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行惊得额角冷汗要垂了下来,这可是初秋,他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祈承玄十分骄傲的百般叮嘱自己柳元芷精明的很,可莫要想一时兴起欺骗柳元芷,骗不过的。
纵然是瞧着信了,也定是故意来设圈套看你下一步打算做些什么。
长行不敢瞒着试图去哄骗柳元芷,只得是连连否认,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柳小姐误会了!主子本是该五日后回没错的!只是返程时脚程快,便早些回了几日。”
柳元芷果真是佯装相信的模样点了头,客客气气答:“那是我误会了。”
这般恬淡的模样,更让长行惧怕的厉害,这莫非就是祈承玄所说的摆好陷阱试探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长行半刻都不肯懈怠,取出平整收纳许久的一纸地契。初时见祈承玄待柳元芷那般慷慨大方,长行可都在害怕祈承玄是要将伯爵府祖宅直接交到柳元芷手上了。
“主子叫我快马先赶回京中为您再盘下一处铺子的送您,因车马不能无首,所以主子只能明日再与车马一同返京,还望您莫要见怪了。”
柳元芷细去瞧地契内容,是淮南街的一处商铺,这仁德堂就是开在了淮南街,与地契所写店铺只隔了几处。
倘若是早些时就盘下的铺子倒还好,淮南街是近几年才成了旺市,若想盘下一间铺子,价格定是不菲的。
若能十分心安理得的收下这般贵重的礼物,柳元芷便不会时常婉拒祈承玄的好意,又时常在乎人情间的往来了。
长行见柳元芷面露愁容,心中有些忐忑,努力去想起祈承玄与他交代的话。
“柳小姐,主子说了,并非是想送您处铺子牵绊您,给您绑上什么枷锁。”
磕磕巴巴了一阵,长行有点想不起原话,看见柳元芷投过来的眼光,长行心一惊,竟想了起来。
“主子的意思是您若想离开丞相府,总归要多攒些银钱,才好彻底拜托了旧事。就当是请您代为经营的铺子,入账与您五五分成,他,他是愿意陪您......”
代人传达情话似乎是让长行很是为难的事,他还未曾有过什么心仪的姑娘,这会替祈承玄代表心意,竟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柳元芷兀然打断了长行所言,长行虽不知为何,却觉如释重负。
“余下的话便不必说了。”
长行愕然,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已是想赔不是了,却见柳元芷又开了口,话是未说完的。
“回去与你家主子禀一声,代为经营的事我柳元芷应下,但我只收雇佣当收的银钱。”
柳元芷答的决绝,似将人拒于千尺冰寒外,凉薄的人觉与她结识是不大有必要的,纵然将心掏出来给她,她也不知你这颗心是温热的。
却只有柳元芷知晓,她并非待所有人都如此。
长行有些慌了神,也不知还能否有机会将余下的话与柳元芷交代清楚,若不能,就成了他办事不利了。
“余下的话,让他日后自己与我说。”
与柳元芷遥遥相隔的冰峰似是化了的。
长行是有些喜出望外的,这般一瞧,他家主子还有点希望。也不多留,长行与柳元芷客客气气道了声您安,就请辞离去。
“祈公子还真是有心了。”
燕儿笑吟吟地,也不知到底是在欢喜些什么。
日光渐淡,柳元芷竟就这般坐到了晌午。
想起祈承玄那句等他回来再离开京城,柳元芷便有些难熬。一时间,柳元芷倒有些盼着祈承玄回京,又有些盼着祈承玄晚些回京。
哪怕只晚到她安稳了心神,再不知世间情动是何滋味。
她将要及笄了。
柳元芷本想在及笄礼之前离京,以避免柳承玄为了不损面子,在及笄礼当日为她敲定下一门亲事,还要硬说是喜上加喜,成全了一桩好事。
可仍有事挂念于心头,她又怎能轻易离京,当自己真的了无牵挂,一身轻松。自是不可能的。
关了铺子,柳元芷仍有忧愁萦绕于心,不比清晨出府时爽利。
柳元芷在心底宽慰着自己,可终究是难以劝的自己宽心,便换了想法,索性劝自己分神,去瞧地契上的铺子。
祈承玄所盘下的铺子与仁德堂的确隔的不大院,算下来,只隔了七八间商铺。
铺子是开了门的,可门匾早被人摘了下去。打柳元芷时常来淮南街奔波起,这铺子就未曾有过牌匾,想来是早就准备当了出去。
小心翼翼地上前叩叩门,才有人从商铺内将门拉开,是一位七八岁的姑娘,正仰头瞧着柳元芷。
“已经关门了!”
瞧着是七八岁,人却凶的很,十分势利的朝柳元芷打量了几眼,见人衣着不凡,才露出一丝笑意,态度好转不少。
“不过新东家要来了,您若是想裁衣裳改衣裳,隔几日再来就是了。”
柳元芷这才知道,这原来开的是件裁缝铺。
她正惆怅该用祈承玄新盘下来的铺子做些什么营生,出仁德堂时还想着,若是这铺子还开着,自己就索性将原本的生意经营下去。
可未曾想刚到了铺外,就已经关了门数日。
这会知晓是裁缝铺便好办了,重新开张经营下去便是。
柳元芷蹲下身,将地契晃给人看。
“我就是新掌柜。”
小姑娘还不大相信,直接从柳元芷手上抢过了地契,看了几眼,才相信柳元芷所言。
一见柳元芷并非是上门的贵客,她态度又不太好了,踏着小碎步回铺里取出枚钥匙,掷到柳元芷手上。
“这是钥匙!铺上的人都遣散光了,您自个张罗几个吧!”
话音未落就见这小姑娘朝铺外走,竟是头也不回的,直叫柳元芷琢磨不透。
任谁也未见过叫七八岁孩童独守一间铺子的,柳元芷生怕出了什么纰漏,打算叫住这姑娘。
“她是今日才来替她父亲看着这铺子的,将钥匙转交给你便要回家交代。”
柳元芷抬眸,兀然一笑,任由秋风肆起,吹起她身间的披帛,刮起她的发丝,如世间情动,将黄叶拂的飒飒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