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暗藏高手的农场
当所有的希望变成绝望,当所有的人留给我一个陌生的背影。我以为只有她会在我身旁,但是,她也离开了,她去找她那个可爱的孙子,一个名字叫做蒋沛羽的天使。
哥哥,奶奶,你们等着我,很快很快,我也回去找你们的。
天气预报在昨天就报道,今天或者明天就会迎来今年昭溪市第一场暴雨。果然如此,还不到七点天空就阴沉着一张脸,路上没有什么行人,这有偶然呼啸而过的黑色轿车穿过梧桐树的长阴。
此时此刻,蒋权一家刚刚通过收费站进了昭溪市,他们从铜山驱车返回。在两个小时之前,蒋沛珊奶奶的骨灰被埋在了铜山脚下,那里是奶奶的故乡,一个安宁的神圣的从来没有被打扰的世界,风吹动大片大片小野菊的声音比绿鸟的鸣叫更动听。
从很久以前蒋沛珊就听过奶奶说过那个地方,铜山。虽然见过图片听别人无数次地提起过,可是真正去过那里只有两次,一次是参加蒋沛羽的葬礼,一次是参加奶奶的葬礼。和普通人不同,每次去那里仿佛都没有快乐的记忆只有无限的麻木缠络着纤细的神经,然后长出尖锐的枝杈撕碎神经。
到了家门口,蒋沛珊以要买东西为由离开了蒋权和苏婷的视线。其实她并没有去超市买什么东西,她只想一个人静静,或者说她想不受干扰地选择。死亡。
她穿着灰色的针织连衣裙,顶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公车站,身旁的梧桐树叶被瓢泼大雨打弯了腰,压得很底只要抬起手就能摘下一片,胸前那朵白色的菊花也被大雨冲蔫了。雨落的速度加快了,透过模模糊糊的雨雾蒋沛珊看见有两道黄色的光,看样子是有车要来了。
现在走去马路中间,一定会死。
她扔掉了雨伞大步流星站在了马路中间,迎面驶来的是一辆小型的运货车闭上眼,鸣笛变得刺耳,明明身上有猛烈的撞击,为什么没有疼痛呢?她这样想着,张开紧闭的眼睛,估计是雨太大的原因,蒋沛珊把面前的简尘看成了蒋沛羽,她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简尘有点不知所措,感受到她颤抖的身体他松开了拿着黑色行李箱的手,紧紧抱着她。
“喂,你们,我看不下去了喔”
过了好久才听见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蒋沛珊把脸从简尘的胸口抬起来,景川酷酷地一个手插着口袋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他长出了一圈青色的胡渣,看起来像年轻的贝克汉姆,他另一只手上也拿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看起来要离家出走似的。
“你管”简尘把蒋沛珊拉近了自己,醋味十足地说。景川看看简尘手边的行李,看看蒋沛珊的模样,他嘲笑地说:“哎呦,你们不会私奔吧,那介不介意带着我?嘿嘿,反正这个地方我呆够了”
蒋沛珊在一边听得稀里糊涂,现在的心情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总觉得看到他们两个糟透了的心情好了一点点。听了景川的话,她才发现简尘和景川都拿着行李箱。
“你们?逃亡啊?”她半天才吭出一句。
“你看不出来?”
“对啊,珊珊好笨哦”
这下蒋沛珊真的郁闷到了,简尘和景川第一次站在了同一阵线,虽然搞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逃亡的原因,不过看他们一个比一个坚定的眼神就知道这不是在说笑。
天空开始号啕大哭起来,三个人都没雨水淋透了,甚至连眼睛都快要张不开。铁皮垃圾桶被雨点砸得发出哐哐哐的脆响,清晰的鼓点好像一场关于九零后的奋斗奏鸣会就要开始了。
“那……我们一起逃吧!”
