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青黛回来了。”
时隔几日，这大抵是柳元芷所听闻的最值得欣喜的消息。过了几天沉寂的日子，也难得添了几分热闹。
安阳公主仅是开心了那几日，祈承玄离京后，饶是她不信神佛，也是拿起了一串佛珠，日夜惦念的念着祈承玄平安。想来伯爵府，应当也是这般清静沉寂吧。
“姑娘。”
柳元芷还不及问燕儿青黛这会儿是到了哪了，是到了府外将要进府门，还是已经到了院外了，就见青黛从门外走入，肩上挎了一个禾绿色的布包。
回家一程，青黛竟比离府时还要消瘦几分，手腕几乎能看得出骨头的形状，尤是脸，本还算清丽的面容，如今憔悴的很。
“回来时耽搁了，比当初请示您的晚了几日，求姑娘轻责。”
青黛有些不大好意思，仍是露出腼腆的笑意。她与柳元芷相约的是初五之前定回，可这般一算，足足迟了七八日。
“回来便好，日子倒是无碍。”
柳元芷总是这样云淡风轻的反应，却能瞧见她嘴角轻轻勾起的弧度，她心中是欢愉的。
“姑娘，青黛这次还去了趟丞相府呢，丞相府中如今可是乱了套了。”
燕儿笑的夸张，又一个劲的向青黛使着眼神，仿佛听青黛讲了什么趣事，等不及让青黛再与柳元芷细说一二了，可见这二人早就聊了一路。
青黛心中对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抵触的很，她不语，着实是因为有些为难。
对燕儿说她倒没什么好顾虑的，可如今这话是要与柳元芷说的，青黛甚是害怕给柳元芷添了堵，平白坏了柳元芷好好的心情。
“怎去了丞相府？”
柳元芷如在听旁人闲叙的家常一般，与她没什么干系。
“是，是去瞧了一眼家妹，见她没事，奴婢才回来见您。”
青黛边答，还要边仔细着柳元芷的神色。便不由得怪了怪燕儿，连什么话该与柳元芷说都分布清楚，就要与她这般坦诚？
她的确是回了趟家中。
不过是半日的脚程，可回了幼时依赖的村子，她却发现找不见那间破旧的茅草屋了，连四周的邻人，都是陌生的面孔。
经了村中旧人打听，青黛才知她被卖入丞相府不多日，染病的幼弟就已经是撑不下去了，算上卖她的二十八两银子，仍欠了十几两的银子，还了有七八年的债，也不过是越欠越难填平。
着实让人唏嘘。
也就前年，青黛的爹娘才还干净了债务，不知搬了哪处去，总之是再未瞧见过，连旧祖屋都典当出去了。
再寻不见亲人，青黛竟有隔世之感，日夜盼望能攒些银两，赎了自己的死契，哪怕不大可能，单有个值得盼望的东西，就足以让她有些活下去的念想了。
一见原来赎了自己的死契，也并无什么不一样的，她仍是她，仍空无一物。便索性将攒下的身家全交到了幼妹的手中，叮嘱人好好活，待不下去了便为自己赎身。
青黛本留下了二两银子。
她仍对梅文舟有点念想，或说是希望，她想藏下这二两银子，去买一面通红的绣花盖头，已是奢侈了。
可青黛刚走出了不远，就又回过身，将偷藏下的二两银子递到了幼妹手里。何必奢望。
卖幼妹时，她爹娘尚与她幼妹有几分割不断的亲情，便只签了八年的活契，连奴籍都无需入。
“他们可有为难你？”
柳元芷抿了口茶，使得青黛一时半会未曾反应过来——柳元芷竟不是关心那些琐碎的旧事，而是关心她可有遭人为难？
青黛慌迫的摇了摇头，心中却难以平静。连幼妹接过银子时，都未曾问过她近些日子瞧不见，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奴婢与看守后门的吴伯关系尚好，他倒没有拦着，奴婢仅与家妹挤在一起小住了几日，便回来见您了。”
青黛还是第一次在柳元芷与燕儿的面前露出如此真挚的笑意，连在眼中向来叽叽喳喳的燕儿，也顿时觉得可爱的很。
“听家妹说，百里老爷已经有些日子未曾来过相府了，倒是赵公子前些日子来得勤快，院里做事的都瞧见了。”
柳元芷倒闲不下来，边听人闲话，边拨弄着茶碗碗盖，能在飘着整片茶叶的茶水中寻到些乐趣。她才不过十五岁的年纪。
“百里晋？他本就极少来丞相府拜会，多是百里夫人出府去探望。”
青黛这才想起自己漏了要说的话，刚要补充，就被燕儿打了岔，替她将话说了出去。
“他是动了怒，还与夫人吵了一架呢，说夫人当初答应的信誓旦旦的要成了表姑娘与赵公子的亲事，如今却让百里杏儿大着个肚子左右为难，既不好议亲，又不能得阳平候答应。”
柳元芷不由得嗤笑一声，百里晋还真是个拎不清的，这兄妹二人，都是犯糊涂的。当初百里杏儿做出这些腌臜事，百里晋可不止是占了个知晓而已。
百里杏儿能有这般通天的胆子，都得亏了百里晋的鼓动，若没有百里夫人与百里晋，百里杏儿还真未必有这个胆子。
“赵侯爷已经知晓了？”
柳元芷倒有些担忧阳平候。
阳平候严以律己，向来讲究公正清廉，若知了赵景彦做出这般忤逆他的事，还将他瞒了数月，还不得气出个好歹。
“大抵是还不知。”
青黛摇摇头，又道：“京中这几日是有了信的，只是瞧见的人不多，表姑娘又在相府住着，旁人便是想说，也捡不住话头，不知赵侯爷信了没。”
“姑娘是不知，赵公子早些日子还时时去探望表姑娘呢，可近些日子，连人影都瞧不见了。”
燕儿是喜闻乐见的语气。
“道是表姑娘追着问赵公子婚事的事，赵公子搪塞的久了，便再不来了。”
自瞧清了娇滴滴的百里杏儿到底是什么秉性，燕儿就未曾有一日不对百里杏儿夹着偏见，如今这一切，在她心里大抵都算是百里杏儿咎由自取，值她当作笑话来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