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途径城门处，柳元芷就遭守城的官兵拦下，停在了一侧。
将要过了子午夜，虽说京中除了逢上什么事，一向对出城的管制不甚严格，可如今夜深人静，有人打马而去，的确是有些怪异。
更何况柳元芷戴了副半遮面的银打面具。
柳元芷下了马，这马是她在东市一处尚未打烊的马厩中随意挑选的，脚程慢，却稳妥，心里不免更踏实些。
“从哪来的？”
守城的高个子官兵一看柳元芷的身形便知柳元芷是女子，态度更是凶狠了些。
在他眼里这个时候就不该是有人出城的，更何况是女子？眼神中又添了些许鄙夷。
柳元芷不言语，单是拿手指乱比划些手势。
“问你从哪来的！”
深更半夜的，高个子官兵还指着这会打个盹，偏生有个要出城的，他哪有什么耐心好好接待着。
他更想直接将柳元芷打回城里去。
柳元芷仍是乱比划，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是摇了摇头，急得高个子愁成了什么模样？像是闹了跳蚤的猴子。
“你还能不能说话了！不能说就快滚，别打扰军爷睡觉！”
高个子骂骂咧咧的惯了，养出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性子。
“老刘，你可别问了，这是个哑巴。”
今晚与高个子站同一班岗的，是一个矮胖子。矮胖子睡得沉，听了高个子嚷嚷这几嗓子才从城墙边惊醒，瞄了两人在吵些什么。
柳元芷点点头，分外自然。她若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姑娘，别说是夜里出了城，就是死了还是活着，又有几个人能想起？
可她是柳元芷，怕是还未出城多远，京城中就又要传遍她与人私奔的传言了。
“啧。”
高个子男人与这个矮胖子男人私下里是不大对付的，矮胖子冷不丁的插了句话，就好像在嘲讽他似的，他如何咽这口气？
咽，该咽还得咽。
“你这脸上戴的什么玩意儿！还不快摘了！”
柳元芷确是害怕了，这面具若在京城中就轻易摘得，她又为何需费心戴着。便不语，装作未曾听懂高个子男人所言。
“愣着做什么？不摘就别出去，赶紧该回哪去就回哪去！”
这高个子男人一溜不上道的话，眼见话是越来越难听了，一直睁眼瞧着的矮胖子却突然赔起笑，乐呵呵地帮着柳元芷说话。
“行啦老刘。”
矮胖子的笑竟还有些谄媚，让柳元芷有些难以适应，她在眼前人眼里应当不过是一个时运不济的哑女，何必来附这个势？
“若是好好的姑娘，何必脸上戴这么个丑玩意儿？那都是时命不济，伤了脸，落了疤啦！你还在这为难人家做什么呀？行啦姑娘，天不早了，路还长呢，早些赶路吧。”
高个子男人不解，甚至是想与矮胖子撕破脸皮，好好吵上一架，分出个高低来。
按说两人的确是不对付，可也没到需要胳膊肘要拐向外人的程度。
柳元芷朝两人和气的笑笑，不给人半点足以反悔的时间，就又纵身上了马背，快马向城外去。过了这一关，之后的路便更难走了。
“你是不是傻？娘了，老子今天怎么跟你这么个瘟神站一个岗，原本还想敲这小娘们一笔的。”
矮胖子嘲笑他两声，头也不回的就又坐回了墙边下，又打起了哈欠。
“装傻呢？”
高个子实在是太吵，又一直纠缠不休。
“老子看你才是傻子！”
矮胖子冷哼一声，他脾气可还打着呢，便盘起腿坐在高个子身前，晃晃荡荡的，仿佛手里捏着一盏酒。
“那姑娘腰上揣了什么，你怕是没瞧见吧？”
这副作怪弄神的模样，着实是将高个子唬了住，稍一怔：“这么黑的天，我上哪能瞧见她腰上戴了一个什么！怎么，又显你眼神好啦？”
矮个子对这不会说话的人又添了许厌烦，生了这么个性子和不会说话的嘴，倒不怪他在巡守队中一向不受人待见了。
“那可是伯爵府的牌子！”
高个子单听过伯爵府，未听过什么牌子。
“牌子？什么牌子？你就那么确信？”
矮个子的眼里尽是轻蔑，他长了高个子十来岁，便比他多走了不知多少里路，多吃了多少碗饭。
至于那瞧见的东西？自然要更多。
“倒忘了是叫什么牌子，只知道是当今圣上赏给了伯爵府的小爵爷的，好家伙，皇权特许，先斩后奏啊！这别说是进出城内外，便是进出宫门，你看有几个人敢拦着？”
高个子将信将疑的几步溜达到了一边去，嘴上嚷嚷着：“装神弄鬼！说的跟真的似的！”
“你当老子以前没见过？老子以前可是守过宫中城门的，不可能错！也不知这怎么就到了这姑娘的手上，想必也是个金贵的人物，能得小爵爷这么信任，将这牌子都交到了她手上。”
矮胖子自言自语唠叨了几句，不知高个子是听进去了没，反正他是说的困了，便缩了缩衣服袖子，找了块靠着舒坦的地方。
他这会儿也不困了，来回在城墙外踱步，时而回头望望打盹的矮胖子，时而难以置信的看看城外路，仿佛还能看到柳元芷绝尘而去的身影。
他刚刚真不小心得罪了这么金贵的人？
柳元芷正儿八经算踏上去往关外的路时，天已是将要亮了，稍有些乏了，方才寻一处路边的茶摊坐下，两枚铜板勺一碗茶水，坐在路边缓缓神儿。
“姑娘是哪儿来的人？要打哪儿去？”
上前攀谈的人是一瞧着不过二十来岁的女子，可墨黑色的发丝间又夹了几根白发，用一支槐木所雕的簪子束起，寻常姑娘打扮。
这个时辰天才刚刚透了亮，连京中惯于起早的摊贩都尚在被榻中。而这会儿能坐在茶摊中的，不是赶路人，就是江湖人。
珍惜这么一时半会的萍水之缘便像是不成文的规矩，行路客皆是主动与人攀着话，闲聊上几句。
“自京郊来，到关外去。”
柳元芷心中谨慎，便有所隐瞒。
“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