,我得找个主意。”想到这儿老房嘿嘿一笑,冒出一股坏水来,说道:“噢,我说怎么这么横,敢情是晋阳候府的,你是彻底的狂妄之极啊,即使晋阳候也应奉公守法,不应欺压良善。实话告诉你,在京里我与你家张太师我老哥哥一直不错,尽在一块喝酒,若要论起来,你家候爷也得叫我声叔叔,算了,这两个人就放了吧,你家候爷若要怪罪就说他叔放的,真格的他还能挑我的理吗?”
你说这房书安脸皮得有多厚,当朝太师能把你个小抓差的放在眼里吗?就算是包大人在他眼里恐怕还看不眼呢!这下可惹火了糟面神胡顺,大声喝道:“好你个丑鬼,竟敢信口雌黄,来啊!给我上,连他一块抓。”说着,呼啦超就把房书安三人围在角落。
老房一看不动手真不行了,就左挡右打,劈哩叭啦与这帮人斗在一处。你还别说,房书安在这帮人面前也够个侠客身份,眨眼之间让他踢翻五六个。吓得那几个人也不敢上了,可气坏了糟面神胡顺。骂了声废物,冲着房书安当胸飞起就是一脚。老房见势不好,上步闪身,低头哈腰,胡顺一脚蹬空,房书安就直奔胡顺下盘去了。胡顺敢紧使了个云里翻,躲开房书安,二人二次交手,就斗在一处。也就几个回合,房书安就不行了,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老房边打边躲,心中起急,我还以为这小子也是个废物点心,没想到真有两下子。我战他一人都难,其它人再一上来抓人,我们其不都玩完。
真是害怕啥来啥,只听胡顺大叫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抓人。”他一喳呼,那些人醒过来了,起紧又围上来就要抢人。这下把房书安急得冷汗也下来了,他还抽不开身,自己是频频后退闪躲,眼看没地方躲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只听一声喊喝:“房大哥,不必担心,小弟到…了。”说着那群人中间像炸了锅,只听乒楞咣啷,一会功夫爬下好几个。有两个还被从窗户上给甩了出去,其余一个个哀哼惨嚎,在地上直打滚。这下让胡顺吃惊不小,赶紧收招定势,跳在一旁。房书安累得吁吁直喘,靠在桌子旁,往楼梯口一看,顿时喜上眉梢,来者非别,正是徐良的大徒弟小侠龙天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