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夫人并无阻拦之意,刚刚听了丫鬟道人是从花柳巷里请了来的,眉眼间竟还露出一丝笑意。
哪有拿大户小姐与花楼红牌想较的道理?
倒也只有酒醉之人说得出这等浑话。
“敬儿,莫要再与你表妹开玩笑了。”
酒醉之人,显然是听不进去这些劝告的。
百里敬以折扇轻轻勾起柳元芷的下巴,酒气顺着鼻腔喷到了柳元芷的脸上:“小表妹,听说你遭人退了婚,不如.....”
“哪来的登徒子!也不知这是丞相府,并非是你能胡言乱语的地方?”
燕儿终是看不下去了,将百里敬挡了回去,拦于身前。
醉意仍未退散,百里敬痴傻般的笑着,不见退却之意。
“敬儿!你再这样可要吓到大小姐了!”
百里夫人出口斥责,仍难掩面容上的浅浅笑意。
百里敬笑笑,倒显得他颇为客气,柳元芷将燕儿支于一侧,宛然:“燕儿,不可如此无理。”
“姑娘!”
燕儿似有一丝不满,轻唤了一声。
奈何柳元芷那眼光坚定的厉害,不给燕儿争执的余地,燕儿便只好让到一侧去,紧盯着手脚不大规矩的百里敬。
“小表妹,表哥还记得你小时娇滴滴的模样,如今怎么变得这般蛮横了?”
像是得了允准一般,百里敬身子一倾,将手拄在一旁桌案上,几乎快要凑到了柳元芷的怀里。
燕儿从牙缝里挤出了“欺人太甚”四个字,见柳元芷嘴角竟还微微上扬着。
“不知道百里公子这表妹是从何论起的。”
柳元芷话语里带着笑意,却突然从腰间抚出了一柄匕首,咣当一声插到了桌案间,立于百里敬的指缝间。
顿时,桌案渗出了丝丝血迹,百里敬这才兀然觉出自己受了伤,哀嚎起了一声。
这匕首是柳元芷日日佩在身侧的,生怕自己有了什么闪失。
柳元芷也不想将世人皆做豺狼虎豹般的防着,奈何稍有差池,她人便要做刀俎,而她柳元芷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一不小心,手有些不大灵光,百里公子若是再这般下去,许是我也能练出一手好刀法了。”
百里敬浑噩的酒气被疼得驱尽,一双怒目恶狠狠的瞪着柳元芷。
刚才那一刀的确是柳元芷留了情分,仅仅是割伤了百里敬的指缝,若是再偏上一寸,百里敬恐就要损上一根手指。
若柳元芷下手再狠厉些,百里敬恐怕就要被废了这只手。
百里夫人也吓得不轻,忙从椅上惊起了身,战战兢兢地看百里敬是伤到了何处,见只是伤了点皮肉,才松了口气。
“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柳元芷拔出了结结实实刻在桌里的匕首,用手帕擦干了上面的血迹,又将手帕掷到了地上。
“陪夫人玩闹了一上午,我也乏了,不妨就将事挑明可好?先妣的嫁妆,夫人可是扣定了。”
正接过百里夫人递过来帕子擦拭伤口的百里敬倒也清醒了,亦是矢口否认:“想来大小姐也是未曾当家做主过的,不知这世上名医要价高昂,许是到府上诊治一次的诊金,就足以在京中买下好几处宅院了。”
要不是柳元芷重活一次,恐还真要信了百里敬的说辞。
“既然如此,便只好交由父亲决断了。”
若说百里夫人所畏惧的,便便只有柳丞相了。
偏偏百里敬不知,又来不及与百里夫人串通说辞,竟理直气壮的大声喝问:“那便将相爷请来对峙,看看此事到底是该偏向于谁!”
百里夫人在心中唾骂了声蠢材,故作坦然。
“大小姐既想找相爷决断,那便托人去请罢,只是相爷这几日正为朝事所恼,恐是脾气不大好。”
自然是在威胁柳元芷,百里夫人甚是有自信,柳元芷并非是真心要请柳丞相决断,仅仅是想仰仗柳丞相的威严罢了。
“好!”
柳元芷十分爽快的应和了声,便吩咐门口守着的丫鬟去请柳丞相来此。
“夫人既无愧于心,向来也不怕这些不是?只是这做了昧良心之事,夜晚又如何能安然入睡。”
调笑间,柳元芷笑得凉薄,更叫百里夫人心生厌烦,倦极了柳元芷。
那丫鬟将柳丞相请了来,却连头也不敢抬,腰也晚得低低的,就好像要将头末过土了似的。
“百里公子?”
柳丞相手里拿了卷书,仅是扫了一言百里敬,就再不提其他。
“老爷,您可记得姐姐当年故去,府上花了多少银两?”
提起先夫人,百里夫人总要挤出几滴眼泪,以衬托心底的伤情。
“提她做什么?”
柳丞相不大愿让人提起先夫人之事,却还是思考了半晌,应答:“此事当年是母亲操办的,我也不知到底是花了多少银两,这么些年月,也难再想起了。”
似是所言得了印证一般,百里夫人得意地望了一眼柳元芷,甚是得意。
“总提这些做什么?”
柳丞相露出些许怒意,朝堂之事惹得他心生不快,本想回府讨个清静,却还要听人絮叨此事,自是不情不愿。
“老爷莫恼,是大小姐今日突然提起了想讨姐姐的嫁妆,妾身道当初姐姐染病,单是请大夫就花去了一大半,可大小姐又不肯信妾身的,故而才请老爷来佐证。”
柳丞相自是信了百里夫人所言,话语分外严厉:“夫人所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不是。”
柳元芷轻轻摇头,当即反驳:“母亲既然嫁到了丞相府,就是丞相府的人。为何还要靠自己微不足道的陪嫁嫁妆医病?”
一时语塞,柳丞相无言相对。
百里夫人只好上前去,又捡起了旧说辞:“大小姐,姐姐是府上的人不假,可当年府上也并非什么富裕人家。”
“先夫人的嫁妆还剩下多少了?”
经了早先的事,柳丞相待柳元芷的态度倒有所改善,却仍是漫不经心更多一些。
百里夫人讪讪答:“这......倒是剩下的不多了,还要为大小姐置办及笄礼呢。”
“许是我糊涂,这及笄礼为何不是府内的开销?”