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今日，就畏畏缩缩的了呢？”
百里杏儿狂妄地大笑了几声，她能得了数落柳元芷的机会，心中爽快，又不爽快，她身子上无一处不因她笑起而被扯的生疼。
“到底是怕杏儿姑娘受不了太多的刺激，适才不敢靠近，怕杏儿姑娘遭不住这个。”
单这一句，就将百里杏儿噎的死死的。
“柳元芷，我可真恨极了你。”
百里杏儿连伪装都索性舍了去，她直勾勾地盯着柳元芷的两眼，试图从中窥探到些什么，哪怕是一点半点的恐惧也好，哪怕就那么点。
“我知道。”
柳元芷早便看开了。
百里杏儿恨她又如何？
她可是为百里杏儿所活？自然不是，这世间恨她冤她的人大抵是太多了，总不能因这些人不喜欢她，她便要决绝点，索性抹了脖子。
“我今日做了一个梦。”
百里杏儿紧盯着柳元芷的脸上映出一张狡黠的笑容，虽未明说，然柳元芷总觉百里杏儿大抵是梦见了一时得意而风生水起，将她大卸八块泄愤了事之类的。
“我今日梦到尝此痛苦的人不该是我，而是表姐你啊。表姐，我梦到你死了，死在冰天雪地里，你不该有今日，也不配有今日，我才是阳平候府的正室夫人，你，你不过是一个妾室.....”
柳元芷蹙起了眉，饶是百里杏儿这梦是误打误撞所梦见的，她也仍觉此梦蹊跷，尤是从百里杏儿的口中钻了出来。
“柳元芷！你能有今日，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你该死，你也会死的！等你梦醒了，你便什么都结束了......”
百里杏儿的神智愈发癫狂，她狠狠地攥住了柳元芷的手腕，将指甲都掐进了柳元芷的腕里，能瞧出血星子来。
柳元芷皱起眉，较起战场之上的兵戎相向所负伤痕，百里杏儿这手段便与枪尖不小心挑了手腕无二，可仍是吃了痛，欲要将手收了回来。
她疼，可百里杏儿是与她一起疼，到了这时候，百里杏儿竟是初奇的狠心，为了柳元芷觉出疼来，连自己的疼痛也顾不上了。
“柳元芷！你才是该死的那一个！”
柳元芷使了个巧劲是将手腕从百里杏儿的手掌中抽了出来，百里杏儿因这一下子不稳，狠狠地跌在了榻上，咳出一口血。
白皙的双臂依稀可见几道血淋淋的伤痕，连百里杏儿的指尖都深陷着血肉。
“不错，我该死，可偏是活了下来，得以目睹今日，百里杏儿，你就一日不曾后悔过？后悔将所有孤注一掷到除去我上！后悔今日满盘皆输只因当初做了不该做的错事！”
百里杏儿摇摇头，却道：“后悔过，可又不后悔，柳元芷，或许我生来就是为了让你死的！”
柳元芷被百里杏儿这疯魔的样子吓得一惊，向后退出一二步，她也顺势安抚着自己的心神，刚才不知怎地，情绪竟也受了百里杏儿波及。
“是我生来就为了让你不好过的。”
百里杏儿又急了，这次却是将自己的手腕抓得血肉淋漓，柳元芷这才瞧见，她手腕上还有几个鲜红牙印，还能瞧见一丝的血星子。
“不好了！不好了！”
那小丫鬟又打屋外来了。
柳元芷回过身，还当这小丫鬟是来添油加醋，以报自己与她不对付的仇怨的，却见这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在百里杏儿身前，又是拉扯着百里杏儿血淋淋的腕子，又是抹着鼻涕眼泪。
是天要塌下来了？
“小姐，不好了，那稳婆说您，说您生了个什么.....”
她急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吞吞吐吐了好些句，到底又未能说清楚到底是生了个“什么”。
“稳婆说您生了个死胎！”
将自己逼得极了，小丫鬟反倒是把嘴里一直含着的话脱口而出。
“胡说八道！”
百里杏儿顿时怒从心起，再为癫狂之态添上几笔疯魔。
“我，我分明还听了孩子哭.....又怎么会是死胎？怎么会是死胎呢？”
听了她的话，柳元芷倒知了百里杏儿也不是那般有把握，全凭昏迷时的一个念想，觉着自己大抵是听见了。
还来不及反应，热热闹闹的一大群人便全挤进了百里夫人院里一个巴掌大的小偏室中，多是在院中做事的丫鬟，连被支去院里的青黛与燕儿也鸟悄溜了进来。
稳婆怀中抱了一个襁褓，身后还跟了如堂而皇之来此兴师问罪的林忘书。
一个不留神间，这稳婆就被身后的丫鬟在腿窝处踢了一脚，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襁褓也滚落在地，如此一气呵成，仿佛是提前排演过的。
襁褓中所露出的是一张铁青色泛黑紫色的的婴孩面庞，他的嘴唇连半点颜色都没有，就好像是沾了煤灰一般难看。
可正是这张脸，让撑不起身子的百里杏儿硬将自己扑到了地上，一步一步的爬到婴孩身前，将冰冷的身躯颤颤巍巍地拥进怀里。
柳元芷的嘴角下弯，她着实是琢磨不清这些人又在演着哪一处折子戏？
“你这毒妇！还不快交代是谁命你谋害百里小姐的子嗣的？若不交代，便不要怪我狠心，将你扭送进官府查办了！”
林忘书好生严厉，倒让人瞧不出是在为别人收拾烂摊子，严格的很。
“冤枉呐夫人！这孩子当真是生下来便如此的，”
稳婆缓缓抬起头来，是宋婆子。
柳元芷方才意会——这是局，她多半已经半只脚踩进旁人为她设好的局中了。
林忘书生得一副若出水清莲的面庞，可这心里，更似养了百足蛇蝎的五毒蛊鼎。
“你既不肯说，那便只好请衙门捕快来问亲自询问了！来人！将这居心不正的稳婆捆好了送到官府去.....”
宋婆子连连朝林忘书磕起头来，着实是费尽了力气，染得额角鲜红。
“我说，我说！是，是这位姑娘拿了钱托我做的，还说与今日的产娘有血仇，要让她尝尝丧子的滋味.....”
她的手指指向了柳元芷，又急急忙忙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银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