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可我说了以后,你便不会再问。”
我是多情客,亦是无心人。
柳元芷不再纠结是否心弦遭人波动,她认。这便去分了神,猜是晚风,还是秋风轻轻抚过,将她心弦撩拨起,难能平静。
“我不问。”
祈承玄应当是回府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他似朝夕下的晚风,怎会是一瞬拂过的秋风。
“待你想说时再说便是。”
柳元芷又笑,她仰头去望夕霞落日。本就是多情客,又何必去装无心的人。
“你怎就知我不想说?”
又一阵晚风吹拂而过,拂上日下梢头,惊落一枝雀起。
“自然是不知的。我只知尘世间或有千山万景,亦有龙潭虎穴,却没有我祈承玄不能陪你去的地方。”
不论千山万水,只谈是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好”。
“龙潭虎穴自是不必去,我今日本想去公主府拜会的。”
柳元芷轻笑,提起手上提着的药材。
或也算不得是药材,不过是前些日子李太医来为她开了一副安神养心的方子,她就照着为安阳公主抓了几副,更适合做茶。
觉不出苦味,喝的惯了,还能觉出一丝甘甜来。
柳元芷与祈承玄坦然从公主府正门而入,与一遮遮掩掩的男子擦肩而过。
公主府门厅清净,不大容易瞧见过路的行人,也得份安生,更别提有男子出入了,安阳公主喜静,就算是有事来寻,也要人允准。
这般一想,她与祈承玄就只能算作例外了。
可若是例外多了,便不能再叫例外。
柳元芷好奇,便回头去望离开之人的身影,着的倒是朴素寻常,只是头戴斗笠着实奇怪。
虽说天不闷热,可来上门拜访,一向是没什么必要的。
走出不大远,这怪人就上了轿子,更让柳元芷觉得奇怪。如果有轿子,便没什么要走出一段路的必要。
去望祈承玄,他好像一点也不觉奇怪,像是见的惯了,柳元芷甚至有些怀疑是她稀里糊涂的出现了幻觉。
安阳公主仍是满面愁容,却比前几日更甚,脸色青白吓人,一时难将她与本该雍容华贵享尘世华贵的长公主所联想到一起。
“元芷竟还未忘记与本公主的约定,祈公子何日回的?先坐罢。”
瞧见了柳元芷与祈承玄,安阳公主才勉强自己挤出一许牵强的笑意来招待两人。她嘴角轻勾起,眉目间有所挂念的忧愁抹不去。
“自是不会忘的,祈公子今日才回。”
柳元芷应了声,她上次来时与安阳公主相约时常来探望,这会儿算是兑现了。答了安阳公主的话,她才想起长行所言的祈承玄明日才回。
竟今日赶了回来,柳元芷抬眼去瞧坐在对面的祈承玄神色,正准备打趣些什么,就瞧见祈承玄脸上也添了分认真,将气氛也变得凝重。
若说安阳公主因先夫人的事挂念不已柳元芷是信的,可若是祈承玄也这般认真,定是些什么严谨的事。
“想来世子殿下将要醒了,初荷,你去瞧瞧吧。”
安阳公主朝初荷递了眼神,她便熟练的携屋内做事的丫鬟踏出房外,仔细合上门:“奴婢会哄好小世子,公主殿下无需挂念。”
算是没了外人,安阳公主挺起的脊梁又塌了下去,她扶着泛疼的额角,算是彻底浸入了感伤之事。
“刚刚陛下来了?”
安阳公子点点头。
柳元芷忽想起了刚刚离去的男子,怪不得要对自己的面貌遮遮掩掩,原是贸然出宫的皇上?
能这般自在坦然出入宫中与市井的,向来也只有安阳公主一人。
“若是不便听,臣女还是先避一避的好。”
柳元芷猜测安阳公主与祈承玄所谈定是涉及朝政之事,既然防范于人,恐怕她也是不便听的。至于未将她请出,恐是怕她难为情。
“不必了,你一起听便是。”
安阳公主仰首,不由得让柳元芷感触,这该身染贵气的人,绝不会因神色黯然而掩了其身风华。
着实让人为之惊叹。
“边关辽人屡屡来犯,数月前还是不大安分夺些米粮猪羊,可近几日有奏折入京,道是有辽人入城掠夺年轻女子。自是不大太平的。”
安阳公主长叹口气,到底是心系家国,又怎能真是无心去管朝事的闲散人。
“那陛下的意思是何?若此般放纵,日后恐是也做得出入关屠城之事。”
祈承玄所言,柳元芷也认可。
哪有真的胆子小的?不过是瞧无人能管制的了他,便不由得将胃口放的越来越大。
柳元芷常听人传闻辽人是生性野蛮的游猎人,更有人道他们生的足有六尺高,若是逼急了,恐是会吃人的。
过惯了打猎掠夺的日子,自是不大喜欢被人约束的,故而时常在边关两国间游走,可若无人约束,便会愈发不知规矩,胃口大到足以吃下一座城。
“皇兄之意是正编排军队,待过了年关,便派兵出战,将辽人驱逐再远些。若是顺利些,大可一举全灭。”
本该是欢喜事,却未见安阳公主眉头舒展,想来仍有心事困扰,只是未曾明着说清楚。
“但今朝京中无帅,恐是难有人能领兵赴边关,皇兄正为此事困扰。按说本该由镇南关那位何将军领帅出征,可他拒了此事,另荐他人。”
朝中一向倚重文臣,能论的上武官的也不过寥寥几人,镇南关的何将军是一,阳平侯是一,若论起无武官官职的,祈承玄也算一。
可若朝中有武官,领兵出征的事,自然是算不到祈承玄身上的,许是要等日后才能讨来武将名号罢。
阳平候年岁已高,算作武官,可也只做些文臣职责,又是前朝功臣,纵他请缨出征,皇上也定不会会允准。
固然这职责只能落到何将军身上,何将军正值壮年,更是满门忠烈,想来自己请辞而引荐他人,应当也是想为家中小辈引荐罢。
“不知何将军所引荐何人?”
祈承玄沉默良久,方才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