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头顶庆云中的虚影高达百丈,凶蛮之气浩浩荡荡,一抬脚一瞪眼便是无尽浩荡的力量荡漾而出。
心念一动间,庆云中一切异象便如风卷残云般一股脑儿的回到了战的体内。
“狂战果然名不虚传!”浑源目光灼灼,盯着战头顶的庆云,道:“自神魔已降,修行起始,从未尝闻此种破神魔境之法,狂战当为一代宗师!”
“不敢,战不过拾人牙慧,炼精化气而已!”战望着薛盘,眼神中似有莫名的神光闪过,也不点破。
薛盘挠了挠后脑勺,他却不知自己同样是拾人牙慧的想法竟然能给战这样的大高手带来启发,却也在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浑源也不再问,不周山人族传承久远,部族之间虽多有合作,却也难免有门户之见,而他和莲若霏便是想要打破这种平衡,消除各自敝帚自珍,因循守旧的传统观念,才发动了猿城之战。
想到猿城之战,浑源心中又是痛彻心扉,他们做好了撤退的准备,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直接出动了四重天境的人物,而且来的那么的迅速,也不知道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
不过,祸兮福所倚,在万般绝望中能够来到这个小小的部落,还能见识狂战这位散人中鼎鼎大名的修士所走出的全新的路,也算是万般不幸中的大幸。
盘临九人本在山顶雪原修行,此时也是为战的气机所扰,急忙下的山来,便看到了屋中心思各异的三人。
等到互相见过,战除了对薛盘起名字的功夫表达了十足的轻蔑之外,对几人这段时间的照料也表达了谢意。
之后战便拉着浑源在一边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薛盘也不好偷听,问了问几人修行的情况,也都还没有到达炼精化气的巅峰,便也不再多说,只说是等到炼无可炼,再来寻他便是。
薛盘对于炼气化神的大方向其实已经有了眉目,却也是一个水磨的功夫,只等那一刻春风玉露。
时间便在修行中一晃而过,在一个早晨,当薛盘推开门看到一只在雪地里搜索食物的小鸟的瞬间,只觉得体内某一道枷锁再也挡不住滔滔的江河,一缕丹田气与意识相合,念动间便能游走全身。
“今天又是快乐的一天!”薛盘微笑,跨步而出。大雪封山一个多月了,再有一个月便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之时。在这银色的世界久了,便格外怀念那个郁郁葱葱,花开遍野的时光。
“今天的你,似乎有所不同!”浑源从隔壁木屋中出来,盯着薛盘看,他在薛盘的身上竟然发现了一种趋于浑圆如一的苗头,那可是进入六阶才能够接触的领域。
浑源知道薛盘不同,刚来的时候,他只是觉得这个三阶的小修士谈吐不俗,见地不凡,最近在战的口中,他才知道薛盘在虚无中走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此时相见,他心中才真正的震撼于薛盘的不平常,三阶之后,一步之遥,便有了六阶才有的气象。要知道,中三阶中,仅仅炼头颅一关,便不知难倒了多少的英雄好汉,也不知有多少修士爆体而亡。而在他初见薛盘的时候,那时的薛盘还是个下三阶的修士,竟然就能够让全身上下血肉浑圆如一。
还有山顶苦修的那九个盘氏部落的族人,怕也是得了薛盘的真传,一身真元含而不露,下三阶中,怕也是绝顶的人物。
这让浑源愈加的心动,二十年的风雪似乎在看到薛盘的那一刻统统化作了甘露,不但治愈了他心中的不安,还让他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也不知春天到了这雪啥时候才能化开?”薛盘瞅了瞅同样推门而出的浑源,絮絮叨叨的,清扫着院子中的落雪。
