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不解。”
燕儿惘然，看不清柳元芷的神色，却能见一袭月色落于柳元芷的肩胛，将她映得十分好看。
怀中的暖炉散发着阵阵的暖意，将燕儿的寒冷驱去，她顺着柳元芷的眼光去望漫无边际的宫墙尽头，是漫漫的长夜，望不到尽头与半点的光亮。
“燕儿从小便与姑娘一同在后宅中长大，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除了在后宅中日复一日的做事，还能做些什么。打小便听人说，女子生来就是要生活在后宅中的。”
燕儿低了头，十分落寞。
“但并不该是如此的，女子离了后宅，方才知后宅外是何等宽广。”
柳元芷淡淡的，燕儿仍是听的不大能理解，可还是有了自己的看法。
“虽是不知老爷夫人是否会同意，但姑娘想要去哪，燕儿就陪姑娘去哪，只是姑娘如今突然要问燕儿如何想，燕儿也不知会是怎样的日子，又该是何样的心情。”
柳元芷没吭声，嘴角却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穿过长长的一道宫门，柳元芷仍不见其他人的人影，甚至是连半点烛火都未曾瞧得见，心中不由得紧张。
“我是想着等过些时日，便在京外置办处宅子，彻底与京中断了来往。”
与燕儿交谈，倒还能缓解些心中的慌措。
说置办便置办，第二日，柳元芷便嘱托着燕儿打听打听京外空置出的宅院，若有合适的，便先谈下来。
“倒是许久不见着大小姐了。”
百里夫人拨着茶碗，少有的面色带笑，分外和善。
“倒也对。大小姐如今可是天家人身边的红人，哪还能想得起来见一见妾身，只怕是下次相见，妾身还得倒向大小姐行礼，唤上一声娘娘才是。”
这张尖酸刻薄的嘴倒是没什么变化，仍旧是怪腔怪调。
见惯此举的柳元芷无心理会，便也坦然落座于一旁，话锋亦是锐利：“几日不见，夫人的嘴仍是未变，仍是伶俐的很。”
“大小姐可别挖苦妾身了。”
百里夫人掩面抚手，倒是端庄之貌。
“别人妾身不知，但大小姐来找妾身，定是有事要谈才对，倒不如将话挑明了说，也省得夜长梦多不是。”
柳元芷点点头，将话挑明：“是，我也无心与夫人耽搁多少时日。夫人即是爽快人，做事便也爽利些，将母亲的嫁妆还来，免得夜不能寐。”
“你！”
百里夫人一拍椅边，将那茶盏抖得颤了颤，连肩上搭着的兔裘披肩都滑到了腕上去。那披肩极不合身，抬抬胳膊就要滑下去似的。
丫鬟见状，忙上前将披肩搭回了原处：“夫人息怒，莫不要气坏了身子。”
百里夫人气得涨红了脸，自己也理了理那不合体的兔裘皮肩，又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要与柳元芷争执不休。
“大小姐怕是糊涂了吧？”
稳了心神，百里夫人又将茶盏端起，轻抿一口：“姐姐当年染病，花去了大半的嫁妆，哪还余下什么？倒是还剩了些三三两两的，可府上过得也并非是富余的日子，不日后大小姐还要办及笄之礼，这也是要用银两的。”
言下之意无非是当初为先夫人治病就花光了银两，余下的也只不过够给柳元芷操办及笄礼罢了。
至于旁的，也再拿不出半点了。
柳元芷并未仔细听，仅是听了个大概，打心里的难以信服。
“依我看，倒是夫人糊涂。”
柳元芷抬眸，放下手中把玩的物件，轻蔑的视线不由叫百里夫人心思一颤，甚至是有些心虚。
“大小姐就莫要与妾身开玩笑了，妾身还未糊涂到要贪图姐姐的嫁妆。”
说话的腔调里似乎还带着颤音，许是见惯了柳元芷下手狠厉，百里夫人难去质疑柳元芷所露出来的阴狠是假。
“先妣不过染病两三日，就能用光大半的嫁妆，着实叫我震惊。也不知是先妣染的病太重，还是这用药需用金砖去换。”
百里蹙了眉，咬紧牙关否认：“京中大夫都道姐姐病染得奇特，皆是束手无策。大小姐许是不知，这日夜兼程请京城内外的大夫，也是要需要银两的。”
“噢，原是如此。”柳元芷若有所思的点了头，斜眼瞥了一眼：“许是丞相府当年这般寒酸，当家的夫人染了重病， 竟还要靠自己陪嫁的嫁妆医治。”
百里夫人这才明显露了怒意，稍一不小心碰到了桌案边，茶盏被打翻在地，茶水洒在了地上，沾着几片茶叶。
“大小姐若是不信，妾身便将妾身的表侄请来，当时还要多亏了表侄帮忙请了不少熟识的先生来府上，若非是大小姐后来与赵家结了亲，妾身还真想让大小姐搭上这门亲呢。”
未等柳元芷允准，百里夫人就交代好了身旁的丫鬟，丫鬟故而匆匆的出了府，毫不含糊。
百里夫人口中的那个表侄便是百里敬，前世与百里夫人串通一气，将先夫人留下的嫁妆收入囊中，连个骨头渣子都不肯吐出来。
才过了半个时辰，丫鬟就将人带了回来。
百里敬醉醺醺的，身上还带着流连与花丛之间的脂粉气。
他手持一柄写着墨书的折扇，走起路来跌跌晃晃的，跃过门槛，险些磕在地上。
“小，小表妹！”
见百里敬流里流气的拿扇子指着柳元芷，百里夫人竟也生出一丝嫌恶，将丫鬟唤于身侧：“你从哪将人请回来的？这味.....”
百里夫人抬起手，掩于面前，去遮百里晋身上的酒臭味与低劣的脂粉香，直往她鼻腔里钻。
“回夫人，奴婢本是去府上请人的，却道是表少爷去了花柳巷，奴婢便去花柳巷将表少爷请了来，想来是还未醒酒，这会尚糊涂着。”
丫鬟有些胆怯，生怕遭了百里夫人罪责。
“表妹，好些日子未见了！今日一见，表妹当真是出落的要比那花楼里的红牌还要别致。”
百里敬出言不逊，甚至是拿手中折扇行起轻挑之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