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果真是落于眼前，柳元芷细一瞧，竟还是熟悉的面庞。
“能不能穿我难道自己没有分寸，需得你在此怪声怪气的挖苦？又非是付不起你的衣裳钱，区区一件绫罗缎裙，本小姐难道还买不起了？怪不得是个穷酸人！”
梅南歌嚷着嗓子一掏腰包，将身侧随行的男子推嚷入人群中，似是稳抓了一把琐碎的银子，一掷向鞠身的桐香而去。
如飘摆的雪花，落了满地，悉悉索索地。
桐香抿着唇，轻轻撩起垂下地发髻，逼迫着自己不去在意梅南歌的贬低话语，显然是有些畏怕的。
可又有滴眼泪在眼角打着转儿，又怎能不委屈呢。疼是真，遭人肆意践踏了尊严也是真。
随行的白衣男子似有些瞧不下去了，便压低了嗓音，与梅南歌柔声劝解：“歌儿，不过是件衣裳，何必如此动怒。犯不上的。”
也不知是说错了什么，梅南歌更觉委屈，竟也有些哽咽，有几滴泪珠垂落。梅南歌白了身侧男子一眼，嗔怪着。
“又嫌我给你丢人了？怎不说大婚的时候多少人觉得你攀了我梅家的高枝儿，是你得了便宜，否则又怎会有那么多人来赶着讨好你？还不是瞧你是梅家的女婿的......”
梅南歌好似分不清楚什么是好听的话，什么是听了会难堪的话，便是随行男子顿觉难堪而哑口无言，梅南歌也只当他是心虚无话可答。
柳元芷伫足打量了几眼，算是理清了一个大抵的思绪，方才扯了扯祈承玄的袖角，眼巴巴的瞅了几眼，似在问祈承玄同不同意她去出面的。
见祈承玄点了点头，柳元芷才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梅姑娘若想试，叫她一试便是了。”
桐香听了熟悉的声音一抬头，瞧是柳元芷，便少了许多的无措之感，却仍是因慌迫连寒暄的话都来不及多言。
“掌柜的，许久不见您了。这......这般与您说罢。”
她是怕梅南歌听见，再从其间挑出些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斤斤计较地与她盘算着遣词用句的任一处不妥当。
故而压低了嗓音与柳元芷细去说道其中缘由，时不时看上怒目斜视于她的梅南歌一眼，难掩心中的胆颤。
“这些是新制出的图样子，还未做出几件成品衣裳的，不过是照着画出的图打个样子，做工虽是拿得出手，可这身量却是照着奴家裁的，这姑娘要穿，定是不合身的。”
柳元芷若有所思的点了头，丝毫不避讳梅南歌的娇蛮，她本就是有几分硬气的人，又有祈承玄为她撑腰，更是理直气壮的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
“你刚才说的这些，梅小姐可都是知道的？”
桐香胆怯地点了头，这话她与梅南歌说了不止一二次，却都被梅南歌当作了羞辱她的话。
不知梅南歌身侧的男子是否能觉察出了气氛间的尴尬，他顿了顿嗓子，一开口便是不合时宜的话。
“这位姑娘，当唤内人为夫人了。既认得内人，应当也是故人了，今日一事想来也是有些误会的，不妨就这么......”
话未完，这随行男子就遭梅南歌瞪了一眼，将余下的话咽到了肚子里，向眼前的柳元芷与祈承玄不好意思的赔着笑。
“柳小姐，好些日子未瞧见你了。听说你及笄礼当日突染了恶疾，还被相爷赶出了丞相府？一直未能去公主府探望，着实愧对当初与柳小姐朋友一场了。不知今日可是来逛市集的？”
梅南歌怪腔怪调的挖苦着柳元芷，她又怎不知柳元芷是被安阳公主风风光光地接到了公主府去，柳元芷越是得贵人相助，便越让她心中不忿，深觉时运不公。
“自家的铺子，自然是想逛便逛。”
祈承玄漫不经心地开口，他倒是轻飘飘的模样，仿佛这周遭的杂乱事与他皆是无关的，除了柳元芷在被他在之间打着扣结的一缕发丝。
“姑娘便是那位在宫宴之时为元芷纵身一跃入御池捞鱼的那一位梅家千金吧？确是好意，只是这公主府非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姑娘也是想瞎了心了。”
祈承玄一串话，呛的梅南歌哑口无言，忽觉理亏，然又找出了几分做客人的底气。
匆匆整理好尴尬的面容，势要凌驾于柳元芷之上。
“那便更好了，也不知柳小姐是从哪寻来的女工，这般不懂规矩，连客人都不知如何招待。呵。”
柳元芷点点头，似让梅南歌瞧见了些许足以满足她虚荣的谦逊，这便足够了。瞧见柳元芷任一处不如她，就足够了。
“桐掌柜许是怕梅夫人不喜这花俏的颜色，又不懂如何言说罢了，梅夫人若想试，一试便是了。”
得柳元芷开口，桐香索性也不再阻拦，只与另聘来的一位绣娘叮咛了几句。
梅南歌嗤笑一声嘲讽几人，得意十足地随着做杂工的绣娘进到铺间的屏风后去换这身衣裳。虽是多瞧了几眼，也就是那般寻常的衣裳，可这是她的战果，她不能撒手了。
“有点冷。”
柳元芷朝着手心吹了口气，御寒还是差了些。
青黛留在了仁德堂，推脱着晚些便跟来，又要燕儿相陪，偏偏暖炉就落在了燕儿手上。
“走。进去等。”
祈承玄十分自然的就牵起了柳元芷被朔风冻得冰凉的右手，惹得自认做足了心里准备的柳元芷仍是红脸不语。待进了铺里，祈承玄才将人两只手都揣到自己手中，温柔捂热，让人汲取着自己温和的体温。
“嗳，这.....”
是那刚与桐香交谈的小绣娘，随着的还有一声夸张的布料撕裂声。
又折腾了会儿，梅南歌才扭捏吃力地从屏风后走出，满额汗的小绣娘随后走出，无奈地摇了摇头。
便是筋疲力尽，也要比每一步都十分吃力的梅南歌走得要快。
“姑娘，都怪青黛这丫头磨磨蹭蹭的，方才耽搁了。”
燕儿闯了进来，用青黛做艮向柳元芷打着趣儿，却是才瞧见被勒得像是捆起来一般的梅南歌。
“这梅姑娘怎么穿得像街角那一户卖的吊猪肉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