浑源亦是拿起薛盘用不知名的草木扎起来的他叫扫把的东西,不断的轻轻的挥过,一种难以言述的宁静便在心中流淌开来。
不一会儿,战也加入了两人的行列,三个男人都没有说话,却都被同一种静谧所感染,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然而人这辈子活在世上,总有各自放不下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就连薛盘这个过客,也会不时地想起在猿城的点点滴滴,更何况在压迫与挣扎中长大的战与浑源,那心中燃烧的烈焰,何曾有一分钟冷却过。
东风渐起,冰封了一个冬天的大山似乎在一夜间舒缓了自己的笑容。
薛盘居中盘膝而坐,盘氏九人呈扇形分列前方,战与浑源分列左右。
“炼气化神,乃是气与意识相合之道!这是水磨的功夫,当你走到炼精化气的终点,便去试着让自己的意识与自己的气产生交流。当某一刻金风玉露一相逢,便如水到渠成。”
“炼气化神之后,气与神浑圆如一,便可尝试突破寿命的枷锁,使自身的气与神与天地无尽广阔元转如一。”
“其实我想说的是,修行之法,勿有长法。个人有个人不同的机缘,个人有个人不同的意识想法。大道千千万,皆殊途而同归,其间种种,不过是生活中不同的人生,曲折艰苦也罢,大路朝天也罢,中途崩塌也罢,不过是在这世上走一遭。你们九人本是山中无名的小子,而今也不过是修行路上蹒跚而行的卒子,于这世间众生,也不过其中之一罢了。”
“待得他年花开,漫山遍野中,若能见你一朵,便是我的福报,也是尔等的福报!”
“今日既有传法解惑之缘,你等便唤我一声师父便是。至于盘氏部落,也不过是尔等心中寄托,存与不存,也无甚要紧!”
“师父!”九人同时叩首,盘皆眼中含泪,欲言又止。
薛盘见了,也不点破,“等得雪开路通,为师欲往这红尘众生中走一遭,虽说生死不过平常事,然而我等同为人族,又怎能见同胞罹难而无动于衷。你们九人便依各自本心,欲与我一道,也可,欲独自下山,也可,欲守与此间也可。”
薛盘一番话落,九人皆是泣不成声。皆知此间种种,从此后便如同镜中花水中月,然而这半年潜移默化,九人所得到的,又岂是曲曲文字所能尽述,惟等他年那朵花开,其间绚烂,却又不是此时众人所能知的了。
又是几日,山间厚厚的积雪一片一片的融化,潺潺的流水声,顺着冰封了一个冬天的山溪,逐渐的远去。
薛盘背着一柄石刀,那是九人于山中发现的一块奇异的石头打磨而成,坚韧异常。
战如今已是神魔境中人,浑源的伤势也是完全的恢复了,此时看来,剑眉星目,竟是十分的洒脱不凡。更重要的是,那萦绕在浑源眉心的一丝绝望终于被希望所代替。
九人中八人也是背负着长刀,与背对着站在木屋前的盘行依依惜别。
第一个选择离开这个队伍的是盘行。盘行永远是那样的沉默,谁也没有想到,他会是第一个下定决心的人。
“我大概猜到你会留下来,”薛盘抱着盘行,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我二十年的见识积累,在这半年中都已经化作你们的知识了。须知人生有崖而学无止境,我也是本着学习的心思离开的,只希望你能不去沉迷于过去的种种,多看看这山川万物,日月轮回,再内观自身,知行合一,开出属于你自己的那朵花来。”
“师父,弟子尊师令!”盘行眼中含泪,猛地双膝着地,匍匐而下。
“走吧!”薛盘没有回头,带着众人顺着山溪往大山深处走去,越走越远,逐渐的已经看不到山间木屋了,却仍然能看见那一道跪着的身影。
顺着山溪蜿蜒而上,此时的薛盘几人,早已是今非昔比,想想离开猿城的时候,十个人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战,躲避着山间的猛兽,战战兢兢的,花了无数个日夜才在山间木屋安了家。半年过去,大家不但踏入了修行的门槛,而且一步登天,已经是三阶的小高手了。需知平常的修士,从小接触修行,能在十五岁踏出这一步已经殊为不易了,而九人从懵懂不知中到此时,也不过半年而已。
