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话,余梓暮更是生气:“回屋练琴!”说罢直接吩咐身边的侍女:“关上大门,不许小姐外出。”
余琴一听也怒了:“阿娘!凭什么?我和阿晖都约好了见面!这不是爽约嘛!”
“你什么时候把琴练完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余梓暮冷声。
余琴死死握紧了拳头,猛然几步上前,一把砸掉余琴的茶杯,从小到大第一次朝着余梓暮大吼:“余梓暮!我已经十八岁了!我迟早是要嫁人的!你要一辈子独身也就算了,凭什么还干涉我喜欢谁?你又不是我亲娘!”
余梓暮被这话气的不轻:“好啊,好。既然这样,那你就去找你的钱公子,看他是否真的能养你一辈子。走啊!走了就别回来!”
“不回来就不回来!你以为这句话能威胁我多久!”余琴拂袖而去,一边侍女要阻拦,余梓暮摆摆手:“让她走。翅膀硬了,我这地小,管不起了。”
余琴气呼呼地走出门,到了与钱晖约定的黎苑,坐在亭子里等着他,越想这事越是生气,当钱晖来的时候,依然闷闷不乐。
“琴儿,怎么了?”钱晖摇着折扇踏上亭子,见她不似以往开心,忙凑过来。
“我和阿娘吵架了。”余琴望着苑中金黄的银杏叶,“阿晖,你说过的,会养我吧。”
“嗯,当然,我只喜欢你。”
“那你会娶我吧?”
“我……”钱晖不说话了。
余琴见他沉默,微微蹙眉,转眼望了过来:“怎么?”
钱晖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回过神:“啊……婚姻大事,我需要和父亲商议,琴儿等我些时日,等我将一切安排好。”
余琴点点头。
……
几天后——
“琴儿,对不起。”钱晖看上去很是憔悴,一来,便抱住了余琴。
“怎么?”余琴心疼地低头,“怎么这样憔悴?”
“我对不起你,琴儿,可是父亲不同意我娶你。”
“……”余琴默了默,“他怎么说?”
“父亲说我不能给你正室的位置,但是侧夫人的位置还是可以的。”钱晖认真地看她,“我钱家家大业大,迟早是要和大户小姐联姻的,正室夫人的位置我说了不算。琴儿,我也没有办法。”
余琴的表情隐晦不明,半晌开口:“你怎么想?”
“我……”
“我为了你已然离家,难道你连我的勇气都没有?”余琴想着他也身不由己,自己不也是这样吗?可是她既然都能离家出走,钱晖为什么不能?
“是个主意!”钱晖点点头,“那咱们就离开景泰城,多刺激!”
理想很好,可是当离开景泰城,才发觉事实远不如理想如意。
一开始还是为自由而新鲜,两人特意挑选了同样富贵一方的夏城,买了套阔气的宅院,又雇佣了几个侍童侍女,每天弹琴摆宴,生活悠哉乐哉。
出手阔绰的生活让夏城许多大家族都愿意结交这户新客,听说他们是景泰城来的,更是奉承吹捧,这样一来,两人都是年少,更易骄傲,渐渐也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
可是钱晖挥霍惯了,加上这地方没人管他,索性大把撒钱,参与豪赌,不过一个月,那些钱便被花了七七八八。
看着越来越少的积蓄,余琴终于有一天拉住了钱晖:“阿晖,今天还要去赌场吗?”
“琴儿在家无聊了,就请各家夫人小姐来赏花,我昨日输的银两,今日定要赢回来。”
余琴抿了抿唇:“可是积蓄已经不多了,还是节俭些的好。”
“你一个女人,关心那些作甚。”
“咱们还没置办婚宴……能不能省下些银两?”