赶上去铜山的最后一辆大巴士,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望着彼此,笑得很大声。
虽然巴士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但是身上的还是湿着的,两个大男生都有可能感冒何况蒋沛珊这种又瘦又小的女孩子,不一会儿喷嚏就打个没完没了。
“哎呦呦,这样很容易感冒的喔,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不照顾好自己?还有你们两个,虽然是男孩子身体好但是谁都受不了这种大雨淋吧,来来来擦擦头发,前面有热水你们都喝一点,把身体弄暖和了”
一个约摸三十出头岁的女人热情地递给三个人三条雪白柔软的长毛巾,她虽然扯着一口乡下话但是口气却很温暖,很瘦看起来像个圆规。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像红楼梦里永远容光焕发的王熙凤。从她身上那套灰蓝色的制服可以看出来,她是这辆大巴的售票员。
简尘和蒋沛珊这两个习惯活在自己世界里,高智商低情商的笨蛋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热情的人,一下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景川这样常常打零工常常与人打交道的笨蛋笑嘻嘻地接过毛巾,绽放一个温暖花开的笑容说:“哈哈,谢谢阿姨”
“这么什么啦,你们等等阿姨给你们拿水去”
过了一会儿,她那着一个保温杯和三个纸杯走过来,左肘子上还耷拉着一件灰色的绒外套。
“那个姑娘,这个衣服给你,看你弱兮兮的生病了就不好嘞。来来,这是我们普洱市带来的普洱茶,有暖胃的功效”
蒋沛珊接过那件旧外套披在身上,喝着暖暖的普洱茶不知道怎么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她看看身旁的景川和简尘,又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阿姨,突然一下子又破涕为笑,弄得其他三个人二和尚摸不着头。
“珊珊你真是个笨蛋耶,干嘛哭哭了就不漂亮了噢”左边的景川赶紧拍拍蒋沛珊的肩膀,右边的简尘伸出手揉揉她还没有干的头发。
“你们三个呀,怎么这么晚去铜山,看你们上车的时候连伞都没带不会是因为去看亲戚吧”
“我们要离开那个恶心的地方,在那里真的够了…”简尘这样说,他说我们也就是把蒋沛珊和景川看出一体的了?
“你们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呀,动不动就搞什么离家出走脾气倔得很,哎,我想我劝你们回去你们是不会听的,不过你们要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办呢?阿姨去前面了,驾驶员在晚上行车是很容易睡着的,我得去提醒他”
阿姨说完就走了,留下沉默的三个人。阿姨说的对,以后要怎么办呢?就这样走了,就这样不顾后果地走了,还有一年才十八岁,这一年该怎么熬?这些疑问一齐冲击着三个人的神经,彼此很久都没有说话。
“呐……我现在很幸福”
“嗯?”
两个人对蒋沛珊刚刚说的话都很惊奇,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对谁说似的。简尘和景川把一直凝望窗外的眼睛挪到蜷缩成一团的蒋沛珊身上,她伸出左手揽着景川的右胳膊,伸出右手揽着简尘的左胳膊把头从抬起来,一张无与伦比幸福的脸在眼前。
简尘也很欣慰地笑了,他一直觉得这样贸贸然把蒋沛珊也带出来对她是一种伤害,无论是身体上或者心理上。但是看她这样的表情他松了一口气说:“只要你幸福就好,对么?景川”
景川也明白了什么,他嘴角上扬扯出那个迷人的微笑说:“呐,对呢,只要她幸福就好”
巴士的引擎发出哄哄的响声,走在高速公路上穿过浓厚的雨雾,三个人看着窗外,大片大片的小野菊的田野静默在雨中。透明的玻璃窗发射出三张微笑的脸,和他们眼中坚强的信念。
在大巴上睡了一晚,醒来时太阳已经露出了红彤彤的光。铜山这里受昭溪市暴雨的波折也下了一点小雨,不过好在已经雨过天晴,鼻尖充斥着清新的小野菊的幽香,压抑的心情变得开阔起来。
车停在铜山市的边缘,通过铜山市收费站三个人肚子都有些饿了。幸好身上都装着些钱不至于被饿死,来到一家小面馆坐在靠近窗户的位子,点了三碗热汤面。
不远处就是大片大片小野菊随风而动,铜山市就以出产有极高药用价值的小野菊而出名的。
“好像我还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离家出走的原因吧,从实招来”蒋沛珊指着两个人的鼻子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们。
“呐,别看我,我可不说”景川扑朔着他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睛,蒋沛珊看出来他在掩饰某种情绪。
“因为你告诉我,自己的茧要自己咬破,然后自己飞,所以我咬破了茧,正在飞”简尘倒是很大方把原因说了出来。
“啊?你脑子灌铅了啊!”蒋沛珊拍桌站起,她的声音刺穿耳膜所有面馆的食客都朝他们这桌看着,弄的三个人都有些尴尬。
“你坐下,我爸妈让给我跟蓝曦曦去美国,我不想就逃出来了,况且我真的不想再让别人决定我的人生”
“你确定?简尘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这样的贵公子真稀奇”景川也插了一句,他嘲笑地摇摇头,说别人是贵公子,自己不就是一个么?还是一个落魄的贵公子。
“切,说他是贵公子,你还不一样。你生日那天从警察局里出来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S600,两百多万的名车接送,还不是贵公子?”蒋沛珊有些赌气地说,她对于那天的记忆还真的不是很好啊…
“面来咯”老板娘端着三碗热腾腾的面走过来,一碟卤牛肉、一个咸鸭蛋、还有一碗香气扑鼻的面,三个人已经顾不上说什么,就开始吃。
“那天是打架了,被我爸保释出来才那样的,对不起啊珊珊,放你鸽子”
“这个没有关系,不过你爸?你爸妈不是过世了么?”
