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夫人说的什么饰物？”
百里夫人轻视地勾起嘴角，扯得面纱歪扭倾斜。
“愣着做什么？拿出来给大小姐看看啊！”
丫鬟呆站在原地，经百里夫人想起，才去取百里夫人妥善收在柜上的木匣，将木匣中摆着的钗子尽数倒在地上。
说是钗子，可掉在地上的金钗都是凄黑色，根本瞧不出本来的面貌。这一坠到地上，更是有好几支金钗摔作好几段。
“我纵然是送，也不会寒酸小气到送夫人这般的玩意儿，总归是拿不出手的。”
柳元芷自然是在故作糊涂，可传到百里杏儿耳朵里，就变了滋味。
碍于仍有抵押字据在柳元芷手中，百里杏儿出奇的安分，只听百里夫人与柳元芷一言一语，自己半声不吭。
“大小姐还装傻？前些日子分明就是你托丫鬟将首饰匣送来的！口口声声说厌弃这般卑劣的手段，结果自己还不是用的心安理得？哼！”
百里夫人接连发出一串的质问，口口声声控诉着柳元芷下手卑劣。
柳元芷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演技醇熟的很。
“这我倒是记得，可这的确是杏儿姑娘送送，我又不喜这般华丽的饰物，自是想着为夫人送来，许是那传话的丫鬟说的不够清楚，至于这钗子，应当是年岁已久了罢。”
百里夫人又瞪一眼百里杏儿，见人心虚的低了头，才知这次果真没什么底气。
“这杏花楼卖的可都是新打出来簪子。”
她像一只被烫熟的鸭子，又嘴硬又不肯松口。
柳元芷沉思着点下头，故作不经意间提起：“那便不知了。前些时日听闻杏儿姑娘当掉杏花楼几十只簪子，我还当都是些旧簪子，不大再适合卖的。”
百里夫人忽起了疑，当掉几十只簪子少说也要有二三千两，这般大的事，百里杏儿竟未曾与她交代。
就连百里杏儿所承诺七日一报的账目，都未曾报过一次。
碍于柳元芷在此，百里夫人不好多说什么，便如往常待柳元芷一般挤出一客气的笑容，与柳元芷客套几句。
“那许是妾身误会了，大小姐早些回去歇着罢。”
百里杏儿见柳元芷慢步离去，竟有些打起了怵。她腿身有些发软，连心都慌的很，手脚更是凉的不像自己的手脚。
“姑母，今日杏儿还是不在丞相府小住了。”
话说的也不大有底气，百里夫人愈是沉默，百里杏儿就愈是害怕，一时不知自己在害怕些什么，更多是心虚。
“我与你说过几次不要自己擅自动手，至少与我知会一声！你若让她这贱蹄子抓了把柄，岂不是要吃了大亏？”
百里夫人训斥几句，百里杏儿却只听进去抓了把柄几字，不由得更加心慌。
她这可不就是让柳元芷抓了把柄？
奈何不敢与百里夫人提起，百里杏儿只好附和着点了头，答一声是。
“姑母说的是，此事是杏儿冲动了。”
百里夫人唉声叹着气，拉起百里杏儿的手安抚半晌，许是也觉自己今日下手太重，竟被气的这般糊涂。
“是姑母冲动了，今日的事倒也怪不得你，那赵景彦才是一个十足的废材，若他不是阳平侯之子，纵是他现在八抬大轿上门求娶，我也不会让你父亲应允的。”
她能与柳元芷置气，但不能与百里杏儿置气，这心里轻重的分量她是分得清的。
“赵郎尚还年轻，日后定会有大作为的。”
百里杏儿心中有所偏袒，虽也觉赵景彦终日不学无术，可容不得旁人说。
许是瞧见了自己年少时的影子，百里夫人对百里杏儿不由得宽容了许多，只拿她打趣儿。
“你这丫头！还没过门就知道护着他，若过了门还了得？”
百里杏儿娇羞的低下头浅笑，百里夫人更拿她没有什么办法，便随着一同笑。待笑的够了，百里夫人才想起柳元芷所言。
“刚才那贱蹄子说的是真的？你真当了几十只钗子？”
气氛兀然僵凝，百里杏儿的笑容也在脸上戛然而止。
“是，是当了。听人说都是些老样式，索性全部当掉，又命人打了些新簪。”
百里夫人若有所思。
“明日送几只新打的簪子来给我瞧瞧。”
她只信了半成，若百里杏儿不适合经营铺子，将铺子经营的一团糟，她也好及时将铺子收回手中，少些亏损。
哪成想铺上早已亏空无数。
百里杏儿刚还泛着浅浅绯红的脸颊顿时如被冰块掩埋一般凉作青白色，心中更是凉意彻骨，倒还不如直接枕在冰窖中。
“杏儿记下了。”
她还哪有什么余钱打新簪子？更何况，更何况纵是有钱，这时间也是来不及的。
百里杏儿哀叹一口气，赶紧趁着刚刚开张，就去向柳元芷讨要余下的银两。大不了还可以与百里夫人道一声钗子还未打好，余下的银钱尚在手中。
倒是未曾想如何还。
“你们柳东家呢？”
进了仁德堂铺里，百里杏儿四处张望，却不见柳元芷的影子。
“东家去为伯爵夫人挑选寿礼了，已经交代过午时就回，请您在这候着，或是晚些时候再来。”
宋大柱客气将人请上座，却又忙于自己的琐事，只寥寥答上一句，就不再去理会百里杏儿。
“你们东家何时才回？”
百里杏儿稍有些坐不住，这才坐了半炷香的功夫，比坐了整一日还要难熬。更何况她为应付百里夫人的事情所困扰，像有一根鹅毛在她心间搔痒。
“午时回。”
百里杏儿渐渐开始沉不住气，便忍不住心思去催促宋大柱。
“你们东家未曾说过先为我拿银子的事？”
“交代过，只是此事我做不了主，要等东家回。”
宋大柱答了一嗓子，便又低下头去。
门上被宋大柱装了铜铃，是桐香的主意。只要有人推了门，便能听到铜铃声响。
来人与青黛一般打扮，样貌却不大相似，开口便是：“杏儿小姐，夫人请您过去。”
“我晚上去府上见姑母。”
百里杏儿一时心慌，只盼着多拖一时是一时。
“夫人在铺上等您，请您移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