“怎么?你难不成还要管我不成?”钱晖皱皱眉,甩开余琴的手。
余琴这些天,只觉得失望,早没了当初出来时的快乐。钱晖只会花钱,这样下去,不过明年,这些积蓄便会分毫不剩。
而且,直到现在,他许诺过的娶自己都没有实现,反而对自己不似以往那般好了。
余琴不傻,这几天的寒心让她冷静了下来,这才发现钱晖是个靠不住的,余梓暮当时怕也是看出了他的为人。自己暗暗后悔和余梓暮吵架,可是偏于傲气,又不甘心回去主动认错。
现在,尽管还有希冀,可是余琴也意识到不能再将全部的期望都放在钱晖身上。
她暗自藏下了一点钱财首饰,也去打好自己的关系网,面对各位夫人小姐,稍稍放下了身价。
尽管不能全然弥补,可是至少也换来了些许情谊。
果不其然,钱晖挥霍钱财的速度比余琴想象中还要快,不仅如此,他典当了余琴的首饰,还欠下了数千银币。开赌场的自然不是什么善茬,被逼之下,他们的宅院被人直接扣下,两人只得缩在一间破旧的小房子里。
“阿晖,不能再这样了!咱们也要去做点生意。”余琴看着灌酒的钱晖,很是寒心,可是她还是希望能规劝他变好。
可不成想,钱晖将酒瓶摔在地上,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她:“要是没有你,本少何苦沦落到这种地步?”
余琴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过来:“你说什么?”
他不看她,头一歪醉倒在地上。
待钱晖清醒后,再没说过这般话,可余琴心里始终是堵了个疙瘩。
有一段时间,余琴突然觉得钱晖很反常地对她好,就像他们刚刚遇见时那样,可是她总觉得不太对劲,某天,当钱晖带回一包糕点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有问题。
糕点里有药!
从小和余梓暮学习,不只是练琴,还有调香,余琴自然要接触许多草药香料,而这种香气,恰是一种迷药。
佯作昏迷,听见钱晖进来看自己一眼,关上门又去了中厅,余琴悄悄站起,躲在角落里听见两人的对话。
“少爷,您决定好了吧。”这声音一出,余琴便睁大了眼,咬住自己的手帕才没发出声音。
这声音,是钱家的管家!
只听他接着说:“只要放弃那个女人,老爷便让您回去过年,而且,还要您和户部侍郎大人家的女儿成亲。您意下如何?”
余琴屏住了呼吸。
“我对她不过是玩玩而已,一个女人怎么比得上继承家族产业?”钱晖声音里不带一丝犹豫。
余琴听着,身子由于气愤而微微发抖,眼泪流了下来。
“如此甚好,可那个女人少爷打算如何处置?若是处理不好,让她找回来,可是要坏了事的。”
“不必担心,她已经和玉瑶仙子断了联系,本少已然迷晕了她,这就卖到翠云楼去。再说,玉瑶归隐多年,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余琴咬紧手里的帕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能这般薄情,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悄悄挪到角落,从柜子里翻出自己藏在衣服里的包裹塞在怀里,爬出窗子从后面跑出了院落。
转过小巷,快速雇了辆马车,眼见着巷子里有人追出来,余琴忙登上马车,脑筋一转,让车夫朝着回去的方向不急不缓前行。
从车帘的缝隙里悄悄望出,只见管家和几个仆从跑过马车,余琴才暗暗缓了口气。
一路漂泊,最终到了纪城。盘缠用尽,余琴想了一路,终于还是明白,自己当时真是冲动。
自己的古琴还在余梓暮的宅子,余琴又重新买了一张古琴,决定为人演奏赚钱。
可指尖再触碰到古琴,只觉得生疏,全然没有以前的信手拈来,余琴才发觉,近三个月没有好好练古琴,似乎以往练过的都白费了。
“原来琴仙子不过如此。”说话的是欧阳锡兰,也就是第一个让余琴在宴会上奏乐的人。月余前,她和父亲去往夏城,正好赶上钱晖的一场宴会,因为她只是从纪城来的,所以被安排在了很低的一个下手位。
素来顶天立地的父亲还被那钱晖刁难,说他才是小小纪城的城主,欧阳锡兰怎么可能不生气?
“传说中景泰城的琴仙子,竟然连个小小的宴会都来演奏,可您既然答应了,又怎么不弹了?是看不起我们这小地方,故意玩弄我们?”欧阳锡兰向来嘴上不饶人,得理了自然更是大声嘲讽。
欧阳城主好心收留余琴,她也确是无处可去,不得不面对残酷的世界。
人在风雨间,低下头,才能看清楚眼前的路。
余琴不甘心,从头自己拾回琴艺,可许久不敢抬头。
直到,她看见华流焰那天,少女一身傲气,让余琴想起了自己骄傲的从前。
她还想回去。
她想到余梓暮身前,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