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能有此心,本公主丝毫不觉奇怪。”
换了旁的人,这会大抵已经将祈承玄以妄议太后的罪名押下了。
安阳公主只是叹了一口气,她早便意料到了这一日,太后之所以自小便开始废心思喂他们吃一些伤身废体的药,不就是为了能让她们兄妹二人始终在太后的掌控之下,能让她在后宫之中常做一席之地?
太后确信皇上不敢有谋逆的心思,所以才敢毫不避讳的将同样的毒下到皇后的身上,她笃定皇上绝不会作声,哪怕是相伴十余载的枕边之人。
而皇上在宫宴之时竟有了自己的想法,这是太后难以忍受,也不能忍受的的。
皇上有了自己的思想,就预示着迟早有一日,皇上会难以忍受她这个母后做出什么过于逾越的事,而她哪怕身为太后,也要堕入无尽深渊。眼前的风光日子,似是已能看到尽头了。
“宫中的事你二人无需费心,只需留心宫宴之事便足以,一切自有本公主操持,便是真出了什么乱子,也绝乱不到皇兄的眼前。”
安阳公主将所有的担子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却是藏着私心的,如今祈承玄与柳元芷婚期将近,她着实不想这两人再随自己蹚宫中的浑水。
“安阳公主有什么事不便去办,直接知会臣一声便是。”
祈承玄嘴角勾出一丝笑意,安阳公主贵为千金之娶,有些事她所身处的立场无法亲力亲为,亦或是些杀人越货的事,自然有更适合的人去做。
门外相守的长行打了个喷嚏,在心里犯着嘀咕——不知是阴天感了风寒,还是自己容貌俊俏,正有哪个小姑娘再念叨自己?
“你放心便是,宫中虽是局势不稳,可一时半会儿,也闹不出什么事来,最不安分的是三殿下和五殿下,这会估计也是忙着讨好皇兄吧。”
安阳公主无奈的笑了笑,争嫡夺位的戏码看多了,三皇子与五皇子讨好皇上的手段便凸显的有些幼稚。
“劳公主殿下费心。”
祈承玄客套罢,又道:“臣还有件事想托公主殿下费心。”
“你今日怎与本公主还如此客气?这将成家了的人,确是要沉着了不少,胜过了你年少那时。”
安阳公主拿祈承玄打趣了句,人还不动声色,自己就先感怀了起来,往事当真如白驹过隙一般,指尖溜过,忽然而已。
“什么事儿?说罢。”
祈承玄浅浅回了一个笑意,柳元芷在渐而内敛,他便也与柳元芷相衬的方向努力,在柳元芷的身后,便打点好一切。
“请公主殿下帮臣疏通宫中,将柳丞相再扣上三日。”
在风雨中倾颓的丞相府,只有一根破碎残端的旧垣在独自支撑,为改建而新添进的房檐确在盘算如何斩断其他木柱,让自己成为独一。
柳丞相这一被软禁,朝中上上下下皆闻了动静,各自无需商议便十分默契的一齐选择绝不插手此事——晦气。
历朝历代被软禁宫中的有几个是落了好的?柳丞相不得好不要紧,可不能将自己搭了进去。
老夫人四下低声下气的寻问讨好,却未曾得到任一人的答复,不是含糊的说寻了机会便去想办法打听消息,就是委婉拒绝说自己没那个本事......
连早年得柳丞相救济的礼部王侍郎,都直接对老夫人闭门不见。
老夫人碰了一鼻子的灰,心中确不好受,便开始感慨当初不如低低头,去求了柳元芷便是了,如今与柳元芷撕破脸皮,四下无缘,再去求情,岂不是更丢人?
她哀叹一声,人没有,钱总有!
“你们家夫人这都歇了几日了,还是不怎么吃东西?”
老夫人没好气儿的与那来接引的丫鬟嘟囔抱怨几句,仗着是掌家的夫人便空占着位置,如今又什么事都不肯管,怎有这个道理?
因林忘书入府,百里夫人院中本就清寂,好在还有百里杏儿作陪,也算热闹,如今百里杏儿离了丞相府,百里夫人院中更是一片死寂。
卧房内挂着的纱幔被百里夫人扯了下来,她再没有什么心思去养自己的闲情逸致了。
“夫人自那日后就一蹶不振,大夫也说是没法子的,前些日子赵侯爷的夫人来时,夫人还好些,如今赵夫人不来了,便还如前几日一样了。”
丫鬟忠于百里夫人,却是空有一片忠心而敢怒不敢言,便含糊应付了过去,望能搏一搏老夫人的同情。
“哼,还不是矫情。”
这事上还是有人的心不是热的。
一进了卧房,百里夫人就半倚不倚的斜在榻上,身上披着一席裘毯,却更显得她面容憔悴,消瘦非常,几近是瘦得脱了相,将老夫人吓了住。
这可还活着?
百里夫人的眼半睁不睁向地面低垂,闻了声,也没有什么反应。没了日夜缭绕的熏香掩盖,陈腐的旧宅就因接连几日的大雨而散发出了阴潮的古木味。
“百里家的?”
老夫人试探一般跨出几步远,百里夫人抬了眼皮,却未曾有什么反应,整个人都是痴痴傻傻的模样,竟还能觉出一分诡谲的笑意。
确认百里夫人还是喘着气儿的,老夫人便止不住了嘴角的笑意,她亲近林忘书归亲近,百里夫人才是她心悦的摇钱树!
“瞧你这没精打采的模样,是几日未曾出过门了?”
老夫人主动与百里夫人寒暄着,意图拉近二人不时常走动而带来的生疏,又扯一下身旁呆愣着的丫鬟,教训道:“怎不带你们夫人出去散散心?快,快去给你们夫人搀起来到屋外晒晒太阳,免得困出病来。”
要不是怕百里夫人单薄的骨架子一碰便散架了,老夫人原想亲自去搀百里夫人,也好热络热络,免得一会儿求人的事不好开口。
那丫鬟还是愣着,她不敢动,百里夫人的性子乖张,她不敢违背。
百里夫人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仅是直勾勾的望着门外,感叹一声,天原来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