他们此去元部落,需要经过大大小小的十几个部落。不周山以十八部落为首,下边又是零零散散的不知凡几的小部落。这些小部落依托于十八部落而存在,平时修行劳作,战时便是最基本的兵源,这次不周山攻打猿城,其中大半便是这些小部落之人。
众人顺着山溪不断的攀高,山中的植物也逐渐的发生着变化,越往上走,耐寒的针叶植物便越加的密布,穿过干燥的针叶林,一片片的灌木丛便成了主格调,而那在一片片灌木中搭建的房舍,零零散散的,一眼望去,如同蚂蚁一般附着在山体上。
“这里才算是到了不周山人族的中心地带,山下的部落,大多是此间流亡出去之人,也有部分是从神魔的领地走出来的,其中龙蛇混杂,也说不清楚。”浑源带着众人,向着最近的部落边走边道:“这是一个叫做‘伏’的部落,这次征战猿城,伏部落出战三十八口,皆是腿脚利索,能飞檐走壁之人!”
众人现在也知道了浑源的身份,这次猿城之战,若霏是发起人,浑源是组织者。只是经历了惨败,带出去的人十不存一,浑源此时看到这些个部落,也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逐渐的走近了,众人才发现这个伏部落的人们皆生的体格瘦小,便如薛盘一般。
“大叔,伏婉族长可在?”浑源拉住一位健步如飞的中年人,问道。
“族长不在,开会去了。怎么,你们元部落又要征兵吗?我们伏部落人少,再死上一批就能解散了。”这位大叔显然是知道浑源的身份的,说话那是一点也不客气。说完也不管羞愤的浑源,转身向着部落中跑去了。
这个伏部落的人真的很快,这是薛盘最直观的感受。刚才那位大叔体格消瘦,也仅仅是一个二阶的修士,可是行动起来,却如同山里的豹子一般敏捷,脚下像是带着风儿。
这嘴儿也快,浑源硬着头皮向着部落中走去,族长既然不在,他便想着找长老们谈谈,毕竟他带走了部落的青壮,而今落得个惨败而归的下场,还不知道伏部落回来的有几个人,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的。哪知道众人一边向里面走,部落中人一个个的关门闭户,像是面对瘟神一般。
浑源坚定的步伐瞬间便蹒跚了起来,望着一个个紧闭的门户,一步一步的向着村里中央走去。
这个部落人数不多,顺着山势,也不过两排的屋舍,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上下是两条平坦的土路,蜿蜒着向着中央。
部落的中央是族长的居所,伏部落的族长是上一代族长的女儿,名叫“伏婉”,而今不在族长。
族长不在族中,管理族中事物的一般便是长老。伏部落的大长老名叫“伏波”,是一个满脸褶皱的老者。
人族若是不能修行入神魔之境,寿命也不过短短的几十年。这位老者不过是一个六阶大圆满猝炼了全身的修士而已,此时已经老迈不堪了。
倒是没有为难几人,招呼了众人坐下,老者才慢腾腾的道:“元族长还望海涵,毕竟三十几个儿郎,本是满腔热血的下山去,到头来却音信全无,若不是前几日小伏枥回来了,老头子还以为全都完了呢,可现在和全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元族长啊,部落里都是糙汉子,大家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老人说着包涵,却也没有丝毫让包涵的意思,一双浑浊的双眸望着门外,“大家伙儿可以先住下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小老儿,我这把年纪,虽然上不得战场,端茶送水那还是可以的。”
“老丈,是我浑源对不起大伙儿!”浑源站起身来,向着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现在说什么也都是晚了,只是老丈刚才所言的伏枥,晚辈想要见一见,毕竟,是我愧对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