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等到先行侦查的游骑返回汇报:“前方无敌情。”一只庞大的队伍终于从云中城南门鱼贯而出,从云中城通往关内的道路年久失修,曾经平整的道路已经坑坑洼洼,已经变的并不好走。再加上三月天气略有回暖,融化的雪水让道路变得更加泥泞。
这个庞大的队伍排成长龙缓慢沿着依稀可见的道路向南行进,看上去很是杂乱。队伍中间有许多各式各样的车马,大的既有大型的马车,小的也有用人推着的平板车,还有各种牲畜混在其中。行军中到处人声鼎沸,很显然人数给这些老百姓壮了胆子,让以往不敢深入的野外都像是变成了郊游的场地。
郭英虽然不是军官没有可骑乘的马匹,但是他大小也是个军士长,也就和手下另一个下士坐在板车前面,驾着这辆载有叶开和他孙女的板车,这让他不会像那些用腿走路的士兵和百姓,一不小心就可能变的非常狼狈。因为这辆板车上也被放了一些辎重物资在后面,所以后部的空间显得有点小,叶开干脆把有棚子的车厢让给了自己的孙女,自己呆在车棚子口与郭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说话。
受命护送的王伯安这营一千多人被分成了前中后三部,营中所有骑马的游骑都已经被散出去在四周前后侦查。郭英他们处在中部位置,中部也是由赵钱负责的,也没人给郭英派发任务,他也就乐得待在车上清闲。
突然路边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是王伯安带着几个骑着马的亲兵从后方视察完回到了队伍中部。王伯安策马到板车旁,跟郭英说道:“咱们行军速度太慢了,照正常速度,三日就能看到武关的城垛了。可是带着这么多的百姓估计六日都不止呢。”
郭英点点头表示认同,旋即又凑过头去跟王伯安小声嘀咕道:“王伯,我前日和您说在云中城四周感觉到了混沌能量,说不定这两天云中城就会被围攻。咱们得做最坏的打算,万一有一支混沌匈人部队尾随我们,咱们得准备抗住这一波。”
王伯安听了也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又问道:“你是说打个阻击?用你发明的战壕战术?能成吗?”
“如果只是小股混沌部队,吃掉它应该没有问题,我估计现在混沌的心思都在攻击云中城上,不会派大部队来追咱们,但是就怕云中城陷落的太快啊。”
王伯安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道:“卢龙军好歹还有八九千人正兵、两千多补充兵,加起来上万人马,又有火炮和城墙,不可能短时间就陷落吧?”
郭英摇了摇头:“这可不一定,混沌不会只用强攻这一种方法,他们大多数是只有蛮力,但是不不代表他们不会使用阴谋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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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测应验来的非常之快,才第三天傍晚,王伯安就带着几十个马兵簇拥着一个伤重昏迷的人从后方赶了上来。这几十人中,好些人身上衣甲凌乱满是血污。王伯安跳下马匹急促的对郭英说道:“三郎,叶先生在吗?请他帮帮忙,赶紧给俞公子看看。”
郭英一听俞公子,就知道大事不好,看来云中城已经陷落了。俞咨武是营州守备官俞正文的儿子,也是他的亲兵百户官,连他都重伤逃出城来了。王伯安这是带着他来找医生了,古话说:“上医医国,其次疾人”,士人要是不能入朝为官医治天下,要不就去当个医生医治病人。叶先生应该是这荒郊野外最好的医生了,文人雅士多少都懂些医理,所以王伯安径直来找郭英他们。
不过哪里需要郭英转身去传达,板车上就一层篷布,哪有什么隔音效果?外面这么一阵喧哗,叶开早就在他孙女的搀扶下迅速地下了车。众人手忙脚乱的将俞公子扶上板车,叶开也不矫情,利索地给他医治,这荒郊野外能有什么药材?叶老爷子最多就给他止止血包扎包扎。
叶开和众人都在那边手忙脚乱的,这到丢下叶家小娘子一人孤零零的站在旁边。不过,她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朴素的长袍,已经看不出她里面穿的衣裙,头发和脸上也带了头巾包裹,只能看见两颗明眸。郭英刚想走过去安慰下她几句,王伯安就从旁边窜过来跟他叙道:“三郎,真如你所料,云中城前日已经被围攻,咱们迟走一天就要被堵在城里头了。”
说着他又压低声音:“只坚持了一天,城池就陷落了。我听刚才那几个人说,是姚广成开的门!!”
