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芷的心中已经起了猜测,她试探般的又一次吹响了竹笛,那丫鬟叫喊的声音便更加凄厉了,耽搁了会儿,那马车才又向前赶去。
回望祈承玄一眼,柳元芷还未发问,祈承玄就将自己的指尖轻落在她的唇上,意味深长地示意她噤声。
“我是不是怪残忍的?”
祈承玄的眼中有些玩味,不见悲悯。
“不残忍。”
柳元芷摇摇头,牵着祈承玄的手腕将人引到了马车边儿上去,又道:“与她们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比起来,你大抵是人世间的活菩萨了。”
“你还想留她几日?”
祈承玄倚在马车边沿,轻轻牵起柳元芷,仿佛在问柳元芷猜测这雨还能下几日。
“今日瞧她盛气凌人的模样,我倒信了那老道士不过是一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可经了刚刚,我方才知晓那老道士还真有几分本事。”
上次去见那老道士时,祈承玄还真逼迫着那老道士算上过一卦——老夫人的余寿。想起那老道士恨不得将自己生剥了皮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祈承玄倒有些想笑了。
“什么?”
柳元芷今日起得早,这会有些糊涂。
“那老道士说她的寿命只至十余日后,算下来,便也不过是三日后。我今日看她这精神抖擞的模样,倒不像会那么快毒发的模样,今日见了,方才知万事皆有缘由。”
祈承玄耐心说完时,柳元芷已经歇在他的怀中睡下了,他轻笑一声,便不再多言。他梦里的柳元芷就是会在他面前放下所有心防与负重的模样。
如今梦成了现实,倒让他不知倒何处去欢喜。
“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到你半分。”
祈承玄轻抚着柳元芷的脸颊,将柳元芷不经意间滚落的泪珠拭去,方才将人拥得更近一些。曾几何时,他总被失去柳元芷的噩梦困扰。
抱着一张单薄的灵位几日不能安寝,苦唤心上人名姓的模样,倒真是有些落魄了。
所幸,那些并未成真。
“您都知道了?”
祈承玄嘱托燕儿与青黛将柳元芷送回后,便应了安阳公主的邀,至正厅相见。
“京中有名的世家望族闹成这个模样,便是想不知也难。”
安阳公主所言有些无奈。
京中向来是藏不住什么风吹草动,下至哪家农户养的母鸡接连下了两颗蛋,上至哪家商贾红白事宜闹出了什么动向,不出一个时辰,就足以传的满城皆知。
“本公主一个时辰前便听了动静儿,道是百里家偏支的百里幽大闹了白事宴,耽搁了落葬的吉时,那百里幽还推了百里家小姐的棺梈。如何,可曾吓了你们?”
安阳公主十来年前倒瞧见过几次百里幽,那会儿便是个泼辣的性子,却十分直率,没什么能在她心中藏下的,因此,安阳公主待这人一直有些兴趣。
难得听了消息,便耐不住想要多问几句。
“道是要将百里晋那一支逐出宗族,后面闹成了什么样,倒未瞧见。”
祈承玄漫不经心地择了一处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碗。
这会儿屋外倒是有了点晴色,除了房檐处有几滴雨珠滚落,就再看不到了什么,如水墨一般泛着灰色的天也有了些澄澈的日光。
放晴是好事。
“怎么未瞧见?这算下来,你们晚会了好些时辰,本公主还当你们是因那边闹得厉害,不便离席.....”
安阳公主难得有些好奇的事儿,虽心中清楚三人成虎而传言独有三分真,然心中好奇总是抑不住的。
“遇见了相府的那位老夫人。”
祈承玄提起老夫人,心中甚是嫌恶,尤是想起了老夫人边吹捧自己疼爱柳元芷这个孙女,边避重就轻地贬低柳元芷怎不是男儿郎。
“她?”
安阳公主愣了住,这相府老夫人竟会登门代表相府参加百里杏儿的白事宴,那便说明百里夫人。
曾经分外繁华的丞相府,如今还真是走的走,病的病,徒留了一地的鹅毛......
“那元芷她?”
安阳公主的神情转而认真,她难以忘却在柳元芷及笄礼上发生的事,生怕时隔已久再见,柳元芷仍难以承受。
那心肠如蛇蝎的老夫人,她算是瞧清了。
“睡下了。”
祈承玄道。
“无事便好。”
安阳公主知是自己过于担忧了,方才松了口气,是了,柳元芷从来都不是这娇滴滴的性子,她又何须如此担心?
“柳丞相今日传召后被软禁于宫中,您可知?”
祈承玄这才提起心中疑惑,若是安阳公主想为柳元芷讨个公道,与太后协商给柳丞相些教训便罢了,若真是太后所想,那便难以细想了。
后宫摄政,向来是朝堂之中最大的忌讳,太后生性狡猾,不可能顾虑不到此事,除非这一举动,本就是在宣告自己涉足朝政一事。
“本公主不知。”
安阳公主讶然失色,她在宫中留了几个眼线,若真有这么大的风声,不可能没有人将信传出宫中。
除非她所安插的眼线都被人用刀刃削了下去。
“是母后?”
安阳公主试探般地问道,自太后好心拉拢被她婉拒后,她的心中就一刻未曾安宁过。
开国公主这一名号确是诱人,若事成,不过数年,能够持政的便是自己。打一开始,安阳公主确是心生向往不已,她扪心自问,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将送到面前的玉玺弃之不顾?
何况是自幼便因生来是女子而被人百般督促不可涉足政事而硬生生断了从政念想的自己。
可太后那法子未免太过丧人性。
她当年已因害怕失去长公主的名份而对不起了相府先夫人柯柔一次,如今,她不能再因此而辜负柳元芷的依赖。
“正是。”
祈承玄点头,互相觉察出了对方神色中的凝重。
“陛下身子日渐羸弱难理朝政之事臣等确是有目共睹,太后此时选择控制了柳丞相,怕是起了垂帘听政的打算。”
近些日子许多奏折皆是递上去便没了音讯,多要耽搁上几日,方才能得批阅,可见皇上精力远不如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