“我也不知道,我宁愿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估计现在正在找我吧,真的不想看见他们”
“呵呵,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爸妈疼还不要”蒋沛珊放下了筷子不停喝水,连这种清淡的饭现在她都难以下咽,那以后怎么办?
“被抛弃十几年的感觉,呵呵,这叫福?”
景川侧过脸,他望着那大片大片盛开的野菊,心思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三个人又沉默了。
吃完饭,三个人走出面馆,背影在远处墨绿色的铜山和山脚下连绵不断的野菊花的大背景下,显得有些悲凉的渺小。昨晚在大巴上那些忧虑又跑了出来,现在是真正的逃出来了,可是要怎么生活下去?沿着公路走了很久,三个人都若有所思,只有蒋沛珊站在景川和简尘中间,一直牵着他们两个的手。
“嘿,儿子。你怎么在这里?”
闻声,景川转过头,一个英气十足的中年男子上前拍了拍景川的肩膀,他穿着朴素的白色汗衫三十多岁的男子能有这样清澈如泉的眼睛真的不容易。
“乃爸!哈哈,乃爸你怎么在铜山这里啊”景川开心地搂着男人的肩膀,听称呼应该不是景川的真正爸爸。
“退出乐队以后就一直在这里啊,小子来铜山做什么?”
“离家出走呗,这两个是我的朋友,他们都会玩音乐。乃爸你最好了,收留我们呗”
乃爸摸摸下那圈硬扎扎的胡渣,清澈的眼睛眯了起来看了看蒋沛珊和简尘说:“可以是可以,不过要表演一下你们的琴技,成功了你们就在我的农场帮忙吧,要不然农场的伙计们就不愿意咯,他们的可都有两把刷子呢”
虽说QQ农场是玩了不少,可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农场三个人都有些兴奋吧。以景川最为明显,他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一会儿跑进棉花田里,一会儿跑去小牧场喂鸡,玩得不亦乐乎。
铜山以出产药用野菊成名,也以浓厚的原生态风情著名。虽然这里的科技并没有那么发达但是空气纯净、山水灵动像第二个梦开始的地方,香格里拉。
“嘿,你们两个都别拘束啦,小乡下的生活一定不比你们曾经的日子差”
迎面走来一个女人,灰色的棉布衫和头顶上土里土气的草帽一点也掩盖不了她美如画卷仙子的面庞和婀娜多姿的身材,仿佛二十出头的清新丽人,这下让站在农场口的简尘和蒋沛珊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农场里究竟卧虎藏龙了多少明星啊,一会儿是那个英俊逼人凛然正气的乃爸,一会儿是这个倾国倾城的女人。
“啊哈小妈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漂亮喔”景川看见这个女人,就来了一个热烈的法式拥抱,话说景川的妈妈好像就是法国人—0—……
“就你嘴甜”
“哈哈,珊珊,简尘我介绍一下喔,这个是我的小妈你们可以叫她心爱阿姨,呼呼,心爱姐也可以。刚刚那个是我乃爸,在牧场喂鸡的是仔仔叔,在屋门口乘凉的是冬子叔,刚刚走过去戴眼镜的是胖叔”
景川兴奋地一一叙述,蒋沛珊倒是听得很认真,只有简尘在一旁若有所思,他突然瞪大他漆黑的眸子,纤长的睫毛上下起伏,惊讶地问:“仔仔,冬子,小胖,乃爷,心爱…暝乐队!你们是暝乐队的人!”
带着草帽穿着灰色布衫的女人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笑了笑说“啊…我们晚上再说吧,先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的窝嘛”说完,她挽着蒋沛珊的胳膊朝里面走,蒋沛珊愣了一下,然后舒开了一个笑容也顺势挽着女人的胳膊,从背影看过去像一对亲昵的姐妹。
景川和简尘傻傻望着他们,心想: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变成好姐妹了?
“你怎么知道暝乐队的?”景川突然问。
“小时候,听过他们的歌,当时称霸整个摇滚界,四年前,不知道怎么隐退了…”简尘低低的回答。
“哈哈,他们确实是暝乐队,也许让珊珊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她会开心吧”
“嗯,刚刚的反应就看得出来,她在改变”
天很蓝,神圣而一尘不染。擦肩而过的蝶在风中扇动瘦弱的翅膀,蛐蛐在田野里扯着嗓子开演唱会,夏天的气息浓烈到让心脏有些发慌。顺着田野之间的小道,他们望去,蒋沛珊站在屋子门口,两只手冲他们伸过来。夏风吹着她的面庞和她灰色的裙子,她对着他们笑,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笑容,好像第一季绽放的白色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