“姚广成?一州巡抚开城投敌?”郭英听到这心思总算从叶姑娘那里回来了。
“我也不太相信呐,一个巡抚,从二品的地方大员,怎么可能为匈人开城!!!”王伯安瞪着眼睛表示难以置信,又指了指那几个满身血污的骑兵继续低声说道:“这几人都是最后关头奉俞将军命令护送俞公子冲出城的亲兵。他们说前日晚打退匈人进攻后,巡抚姚广成带着府衙里的人去西门犒军,怎料城中突然到处起火,姚广成一行他们突然袭击了西门守军将城门打开。匈人大军直接就从西门入了城,顷刻间云中城的防御就崩溃了!!俞老将军也战死了!”
“现在得赶紧动员百姓丢弃拖累的物资,全力赶到关内去!!咱们该准备打一场阻击战了!”
很快云中城陷落的消息就在队伍中传开了。从南到北的路上,许多骑着马的骑兵来回喊话,一些百姓听说后面有敌人要追来,一边庆幸自己出城的早,一边赶紧丢弃不方便携带或者拖累速度的物资。也有许多人只是加快了步伐,但是依旧守着自己的东西。但是还有许多贪图财务的人开始收捡别人丢弃的东西来,整个长长的队伍变的更加乱糟糟的。
郭英看着许多人这会儿还在守着财务而置危险于不顾:“真是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叶开在旁边听到郭英这句金玉良言,不由得又高看他一眼。叶开只把他和孙女的两个手提箱从车上拿了下来,又从书堆里找了两本喜爱的书放进箱子里,其他之前搬上车的东西,如一些珍贵的器具和书籍就全部丢弃了。
叶家小娘子学着她爷爷,也赶紧跑到车上从书堆里翻了一本书,遮遮掩掩地收进了自己的箱子里。郭英看到书名好像是什么《七侠五义》估计是个武侠类的小说,没想到叶姑娘如此腼腆害羞,还喜欢这类作品。叶家小娘子看到郭英应该是注意到书名了,顿时不好意思起来,郭英看她那模样估计她被遮住的脸应该已经红了。
赵钱也赶了过来和郭英、王伯安碰头,三人要合计下下面的行程。王伯安肯定不能先走,他是这一营兵马的主官。
郭英一看这情况直接就说道:“赵伯,你带着俞公子、叶先生、还有百姓们先行,我和王伯在后面断后!”
“这怎么能行?我是你的上官,怎么能临阵逃跑?”赵钱一听这话急了,他四十多岁了无儿无女,这会儿有什么好惜命的。“三子儿,我命令你去前面带队!”
郭英继续劝道:“咱们这一营兄弟的军令是护送百姓撤退入关,这任务总要有人完成。赵伯,你带着俞将军剩下的亲兵,领着撤退队伍先行,赶紧将情况报与戚大帅!我们打完阻击就去赶上你。”
郭英看赵钱还是没动:“赶紧走,王伯一人我还护的了,你再在这,回头逃跑我可拖不动两个老头子!”
郭英不等赵钱回话,转身先找来一个两轮的手推车,然后将驮马从板车上卸下来牵到和手推车旁。郭英对叶开说道:“路不平整,这种小车好使,叶先生会驾车吧?”
叶开爷孙俩刚在在他们旁边,刚才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很受感动:“哈哈哈,老夫六十有七的人了,这点小事儿不劳郭旗官费心了。”说完就麻溜的去找绳索固定车马去了。
周围人都已经走了,赵钱估计是听了王伯安的劝,已经带着俞咨武和十几个骑兵先行去了队伍的最前方。王伯安则带着人马已经奔赴后方,无数的百姓拖家带口的向南行进,而他们的周围是整队整队的士卒排成队列向北而去。
郭英准备跟上自己这一旗的队伍,忽然想到一事,又转身走到叶家娘子身前。叶姑娘正拎着箱子在等叶开装好马车,看到郭英走过来,就用怯生生的眼睛望着他。郭英来到她面前,伸手就想去抓她的手,结果吓得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郭英立刻反应过来,女子的手不能轻易去碰。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另一只手递出一把手枪,这把精致名贵的手枪还是满贵走之前送给他的礼物。“小心点使,枪里已经装了子弹。”
待叶姑娘怯生生地从郭英手里接过手枪,她低着头小声的问道:“直接逃命不好吗?”声音很轻、婉转,十分好听。郭英有点惊讶她这会儿说的这么一句话,不过还是想了一下说道:“我只是个小卒,拯救不了整个营州的人,但是在这里,我至少可以救下眼面前的这些人。”
也不等叶姑娘回话,郭英便追上已经走远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