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梅文舟稍是愣神,才忽然反应过自己因数日相处而待仁德堂一众人毫无防备,一不留神,就将李太医叮嘱他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虽是未曾确认柳元芷定是中了毒,可李太医仍是将此事记在了心上,叮嘱梅文舟千万注意柳元芷可有任何毒发症状。
李太医将梅文舟引荐于此,本就是因梅文舟对毒物甚有见解,得他赏识。
这几日柳元芷瞧着哪像是中了毒的模样?梅文舟虽是铭记于心底,时刻盯着柳元芷有何异相,可稍有不慎,仍是说错了话。
“东家许是误会了,在下所言之意是倘若日后东家染毒,在下也未必能瞧得出来。”
梅文舟甚是草率的将话含糊带过,只道是刚刚言表不大清晰。
也不知柳元芷信了几成?柳元芷一时未露出相信的神态,梅文舟便一时不肯松懈。
“嗳呀!你总说哪般不吉利的话做什么?小心姑娘一时生气,赶你回太医院去抄写药方!”
青黛觉出梅文舟言语间的窘迫,故叉起腰嗔怪了声,帮着梅文舟将话遮遮掩掩的带过。
梅文舟会意,匆匆赔礼。
“东家莫怪,在下一时得意竟失了分寸。”
柳元芷刚就未能听了清,无非是见梅文舟谈话提及她,便是一问,这会也未曾从梅文舟话里听出些什么。
夕阳落日,隔着几个巷口,能瞧见京中百姓家中生气的炊烟,被夕阳烘成了暖色,路过巷角甚至能闻见泛着糊味的炊烟气。
“姑娘,这般危险的玩意儿,您还是扔了罢.....”
燕儿去瞧柳元芷捧在膝上的匣子,心都被悬了起来,她生怕是这马车一颠簸,就将里面的毒物颠出来,染与柳元芷身。
刚刚听了梅文舟的话,燕儿害怕极了,更何况那步摇坠在地上当即变为黑色的模样她是瞧见了的,这般危险的东西,燕儿着实想不通柳元芷为何要带回府中。
“自是有用的,免得浪费百里杏儿这一番好意,白白做了这些饰物。”
好意?
燕儿更是不懂了,她只觉百里杏儿心肠如蛇蝎,面相如毒妇,想出下毒这一计更是说明了她心思歹毒满肚子坏水,怎能算得上好意。
可她不问,柳元芷向来有分寸,总不会想害了自己,她只要做分内事。
回了府,柳元芷在青黛耳旁叮嘱两声,就将小匣子递了过去。
燕儿好奇,便格外留意青黛的动向。
青黛捧着盒子找到了一个在院儿里做杂役的丫鬟,两人有说有笑的交谈了几句,燕儿却听不出是说了什么,只知两人谈的分外融洽,做杂役的丫鬟将匣子收了过去。
“姑娘,办好了,余春一会儿就将首饰送到百里夫人院里,就说是百里姑娘赠的。”
首饰匣上还刻着杏花楼的纹路,纵然百里夫人想起疑,也不知该从何处疑起。这自己亲自带出来的百里杏儿终是知道孝顺她了,百里夫人哪能防着?
柳元芷勾唇浅笑,她从不奢望什么天理昭彰善恶有报。所谓的善人得以昭雪,恶寇人人得而诛之的好事,并非是从天而降。
她要亲手将旁人所亏欠她的,一点点拿回来!
“元芷?”
柳丞相亦才从府外风尘仆仆而回,许是心中有事,他眉目甚是和蔼,露出些对柳元芷的关切来。
“随为父来书房坐坐罢,为父有事与你商谈。”
柳元芷应了声,随柳丞相穿过道道月门入书房而坐。
十余年,柳元芷极少来柳丞相的书房,来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一次是幼时冒失被人引到柳丞相书房这院来,得了一顿训斥与挖苦。
第二次是自青州返京,柳丞相与她寥寥交代几句,就打发她出了书房。
这是第三次。
书房内摆着一桌残棋,柳元芷对棋盘知晓不多,隐约瞧着是场残局。
“坐吧。”
柳丞相坐于桌案前,他身前所摆就是那盘残棋,棋篓余一半。这残局不知是他与谁下的,竟搁置在此,落了薄薄一层灰。
“这是为父与你娘生前所留残局,命人画下,为日后有朝一日能破解残局。”
柳元芷细瞧去,柳丞相所持是黑子,稍有不慎便要输于白子,可若去细思,或许也有可能破解,便算得上是绝处逢生。
柳丞相倒对先夫人情深。
她拾起黑白两色棋子利落揽回棋篓中,柳丞相竟也不出手阻拦,只默默看柳元芷依次将黑白棋子收回棋篓中,棋盘工整再不见棋子。
柳元芷拾起一枚白子落于棋盘中心,重开局。
“女儿着实不解,若死局已成定数,何不索性重开一局,而去浸于执念。”
话中似是有隐晦含义的,隐于不言中。柳元芷总觉柳丞相这多年所言情长恐还不如京中戏子台上所唱一曲戏言,无非是减轻心中愧疚。
柳丞相忽笑了,也拾起一枚黑子落于棋盘间,似是认同了柳元芷观点。
“不错,为父也这般想。元芷当真是愈发聪慧了,与你母亲极为相似,当年她于病榻上就曾与为父说过此言。”
一时伤情而脱口而出的话毫无防备,柳丞相说的话就这般被柳元芷发现了纰漏。
“父亲不是道母亲病重时您并不在京中?许是记错了的。”
柳丞相心思一颤,好在柳元芷为他搭好了台阶,便有些尴尬的笑笑,将此事抹的含糊不清,一笔墨色带过。
“是,是,是为父记错了,你母亲早些时就有些体弱多病,为父倒是忘了是哪一次所说的。”
“父亲公务繁忙,不应当为这些事困扰。”
柳元芷也勾起唇角,笑意透着凉薄,让柳丞相有些胆怯,多日不见,柳元芷似乎又有了变化。
比起提剑斩杀李妈妈时的雷厉风行,柳元芷仿佛将锐利的刀刃藏到了身后,可刀剑一闪而过闪光,仍然忌惮,打心底里生怖。
“父亲莫要再提这些伤情事了,不妨再来谈些旁的。”
柳丞相还未从刚刚的胆寒间回过身来,故佯装镇定:“谈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