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芷这次倒听见了，她一扶泛着酸疼的额头，力不从心的点点头，便算作是对燕儿的回应了。
“姑娘，您又做噩梦了。”
话一出口，燕儿就觉自己问了不当问的话，可话是收不回去的。
柳元芷点点头，她勉强才撑起身子倚坐在榻旁，露出一张惨白色的脸。沉默了会儿，柳元芷的脸色才渐渐有所好转，至少瞧着是与常人一般了。
她规劝着自己不要再去胡思乱想，又想起当初与祈承玄说笑的话。他举世无双。
“怎么了？”
柳元芷忽觉口渴，刚要与燕儿或青黛知会一声，就发现这两人好像是掖着话的。要么就是瞒着她藏了什么东西。
燕儿与青黛两人你看我一眼我斜看你两眼的斗争了一会儿，谁都不肯认输，谁都不肯开这个口。
仿佛将要做的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姑娘，燕儿道是与您有话说，正不敢说呢。”
终是青黛将燕儿推了出去，又别过脸不看燕儿恨不得吃了她一般的视线，就差没哼着庆祝得胜的曲调了。
“是初荷姑娘嘱托的事儿。”
燕儿又与青黛赌起了气，可也清楚眼下答复了柳元芷较为重要。见柳元芷闻声有了些精神，燕儿才点头向柳元芷确认着。
“初荷姑娘道公主殿下近几日总是无精打采的沮丧模样，连照顾世子殿下都是有心无力的，初荷便想请姑娘去劝劝公主殿下，也好让公主殿下宽宽心。”
燕儿甚是笃定，与安阳公主有关的事，柳元芷绝不会推辞。
柳元芷果不其然是点了头，却不急于一时。
她接连几日未曾安稳睡过，又有数不清的次数从噩梦中惊醒，正是没什么精力的时候。便又向榻上靠了靠，准备是再休息一会儿。
“那便向初荷姑娘答复一声罢，就说我明日便去。”
燕儿与青黛双双露了喜色，便争着向柳元芷请辞，要去院里再商议商议细致的计谋，好让这两人双双解开心结。
难得安稳。
柳元芷撑着身子起了榻，竟不知昨日是何时睡下的，大抵是燕儿与青黛闹着出了院里，她才能偷了个闲，换来一夜安眠。
清晨的空气，总是这般好的。
“姑娘今日起的是早，昨日倒未见您再惊醒，想来是睡的不错了。”
青黛是摘着挂在晾衣绳上的衣裳，碰巧瞧见了出来透气的柳元芷，着实是这副养好精神后朝气十足的模样最衬柳元芷清绝的面庞。
“确是不错。”
柳元芷点头，又四处逛了逛，终不过是公主府的几处结了冰的清池，亦或是有人精心栽出的园林，独有梅花在朔风中飘零。
回房里吃过了早膳，柳元芷才冷不丁的想起昨日燕儿提起的事，起了身去向安阳公主房中。“柳小姐今日睡得可好？”
“还好。”
初荷向柳元芷客气打过招呼，就将人引到屋外，却忽然想起了安阳公主正与林公公训话，便将柳元芷拦了下来：“公主殿下正与林公公叙话，柳小姐便多担待些，等上一会儿。”
虽是隔了道木门，然而仍可从门缝中依稀听到些谈话声。柳元芷未上心，单是望着天，连空中漂浮云朵的形状都看的一清二楚。
“又是从哪听来的这些话？”
安阳公主黑着一张脸，手边摆着的一盏茶已是换了第三轮，次次凉如生水，半分未动。她连正眼都未曾给了林公公，就已经让林公公开始揣测着安阳公主的心思，不敢言语了。
的确，安阳公主不是肆意行罚的人。
可若是哪一处说话行事不妥当，便相当于将可以抓住的错递到了人的手上，又亲自将铡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公主殿下命老奴打听的事，老奴着实不敢懈怠，便屡次进宫打听消息。可这回万万是错不了了，连黄公公都这般说。”
安阳公主不语，她是信了林公公所言，方才一句话都说不出。
“是关外送回来的消息，错不了的。尚有几支兵队余下，可祈公子亲率的哪一支，怕是，怕是......”
林公公一字一句的为安阳公主陈述着从宫中打探来的消息，不敢有隐瞒，可话至如此，他又不敢说下去了。
说的不好，那就是自己把脖子洗干净送铡刀底下去了。
得，死活都离不了一个铡刀。
待安阳公主威仪的眼神注视过来，林公公才顿觉耽搁这一时半会，也是惘然，还不如一口气将话说清楚来的爽利。
“怕是悬了。”
柳元芷忽呛了一口冷风，如刀刃一般锐利的寒风割着她的心肺，怎就这般疼？呛了几口风，好像还没那般疼，可心里疼的厉害，疼的压迫.....
连初荷的脸色也差了起来，她早习惯了安阳公主隔着道门与人商协朝中要事，便也未曾留神。哪曾想这次所说不偏不倚的就是祈承玄？
她不语，关切的望着柳元芷，不敢多言。
“别说了。”
安阳公主自然也听到了屋外的咳嗽声，便先拦住了还要说一些琐碎话的林公公。她不由得蹙起眉来，能有这么大的反应的人，府中大抵也找不见第二个了。
林公公会意，他自诩是将安阳公主的心思琢磨出了七八成，便顺着安阳公主未曾明说的心意，将话题挑到别处去。
“皇后娘娘大抵是熬不过这个春天了，身子一日要比一日的虚弱，听闻宫里已命人备好了棺椟。真是世事唏嘘不已。”
一反往常，听了林公公用以掩饰的这些，安阳公主更是心生烦闷，又警告道：“此事本公主已知道了，日后就不必再说了。”
安阳公主心中仍是因担忧而焦灼，自然再难安然坐于椅上，便是起了身，至少要规劝柳元芷几句。她体会过因战乱痛失伉俪的日子，便是要她以命相换，她也不愿再过一次这样的日子。
推开门，安阳公主的心绪更是沉到了谷底，她又向院里扫了几眼，确是不见旁人的影子，唯独能瞧见初荷。
“初荷，刚刚是你呛了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